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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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白府大門大開兩輛馬車依次駛了出來。

    秦氏坐在馬車裏,一會兒摸摸頭上的珠釵,一會兒撫著衣裳上因馬車晃動而扭出的細小褶子,不安道:“玉兒,你說娘這一身可使得?”

    這一句話秦氏從梳洗打扮好後一路問道現在,但白玉兒沒有絲毫不耐,反而細細打量她一番嬌聲道:“娘這麽穿美極了!估計待會兒大舅看到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白玉兒也沒說謊,秦氏本就生的標誌,平日雖也注意穿著,但像今日這樣穿得華美端莊確是頭一回,襯得她豔而不俗,嬌而不媚。

    梅青梅竹兩個在一旁也是暗暗點頭,夫人這麽穿確實很美,就像大戶人家的當家太太溫婉動人。

    秦氏想了想又蹙眉道:“也不知王.府有什麽規矩,娘啥也不懂,就怕到時給你大舅惹麻煩!”

    “娘,你忘了!秦王可是很看中大舅這個弟弟的!再說了,大舅也說了,到時咱們就隻當親人見禮就是,不用在乎什麽身份。”白玉兒並沒像平日撒嬌那樣膩歪在她懷裏,怕把她衣裳壓出褶子來,隻是握著她手晃了晃。

    秦氏臉色這才緩了緩,白玉兒便讓她眯一會兒,說到了在叫她。

    後麵一輛馬車裏,白鴻文清淡的眸子裏湧現出複雜的神色,他知道這一趟過府意味著什麽,他也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麽感覺,澀澀的,苦苦的,還有絲絲解脫的痛快。

    竹翟靜靜的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打量一眼主子的神色輕聲詢問,“公子,可要喝茶?”

    聲音中透著一股期盼。太太和姑娘昨日可是單獨找過他,讓他今日格外注意一些主子的言行,若是見公子愁眉不展一定要細心照料他。他不懂為何太太她們會說公子有心事,但方才確實見公子眉頭動了動,他才脫口問公子喝不喝茶。

    白鴻文淡淡瞟一眼明顯帶著緊張神色的小廝,知道他是得了娘她們的囑咐,便淡淡嗯了聲,餘光瞥見那小廝在他應聲後大大的笑臉,他沉重的心情也緩解許多。

    他當初挑了兩個小廝,一個起名竹萊,一個喚竹翟。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竹萊為人圓滑穩重,便使他管著院子的事。竹翟為人沒耿直單純,而且性子直拗,但有一樣夠衷心嘴巴緊,便使他近身伺候梳洗,平日出門也帶著他。

    這不,他倒了茶遞給白鴻文後,便忐忑的把秦氏她們吩咐他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跟白鴻文說了。在他看來他的主子是公子,什麽事都不能瞞著他。

    白鴻文眸子閃過笑意,微微頷首嗯了聲,便合目養神。

    ……………………………………

    秦王.府

    年側妃慵懶的躺在美人榻上,左右各一個丫鬟在給她染著蔻丹,一個丫鬟小心翼翼的躬身進來道:“主子,王爺使人來傳話讓你去前廳!”

    “哼,不過是鄉野村婦,也值得本王妃親自去招待!真是好大的臉麵!”年側妃一個動怒,丹寇便染花了,兩個丫鬟惶恐的跪下請罪:“主子饒命!”

    年側妃隻微微偏了偏頭,便有一個麵孔威嚴的嬤嬤站了出來,一手扯一個不費吹灰之力便提起兩個丫鬟,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門口。其他丫鬟們見了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殃及到自己。

    氣歸氣,年側妃是知道秦王脾氣的,狐狸眼微微一挑,一絲嫵媚風情便傾瀉而出,“來人,伺候本王妃梳洗更衣!”

    屋子裏一個梳著婦人頭的俏麗丫鬟躬身應下,須臾便領著五六個丫鬟們魚貫而入,井然有序的伺候著年側妃梳洗,染花的丹寇也擦試的再也看不出痕跡。

    年側妃一身海棠紅妝花煙雲羅長褙子,妃色流螢留仙裙,梳著精致優雅的環髻,趁的她如神仙妃子似的豔光逼人。頭上戴了一套紅寶石首飾,頸間一串驪珠幽幽泛著紅光。

    “走吧!”年側妃柔媚的聲音說罷,便攙著兩個丫頭的手儀態萬千的往前廳去。府裏的下人遠遠見了,紛紛跪地請安,“給王妃請安!”

    因府裏長年沒有正經王妃,下人們便漸漸改口都叫年側妃為王妃。

    年側妃腳步不停經過他們身邊時輕點下巴,紅唇微啟,“起吧!”

    待她在一眾丫鬟的擁護下浩浩蕩蕩的走遠了,跪在地上的下人們才敢起身,又繼續忙碌著手裏的事情。

    前廳秦王已等了一盞茶功夫了,見年側妃蓮步輕移的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身姿曼妙的走進來,眸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眉頭越皺越緊,麵上便閃過不悅之色。

    丫鬟替年側妃脫下披在身上的紫裘皮鬥篷,她撫著衣袖上的繁複花紋眉梢一挑,“王爺,妾身這身衣裳不好嗎?”

    她就是故意穿得富貴雍容,震震那村姑的銳氣,叫她莫忘了,別以為攀上裕郡王那根高枝就飛上了枝頭。

    女人聲音媚的能滴出水,眼兒如鉤子似的往上首的男人瞟去。然男人似沒看到,隻沉沉的盯著她頸間的珠子,若他沒記錯,這是皇後賞她的,她如今戴這個出來做什麽?秦王方要說太奢華了,便聽丫鬟來報,白家的人已經入府。他揮手打發丫鬟下去,咽下方才想讓年側妃回去換一身衣裳的想法,招她到下首坐下,說起待會兒需要她配合的事。

    年側妃心思一動,便招來心腹丫鬟當著王爺的麵把話說了,餘光瞥見秦王滿意的撫須,在他見不到的地方朝丫鬟輕輕使了個眼色。丫鬟會意便躬身退下去安排待會兒的事宜。

    過了會兒,秦王想起什麽又問道:“有沒使人去叫世子他們?”

    年側妃嗔他一眼,掩嘴嬌笑道:“王爺放心,世子還有衡哥兒那妾身都命人去說過了。”

    悄悄瞅一眼秦王神色,便又道:“妾身想著白家還有個小娘子,便自作主張差人把蕪姐兒也叫來了!”

    果然秦王麵色沉了沉確是什麽話也沒說,他自己沒有女兒隻得兩個兒子。年側妃見狀不禁悄悄鬆口氣。

    她知道秦王不喜她這被娘家侄女,覺的她為人輕浮。但他也不想想這是蕪姐兒願意的嗎?她一個在繼母手下討生活的深閨女兒,若不自己圖謀,就憑她那繼母是不能指望的。還有她那爛泥扶不上牆的弟弟,怕媳婦竟成了那樣,真是沒出息。

    若不是蕪姐兒聰明,偷偷使人從蘭州傳信兒過來,她還不知她過的是那種苦兮兮的日子。身為蘭州首富的嫡女,竟連一樣像樣的首飾都沒有,說出去誰信啊。

    蕪姐兒剛到府裏的時候,秦王雖沒見的多熱情但也頂多是漠視罷了。去年蕪姐兒在一次家宴上打了那周傳翼的心思,一回算計不成反被他嘲諷,“這麽沒臉沒皮的女人本世子也是見識了。以為少穿兩件衣裳自動送上門來,本世子就要買賬嗎?也不照照鏡子先把自己捯飭的能見人了再來!”。蕪姐兒掩嘴而去。

    後來秦王聽說後,日後家宴什麽的便不許蕪姐兒參加,對她的映像也一直不好。如今蕪姐兒也十六了,是該為她打算打算了。

    想到前幾日蕪姐兒吞吞吐吐找她,“姑姑,我看上一個人!”

    年側妃吃驚,便追問是誰。從蕪姐兒口中得知她在醉湘樓門口遇到白鴻文,看了一眼便驚為天人,這麽俊美的公子她還是頭一回遇到。後來派人去查才得知是被裕郡王接進京城的白家公子。

    被蕪姐兒纏的不耐煩,她敷衍的應了下來。把她打發走後,她命人悄悄查了白鴻文,知道他是今年的解元,她心思便轉開了。

    ………………………

    王.府很大,秦氏她們坐著軟轎一路沿著鋪滿鵝卵石的小徑,繞過一個大園子,又轉過層層疊疊的假山方才看到一條長長的湧道,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鴻文,你們來啦!”

    白鴻文並沒有坐肩輿,一路跟在秦氏她們的軟轎旁邊不緊不慢的走著。瞧見秦盛站在路邊,他快步上前喚道:“大舅!”

    抬轎子的粗婦不妨在這裏遇上裕郡王,一時不知該不該停下來見禮,就見他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繼續往前走。

    秦氏在軟轎裏聽到秦盛的聲音,緊張不安的心瞬間消退不少,白玉兒見狀抿嘴笑了笑,偷偷揭開簾子朝外瞅了眼,發現大舅和大哥就走在軟轎一旁,她也心安許多,不好再看便放了簾子。

    又過了一刻鍾,軟轎停了下來。秦氏在梅青的攙扶下先下了轎子,隨後梅竹也扶著白玉兒下來。

    白玉兒見梅青梅竹兩個丫頭並沒有因王.府的金碧輝煌而露出怯意,心中滿意。

    秦盛看著秦氏他們想說什麽的時候,便有一靈秀的丫鬟迎了上來,“裕郡王,王爺請你們入內!”

    秦氏心砰砰亂跳,緊緊握著梅青的手,低垂著頭盡量回想著白玉兒跟她說的話,“娘啊,待會兒進了府裏,你不要抬頭瞧秦王他們,隻目光看著他們胸前就是了!還有到時秦王沒問話時,你就保持得體的微笑就好!”

    又想到秦盛就在一旁,她深吸一口氣心裏的慌張才算好些。嘴角翹起好看的弧度,半垂著頭隨著引路的丫鬟進了廳裏。而梅青梅竹兩人卻被留在了廳外。

    秦盛終究還是擔心秦氏,怕她緊張不安,趁著轉身的時候偷偷扭頭瞧了眼,發現她嘴角含笑,眸子半斂,側麵看起來迷人又神聖,他不由得看的癡了。

    秦王坐在上首把秦盛的舉動看在眼裏,氣惱他不爭氣,看個女人眼睛都直了。他不想讓他丟人,重重咳了兩聲,見秦盛看過來,警告的蹬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些。

    秦氏三人便彎腰衝上首的秦王行禮,“見過王爺!”

    秦王眸光從秦氏三人身上滑過,眸子閃過驚豔之色,在秦氏身上頓了頓,莫怪他那二弟喜歡,確實長得招人疼。

    他移開視線唔了聲,示意他們免禮,秦氏三人便又衝著副座上的年側妃行禮道:“見過側妃娘娘!”

    側妃兩個字如紮在年側妃心頭的一根刺,她已許久沒聽到這種稱謂了,臉上的笑有些凝住,狐狸眼兒微微一眯,些許暗芒乍隱乍現,就這麽注視著下首站著的秦氏三人。

    秦王本也沒覺得有什麽,但秦盛心疼啊,他急聲喚道:“王爺!”

    看著他眼裏的急色,秦王輕咳一聲,年側妃魅惑一笑,“還請王爺,裕郡王別怪,妾身是瞧著下麵這天仙似兩個美人兒看呆了眼!荷晚!”

    話落那個叫荷晚的丫鬟便上前扶起秦氏母女,白鴻文則輕輕掃了一眼年側妃,他總覺得這側妃方才在暗暗打量他。

    須臾,便有丫鬟來報世子爺,二公子還有表姑娘來了。

    話音才剛落下,周傳翼慵懶的聲音便傳了進來,“父王,您急著讓兒子過來是見誰啊?莫非您又要讓兒子看什麽畫冊?我可告訴您,那些木頭樁子美人兒我可不喜歡!”

    秦王濃眉一挑,他就知道這孽子是生來氣他的,他胡子一抖方要發作,年側妃嬌餘光瞥見嬌聲勸慰道:“王爺,有客人在呢!”

    是了,有客人在這孽子還不讓人省心,秦王隻覺的心中的火氣更大了。瞧見周傳翼仍是一身張揚的紅衣,他眉頭越挑越高,卻聽秦盛喚道:“王爺”,眼神卻看向秦氏他們。

    秦王恍然,招來丫鬟示意她去安排秦氏等人落座。年側妃惱秦盛壞她好事,見他顰顰往那村姑那兒看,她在心裏冷笑,真是個狐媚子,勾的男人離不得她。她才不會承認她是嫉妒秦氏了,一個村姑還是個寡婦有什麽好讓她嫉妒的。暗嗤這裕郡王也當真沒眼光,連寡婦也娶。

    她鄙夷的移開目光,眸光柔和的看向自己兒子周傳衡。

    周傳翼在秦氏他們身上掃過,在看到白玉兒時眸子一亮,他嘖嘖兩聲走近兩步,彎腰細細在她麵上打量,在白鴻文忍不住要出聲,秦盛也皺緊了眉,秦王黑著臉,年側妃幸災樂禍時,他才直起身子來虛指著白玉兒道:“父王,這位妹妹長得可真是漂亮!她是哪家的妹妹啊?”

    秦氏緊繃著身子緊緊抓著白玉兒手,白玉兒朝她安撫一笑,她一點兒也不信這世子爺的話,因為她並沒有從他眸子裏看到貪婪和欲望,隻有純粹的欣賞,就像人在看到漂亮的事物時,那種單純的觀賞。

    周傳翼把這一幕瞧在眼裏,眸子閃過精光,方才他都注意到了她不怕他,真是個有意思的美人兒。這季宸當真好福氣能得如此佳人兒,他都有些嫉妒他了。想到晚上貓兒胡同的議事一事,他邪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