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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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小石,把你的火爆脾氣收一收,不要再來這兒了。”一個老幹警把牛小石往拘留所大門外送,“有個姑娘來接你了。她說是你的女朋友,替你交了罰款和夥食費”。

    準是張純純來了。牛小石一陣感動。

    天上白雲飄飄,腳邊草色青青,幾隻蜻蜓從眼前飛過,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牛小石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更為重要的是,要見到張純純了。

    牛小石一腳跨出拘留所的大門,佇立於他的跟前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子,三十歲左右,身材高挑、鼻梁挺直、著裝時尚,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她的身後,停了一輛白色寶馬。牛小石一時怔住,在她的身後搜索,卻什麽也沒有看到,隻有一望無際的田野。

    “小石,發什麽愣?我來接你的啊。”陌生美女伸出了手。

    牛小石頗感詫異:“我不認識你啊,美女。”

    “你不認識我?我是慕容梅啊。我們才分別幾個月。”陌生美女頗感納悶,她就是慕容梅,“難不成你有個同胞兄弟?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牛小石隨口說了一句:“也許有吧,多年前失散了。”

    慕容梅很認真地看著他:“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叫牛小石,而且就這一個名字。”

    “牛圈裏有一塊小石頭,又臭又硬,總是硌牛腳。牛、小、石,是我!”牛小石幽默了一下。

    慕容梅被逗笑了。笑過之後,嚴肅起來:“你還記得你在《蜂報》當過副刊編輯嗎?那時我是主編,你的頂頭上司。”

    牛小石說:“我啥也不記得了。”

    慕容梅問他:“那你還記得你跟我上過床上嗎?”

    牛小石被這麽一問,頓時滿臉通紅,不知如何回答。

    慕容梅又問:“那你還記得你給潘天鵬副總經理寫過悼詞嗎?”

    牛小石說:“別問了,美女,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說的那些,真的跟我有關麽?”

    慕容梅沉默了片刻,又問:“你在拘留所時,沒發生過什麽不正常的事件嗎?”

    “沒有啊,一直被關著,偶爾搞個勞動,整整菜地什麽的,”牛小石忽然想起了那個令人惡心的小伍,“你說的不正常事件,倒是有的。一個小夥子太惡心了,他趁我睡熟後,摸我的身上。”

    “哈哈,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拘留所的人沒有打你吧,比如,用什麽鈍器猛擊你的大腦,所以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慕容梅極力引導他,“還有,你是因為打架進的拘留所。”

    牛小石一驚:“你是怎麽知道的?”

    “朋友圈上傳的視頻,我無意中點開看到了。是《長江晚報》微信公眾號發布的。畫麵上,兩個男人在開撕,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兩個警察把你們帶走了。我跟公安的朋友打聽,你們被送進了拘留所。”

    牛小石說:“您真的神通廣大。”

    慕容梅看著牛小石:“在你的身上,肯定出過什麽事情。我看一下你的頭部行嗎?”

    牛小石並不在意,把頭伸了過去。慕容梅伸出手,翻開他的頭發,發現兩道新近愈合的傷口。

    慕容梅一陣難過,眼圈兒紅了。她拉起牛小石的手:“跟姐回家吧,你受苦了。”

    牛小石掙脫了她的手:“謝謝,我不能跟你走。”

    “你要去哪兒?偌大的一個南京城,你一沒工作,二沒住處,誰會收留你啊?除了你姐姐,誰不把你當在負擔?”

    慕容梅的話很實在,也很懇切。

    牛小石想起了張純純。他自從躺在了醫院,他就是她的一個麻煩,不斷地給她增添負擔。看著她為自己操心受累,他既無能為力,又惴惴不安。那天,他從醫院出了院,她張羅著幫他租房子,倆人坐上公交車,在城裏轉來轉去。既要交通便利一些,又要房租低廉一些,這樣的房子很不好找。還不想離殯儀館太近,雖然那一帶房租較低。她說,將來兩個人結婚了,對懷孕、生孩子不好,還是要有所忌諱。

    牛小石覺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自己就是一塊狗皮膏藥。溫柔美麗、心地善良的張純純,沒有任何義務給他當的生活墊腳石。他想明白了,如果真正地愛她,那就悄然遠離她。

    一念之差。

    也許曾經愛過,但已是漂零如夢。

    牛小石上了慕容梅的車。

    車裏響起了薩頂頂的歌:“我是自由行走的花\/記憶在來生遇見\/前世長出的芽\/思念變搖曳的花\/……”

    慕容梅輕聲地跟著哼唱。她的嗓音很好,大約是學過聲樂。

    牛小石坐在副駕駛座上。他轉過臉去,她的白皙的臉頰上,淚水在無聲地滑落。她駕車的姿勢很美,三角形耳環微微擺動,雙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散發出一種特別的韻味。

    車子穿過繁華的南京城。牛小石在想,如果在拘留所多留兩天,張純純也許會尋找過去。但是想歸想,除了隨著慕容梅的生活軌跡往下走,他已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果不其然,倆人離開拘留所兩個小時後,張純純坐著公交車,七拐八拐去了那裏。她從老幹警那裏了解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接走了牛小石,自稱是其女朋友。她走出拘留所的大門,望著空曠的原野,放聲大哭,不管不顧地。一位拾荒老太太,坐在她的身旁,開導了她半天,擔心她尋短見。

    這個情形,牛小石後來知道了,又是後悔又是傷感。

    牛小石住進了慕容梅的家裏,那是一個二百多平的大房子。

    這是他過去經常光顧的地方,但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盡管慕容梅不厭其煩地提示他。這是他喜歡把腿擱在上麵的大茶幾,那是他塞滿內衣內褲的大抽屜,這是他和她縱情歡愛的榻榻米,那是倆人共享鴛鴦浴的小浴池,等等。

    “小石,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但怎麽和女人那個,你總不會忘記吧,”慕容梅從浴室裏出來,披了一塊粉色浴巾,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緊挨著牛小石,“好懷念與你在一起的日子,你的床上功夫真的很生猛。”

    慕容梅在肆無忌憚地挑逗牛小石。她的一隻手直取牛小石的私處。

    就那麽用力一握,牛小石渾身哆嗦,血往上頂。

    臥室裏的大床離得太遠,沙發、地毯被開辟成情欲的戰場。電視裏重播《動物世界》,一群非洲獅在河邊的叢林間嬉鬧、打鬥、追逐和交歡,構築出一個激情澎湃的雌雄世界。牛小石和慕容梅相互纏繞著,越來越緊,仿佛聽到身體炸裂開來的聲音。

    接下來,倆人過起了準夫妻的日子。牡蠣、羊鞭、韭菜、泥鰍等壯陽補精食材,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東西。

    慕容梅把牛小石當成一隻寵物圈養起來。

    每天,慕容梅打扮得體後,九點鍾左右準時出門。晚上回來,就不大定點了。有時,一身的酒氣。她具體在做什麽,牛小石並不知道。她不主動講,他也不去問。她主動地講,他就認真地聽。

    廚房裏,倆人在準備晚餐,場麵很溫馨。

    “小石,我們從報社出來,得生存下去不是?”慕容梅說。

    “是啊,姐。在大城市生存不容易。”牛小石感歎。

    “所以必須鉚足了勁去幹,把錢賺夠了是硬道理。等有了錢,就移民國外,走遍五大洲,過好咱倆的日子。”慕容梅描繪了一副美好的生活藍圖。

    牛小石說道:“可我一無所長,什麽也幫不上你,在家裏吃閑飯。”

    慕容梅笑道:“你天天在幫我啊,讓我每天精力充沛,能量釋放,功莫大焉。”

    牛小石有些不好意思。

    “想知道我在做什麽生意嗎?”慕容梅問他。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牛小石說。

    “暫時不知道的好。需要你出力時,你配合好就行。”慕容梅吻了吻牛小石。

    牛小石聽話地點點頭。

    “你還記得報社美編小劉嗎?臉上長滿青春痘的那個女孩,她還起勁地追過你呢。”慕容梅說,“她今天晚上要到家裏來吃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哪個小劉?我不認識啊。”牛小石問道。

    慕容梅瞧他一臉的茫然,忽然想起了什麽:“看我這記性,得健忘症了。我都忘記你失憶了。”

    牛小石笑了笑,等著她往下講。

    慕容梅說:“是這樣。小劉也離開報社了,她現在跟著我幹。小劉是個好姑娘,別看她的嘴有點碎,有時還挺損人的,但心地兒不壞,幹起活來特較真。最主要的是,我指哪她打哪,沒有什麽二心。”

    牛小石說:“姐,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說,下一步我們要一起共事啊。”

    慕容梅抱了抱他:“親愛的,你真聰明,真乃我的藍顏知己。”

    “隻是藍顏知己嗎?我們結婚吧,姐。”牛小石脫口而出。

    慕容梅哈哈大笑,笑過之後,柔聲說道:“小石,你如果真的愛姐姐,就等到我們把錢賺夠了,移民到國外結婚生子。你不要擔心我會飛了。要是那樣的話,我會跑到拘留所去接走你麽?“

    牛小石不好再說什麽,低頭剝蒜。灰白散亂的蒜皮兒,在他的指掌間飄落下來。

    一個下午,倆人通力合作,滿滿的一桌菜肴,展示在小劉的跟前。

    慕容梅在高腳杯裏斟了法國幹紅:“你們二位端起酒杯來,圓夢母親援助中心今天成立了,你們倆是第一代開拓者,為我們再度合作幹杯!”

    三個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姐,這是個什麽中心啊?我咋沒聽明白。”牛小石放下酒杯,緊接著跟上一句。

    小劉嘴快:“給人代孕唄,人家出大價錢,咱們幫人家把孩子生出來。”

    “就你會說話。我這不在給小石留個懸念麽,”慕容梅把目光投向牛小石,給他夾了一筷子菜,“這是一個幸福千萬家的朝陽產業,它是所有不孕不育夫婦的福音。”

    小劉說:“慕容姐的眼光就是不一樣。跟著您幹,有錢賺、有前途、有奔頭。”

    慕容梅說:“又拍姐的馬屁了。”

    倆人一唱一和,有那麽些意思。牛小石覺得她們雖是女流,但很有眼光,很有闖勁。

    “妹妹,你跟小石說說我們的近期工作計劃。”慕容梅一本正經地說。

    小劉開始介紹:“秦淮區有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婦,兩口子都在事業單位幹,雙方感情很好,經濟條件不錯,但一直沒有孩子,原因是丈夫患無精症,妻子有心髒病。他們倆本來打算一直‘丁克’下去,但雙方老人不幹,得要個孩子承歡膝前。這不,找到門上來了。”

    慕容梅說:“來點幹貨,告訴小石,應該怎麽辦。”

    小劉說:“牛哥出精子,我出肚子,實施造人計劃。”

    牛小石正用筷子把菜往嘴裏送,聽小劉這麽一說,驚得手抖了一下:“是讓我跟小劉那個?”

    小劉白了牛小石一眼,“哪個那個?你說要我和你睡覺啊,慕容姐不答應呢,你是她的私人財產。就是把你的精子取出來,把我卵子取出來,放在試管裏培育成胚胎,然後再放進我的肚子裏,讓寶寶長大。”

    慕容梅笑而不語。

    牛小石猶豫不定:“這個我得想想。”

    小劉的鼻子哼了一下:“你還想個屁。”

    “你怎麽說話呢,死丫頭。允許小石好好想想。”慕容梅罵道。

    小劉說:“這年頭,誰還跟錢過不去呀。你牛哥靠給人寫悼詞,猴年馬月才能在河西買個衛生間呀?”

    那天晚上,牛小石做了一個夢。在人來人往的街邊,張純純與小劉撕開了。小劉的肚子像個圓球。張純純像一頭暴怒的母獅,對小劉又打又咬,“賤貨,你快去墮胎,牛小石是我的男人,你的肚子裏太髒,不能有他的骨血!你們之間沒有愛,怎麽會有孩子呢!”

    第二天起床後,牛小石的頭很沉,什麽都想不明白。

    他隻覺得自己像激流中的一根小樹枝,在漩渦和浪花中翻滾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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