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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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姐姐,你又跟姐夫吵架了呀?”沈卻偏著頭問沈琉。

    “誰稀罕跟他吵架!”沈琉的語氣不太好。

    沈卻早習慣了沈琉的性子,她說:“沒有吵架就好,省得讓我掛心。”

    沈卻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擺。

    聽她這麽說話,沈琉還有點不適應,這個從肅北回來的妹妹竟然也會掛心她了。沈琉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說:“你二姐夫要去拿廣城了。”

    “拿廣城?二姐夫去那兒幹嘛呀?”沈卻想了一下,知道拿廣城就在肅北旁邊,要比肅北更大一些。也更加遼闊和貧瘠。更是和別國的一處交界地。

    “那兒最近不怎麽太平,說是有土匪作惡,又有幾次炎雄故意挑釁,如今打了幾次仗。慕容易要跟著他父親出征了。”沈琉輕描淡寫地說。她覺得沈卻年紀,性子也不是個好武的,定是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所以也不多說。

    “出征?會不會有危險呀?”沈卻的臉色嚴肅起來,前些年在肅北的時候,肅北那地兒也打過一次仗,不過不是跟炎雄,而是跟烏和。那一年沈卻才六歲,所以也沒有什麽印象了。

    沈琉說:“能有什麽危險啊,又不是真的要開戰了,不過是跑那頭練練兵罷了。他又跟著他爹,能出什麽事。”

    沈卻點點頭,大致是懂了。邊境那地方本來就是一向都不太平。聖上調兵,表麵上說的是鎮壓土匪,可實際上卻是要軍隊駐紮在拿廣,起個震懾別國的作用。

    “那二姐夫什麽時候走呀?”沈卻問。

    沈琉沒好氣地說:“明天就走了!”

    沈卻看了沈琉一眼,輕輕笑了下,說:“琉姐姐,你該不會是舍不得姐夫吧?”

    “舍不得他?我恨不得他走得遠遠的!”沈琉冷哼。

    沈卻知道沈琉這是口是心非了,既然慕容易就要走了,他們兩個一定有許多話要說。沈卻就早早的告辭而去。

    最近,戚玨越發不幹涉沈卻的自由了,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不會過問,更不會阻止。那些枯燥的課程也被取消了。沈卻高興得不得了,整日往外跑。雖然戚玨不幹涉她去哪兒,可是她一旦出了沉蕭府的門,戚玨總是讓魚童跟著她。

    “那邊有賣糖人的!”沈卻指著遠處街角的位置,那兒擺著一個架子,上麵插著許多糖人,很多人圍著那個吹糖人的老師傅身邊瞧熱鬧。

    囡雪拉住沈卻的手,說:“姑娘,再吃糖,牙齒可都是要爛掉了!”

    “你竟嚇唬人,我牙齒好得很!”沈卻瞪了囡雪一眼,讓魚童去給她買一串。

    等魚童過去了,沈卻拉著囡雪進了一家標著沉蕭標記的糖果鋪子,挑了一些珍果。

    沈卻走出糖果鋪子,忽然聽見一聲細微的悶哼聲。她搖搖頭,並不想多管閑事。可是,她沒走兩步,又聽見一聲細微的咒罵聲。

    “哥哥?”沈卻一驚,聽出那是沈休的聲音。

    她急忙問囡雪:“你聽見什麽聲音了嗎?哥哥的聲音。”

    囡雪仔細聽了聽,搖搖頭,說:“沒有啊,什麽聲音都沒有。”

    “不對!一定是哥哥!”沈卻憑著剛剛聽見的那聲音的位置尋去,發現是在糖果鋪子的後麵的一條小巷。沈卻站著的街道十分寬敞,兩旁有著各種鋪子。而糖果鋪子後麵的那層街道卻十分僻靜,平時很少有人的樣子。

    沈卻有點遲疑。

    “姑娘,你是不是聽錯了?”囡雪皺著眉問。

    “沈休,你快走……”那頭的聲音又傳出來,竟是殷奪的聲音。伴著打鬥的聲音。

    這一次沈卻聽見了,連一旁的囡雪都聽見了。

    囡雪驚訝地說:“是打起來了嗎?咱們該怎麽辦呀?過去嗎?”

    沈卻忍下衝過去的衝動,她往回走了兩步,望向賣糖人的攤位,那裏剛剛還聚集了很多人,現在都散得差不多了,隻剩幾個小孩子圍在那兒。

    關鍵是,魚童並不在那裏。

    沈卻四顧都沒有瞧見魚童的身影,沈卻拉著囡雪去糖果鋪子的事魚童是知道的,糖果鋪子和賣糖人的攤位正對著,兩邊都能看見對麵的情景。若魚童買完了糖人來尋沈卻的話,早就到了。

    “真是的!竟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沈卻跺了跺腳,拉著囡雪繞過糖果鋪子,朝後麵的小巷走去。隨著她們兩個走近,可以聽見的打鬥聲和咒罵聲也越大了。

    那些粗鄙的話傳入沈卻的耳朵裏,她不由皺了皺眉。

    沈卻和囡雪輕輕走進去,小巷口有一輛木輪車,正好遮了她們兩個的身影。兩個小姑娘驚訝地看見遠處五六個人圍打在一塊,他們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滾到地上,竟是看不清誰和誰一夥的。沈卻用了好一會兒才看明白,沈休和殷奪兩個是一夥的,對麵是四個人。人多欺負人少,而且對方的年紀都要比沈休和殷奪大了一些,顯然沈休和殷奪占了下風。

    沈卻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沈休,瞧著他臉上受了傷,腫了好高一塊,擔憂得不行。

    “咱們該怎麽辦呀!”囡雪急得團團轉,腦海裏已經想出了無數種幫忙的方法,什麽大喊來人啊,什麽扔石頭啊,什麽聲東擊西啊……

    沈卻要比囡雪想得多,她可不認為直接呼救真的會喊來人。她與囡雪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若現了身,小心非但幫不上忙,還要給沈休和殷奪添累贅。

    “走,我們回去找魚童!”沈卻很快有了主意拉著囡雪往回走。

    “可是……”囡雪有些疑惑,也正是這微微疑惑讓她一晃神,碰到了裝滿柴火的木輪車,木輪車上的一根木棍就滑了下來。

    “誰!誰在那裏!”響聲驚動了後麵的人。

    沈卻和囡雪停下腳步,向後看去。後麵的人立刻看見沈卻那張和沈休極為相似的臉。

    “嘿,原來是沈休的雙生妹子!”一個抓住殷奪領口的年輕公子鬆開抓著殷奪領口的手,朝著沈卻大搖大擺的走過來。

    他年紀在二十出頭,身上的衣料款式都是上等,也不知道是鄂南哪家的公子哥兒。

    “你想要做什麽!”囡雪伸出雙臂擋在沈卻的身前。

    “臭丫頭!”那漢子隨手一扯一推,就將囡雪摔到地上去。

    沈卻向後退去,情急之下抽了一根身旁木輪車上的木棍擋在自己身前。

    “你他媽離我妹子遠點!”沈休一聲怒喝,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他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一下子衝向沈卻。

    眼看著那漢子就要伸手拉沈卻,沈休什麽都沒想,順手抽了一根木棍朝著他的後腦勺就砸了過去。

    沈卻立刻看見鮮紅的血從這個人的眉心淌下來,鮮血劃過額頭,經鼻梁淌在一側,又有好些流進他的眼睛裏,很快將他的白珠子染成了紅色。

    “讓你欺負我妹子!讓你欺負我妹子!”沈休發了瘋似的舉著手裏的木棍敲著他的後腦。

    “哥哥……”沈卻首先反應過來,臉色蒼白地喊他。

    那漢子轉過身,滿臉是血的容顏看上去更加可怖。

    “臭小子,你竟然敢打我!”他腳步蹌踉,險些站不穩,但是仍然朝著沈休撲過去。一個使力將沈休摁在地上,拳頭一個個砸下去。

    “哥哥!”沈卻一驚,也顧不得害怕了,她舉著手裏的棍子砸下去。可是就她那點力氣簡直是饒癢癢一般,那人根本沒理會砸在身上的棍子,而是更加發狠地揍著沈休。

    殷奪趕了過來,同樣抽了一根木棍朝著他就拍過去。

    “哎呀……”這個漢子呼痛,整個人跌坐地上。

    沈休瞬間起身,他咧咧嘴,直接撲上去。他和殷奪兩個人把他摁倒,拳腳並用。

    沈卻抓緊手中的木棍,有些害怕。囡雪從地上爬起來,站在沈卻身邊,緊張地盯著打鬥的幾個人。

    很快,被沈休和殷奪壓著打的人不再動彈了。沈卻忽然反應了過來,她上前去拉沈休和殷奪。

    “哥哥!別打了,你們別打了!殷奪你快住手!”沈卻臉色蒼白,聲音發顫。

    沈休和殷奪都停下動作,愣愣地望著躺在地上的人。鮮紅的血從他的頭頂和口鼻流出來,濃稠的血液在他身下逐漸聚成一灘。

    “他、他死了?”殷奪懵了。

    沈休咽了口唾沫,他小心靠前,將自己的手指放在這人的鼻子下麵,然後他怔怔收回手,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殺人了!殺人了!”剩下的三個人大喊,他們一邊喊,一邊從小巷的另一頭跑遠。

    “怎麽……怎麽辦?”殷奪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們是不是要償命?一會兒就有人來抓我們了是不是?”

    “我……我不要償命!”沈休大喊一聲,他同樣臉色蒼白,也是嚇得不輕。

    沈休和殷奪兩個人平時打架鬥毆的事情沒少做,可是都不過是小打小鬧,他們兩個畢竟隻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哪裏見過死人?更何況是自己錯手殺了人!

    至於沈卻和囡雪兩個人都是嚇得魂飛魄散。

    這個時候身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聽見這聲音,四個人都是一驚。他們驚恐地望著來人,發現過來的竟是魚童時才鬆了口氣。

    “發生什麽事了?”魚童問,他的手裏還拿著兩個糖人。

    沈卻聲音發顫地說:“快、快帶我們回家!”

    魚童隻一掃,就略略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見四個孩子都嚇壞了,他也不敢耽擱,急忙引他們走出小巷,讓他們坐在馬車上,他在前麵馬不停蹄的朝沉蕭府趕回去。

    馬車上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沈休和殷奪身上都很傷,囡雪的額頭也腫了很大一塊,沈卻雖然沒傷著,可是扶沈休的時候手上,裙子上粘了大量的鮮血,她伸出手擦汗,又將鮮血蹭了一臉。四個人如此的模樣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他們四個人趕回沉蕭府的時候,戚玨正倚在藤椅上,半合著眼簾,聽鞘滔滔不絕地講著他這半年來的成果。

    “先生……”沈卻出現在門口,整個人失了魂一樣。

    戚玨睜開眼,就看見小姑涼渾身髒兮兮地站在門口,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沈休、殷奪、囡雪和魚童站在後麵,除了魚童,個個一身慘相。

    沈卻提著裙角跑進來,她站定在戚玨麵前,伸出雙臂抱住戚玨,將臉埋在戚玨的頸窩,失魂落魄地不停說:“我們……我們殺人了,殺人了……他死了,好多好多血……”

    沈卻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往戚玨懷裏鑽了,戚玨微怔,他很快伸出手,動作熟稔地一撈,就將沈卻撈在腿上,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裏。

    “沒事了。”戚玨伸出手一下一下輕拍著沈卻發顫的脊背。

    明明當時還敢揮棍子打人,路上也還鎮定,可一回來就知道怕了。沈卻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她小小的身子不斷地往戚玨懷裏鑽,尋找庇護一般。

    屋外的魚童輕咳了一聲,站在屋子裏的鞘這才回過神來,也不敢再多看,就出了屋子,朝魚童走過去。

    “這點眼力都沒有。”魚童說。

    鞘拍了拍魚童的肩膀,低頭看著個頭不高的魚童,一副寬慰的神情說:“瞧那小女孩嚇得,我覺得你闖禍了。”

    魚童甩開他的手,他何嚐不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大禍了。可是當時那種情況,終於看見落單的仇人,他幾乎就能下手殺了他,所以竟一時把沈卻忘到腦後了。

    魚童對沈休和殷奪說:“兩位公子,還請先梳理,將身上的衣服換下,身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

    吩咐了下人照顧沈休和殷奪後,魚童則是再次急忙趕回剛剛出事的小巷做些善後的事。

    沈休和殷奪這次的確是闖了大禍,死去的公子名翁莫寒,父親是朝廷命官。整個鄂南城當官的老爺實在是多,哪家的官老爺都不算尊貴。可是翁家女兒,也就是翁莫寒的嫡姐卻是宮裏如今最受寵的靜貴妃。

    戚玨隱約想起來前世的時候,發生這件事情之後,沈家、殷家、慕容家和劉家都是出了大氣力保人,最後才保下沈休和殷奪。可縱使將案子壓下去了,他們兩個還是在牢獄中蹲了三年。

    沈卻縮在戚玨懷裏好半天才慢慢緩過神來,她細細碎碎將剛剛的事情說了,然後惴惴不安地說:“先生,不是我殺死他的,可是我也是幫凶,我是不是變成壞人了?”

    戚玨蹙眉,他知道這個問題可不能草率回答。

    他低下頭,用指腹擦去沈卻臉上的血跡。他說:“我第一次有了殺念是在五歲,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這些年也記不清殺過多少人了。那麽,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沈卻仰著臉望著戚玨,堅定地搖頭,說:“先生不是。”

    戚玨勾唇,道:“因為我對你好,所以就不是壞人?”

    沈卻想了想,又搖頭,說:“不是因為這個。先生救過很多人,在肅北的時候,每次鬧了災,先生都會停了生意,搭起棚子施粥,還會給那些流浪的人搭建屋子住。先生還是良醫,救了很多垂死的病人的病。就連魚童、弦叔叔,還有阿卻也都是先生救下的。所以先生才不是壞人。”

    沈卻眨了眨眼,說:“先生殺掉的那些人都是壞人!”

    戚玨有些悵然,他說:“這世上有很多好人,也有更多壞人。好人與壞人之間也沒有明確的分界線,善人也可能做錯過事情,而惡人也許也有善良的一麵。人生很長,誰都沒有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一個人的好壞也不能由他人輕易蓋棺定論。而死在我手裏的那些人未必就是大惡不赦,我更不會走在路上看見個惡人就手起刀落把他殺了,去做所謂的主持正義。”

    沈卻微微坐起來,她望著戚玨的眼睛,認真地聽。

    “我殺他們,隻是因為他們威脅到我的安全。同樣的,你今天做的事情並非殺人幫凶,而是救了沈休和殷奪。你有沒有想過,若你沒有幫忙導致死去的是沈休,那又該如何?”戚玨緩緩說。

    沈卻的眼睛就一點點明亮起來,她說:“寧肯做一個幫凶,也要救哥哥。”

    “嗯,對。”戚玨撫摸沈卻的長發,微微欣慰,他一直知道沈卻骨子裏和他是一種人。

    “先生,”沈卻忽然一臉嚴肅,“如果以後有人要害先生,阿卻會勇敢的殺了他!”

    戚玨失笑,道:“好,那提前謝過沈卻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戚玨隻當是玩笑話,並不知道多年以後,當懷裏的小女孩長大,真的將這句話付諸了實踐。

    “走吧,去把自己拾弄幹淨了,咱們去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戚玨抱著沈卻起身。

    沈休和殷奪都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又塗了傷藥,兩個人坐在屋子裏,將事情的緣由對戚玨和沈卻解釋了,現在都沉默下來。

    不過是酒後打鬧,一不小心爭執大了,就成了這樣。

    沈卻有些不高興,說:“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再不許喝了!”

    沈休一聲不吭,殷奪倒是點了點頭,說:“再不喝了。”

    沈卻覺得戚玨之前說的話真是對,也就是因為是她哥哥,要不然還不理這樣的紈絝子弟!

    “兩位決定接下來怎麽辦?”戚玨問。

    沈休和殷奪都不說話,他們兩個平時貪玩闖禍膽子不小,如今事情鬧大了,自己先慌了神,哪裏知道怎麽辦。

    “哼,大不了就是償命!”過了一陣,沈休煩躁地說。

    “嗯,那你們去投案吧。”戚玨起身,朝外走。

    “先生!”沈卻急忙追過去,拉住戚玨的手腕。不管怎麽說,她就是相信她的先生有辦法幫忙的。

    這個時候魚童從外麵走進來,他說:“都處理好了。”

    “什麽處理好了呀?”沈卻問,她覺得魚童出去處理的事兒,指不定就是今天的事情。

    魚童看了一眼戚玨的眼色,然後轉身對沈卻說:“幾位公子酒後起了爭執,甄家公子失手錯殺翁家公子,如今已去投案自首了。”

    “什麽?”

    沈休和殷奪都站起來,一臉震驚。

    明明是他們兩個人做的,怎麽半天的功夫,甄家小子去自首了?

    殷奪有點緩過味來,他說:“可是,翁家真的信嗎?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蘇家和王家兩位公子都已經去作證,是甄公子殺的人。”魚童不急不緩地說。

    沈休和殷奪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見濃濃的震驚。本來兩個人都害怕了,以為這事情也就這樣了,可是真的就這麽輕易解決了?

    戚玨轉過身,看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問:“想要這種顛倒黑白的能力嗎?或者說,可以自保以及護住身邊人的能力。”

    沈休和殷奪不由自主點了頭,

    “那麽,”戚玨目光沉靜,“就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要怎麽做?”沈休問。

    戚玨便說:“你們敢去從戎嗎?沒有隨叫隨到的小廝,沒有整日嘮叨的父母,沒有錦衣玉食,更沒有酒肉歡歌。甚至可能會吃不飽睡不好,也許一個不小心死在沙場。”

    從戎,聽著簡單的事情,可是對從小錦衣玉食,被整個家族捧在手心的沈休和殷奪來說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戚玨又說:“不是領兵的首領,不是去觀光,沒有人會照拂你們。是從最底層的步卒做起。”

    “我們去!”兩個少年茫然的眼睛裏逐漸有一團火,那種火好似一種照亮前方的光。

    “不留你們用膳了,早些回家解決家裏的阻撓吧。大軍明日就會出發,沒有人會等你們。”戚玨說。

    整座鄂南城好像浸泡在一種鑲了金玉的大染缸裏,瞧著歌舞升平,然而裏麵的世家貴族早就開始腐爛和沒落。年輕的世家公子,享樂嬉鬧。又被整個家族祖宗一樣供著,好像好好讀書就是天大的本事了,而傳宗接代就是唯一的使命。殊不知這種表麵太平的生活早將他們的內裏啃噬一空,再過幾年又是一個個行屍走肉。

    戚玨以為沈卻會舍不得沈休,卻沒有想到小姑娘什麽話都沒說。

    夜裏,沈卻走出自己的房間,她站在戚玨的床邊,挺著胸說:“我那屋子裏有耗子,我要過來睡。”

    戚玨把手裏的書卷放在一旁,又將支起來的一條腿放平。

    然後,沈卻就從戚玨的腿上爬到了裏麵。

    戚玨將床頭的蠟燭吹滅,然後翻過身將胳膊探進沈卻的頸下讓她枕著。沈卻就湊過來,小手搭在戚玨的胸口。

    “先生,其實我都知道。”沈卻忽然開口。

    “嗯?”

    沈卻說:“晚上趁我睡著了,你就跑到我屋子裏抱著我睡,然後等早上又回到自己床上。”

    戚玨語塞,竟是一時間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沈卻問:“先生,哥哥走了以後會給我寫信嗎?”

    “會吧,隻是路途遙遠,許是信件不會太多。”戚玨說。

    第二日,大軍離開鄂南的時候,沈卻也沒有去送。她一個人在沉蕭府的竹林裏站了許久,然後讓綠蟻找了魚童過來。

    “魚童,你教我練劍吧。”沈卻說。

    魚童剛剛闖了大禍本以為戚玨會責罰過,卻沒想到一早上戚玨的心情似十分好,竟是隻說了個“下不為例”。

    如今沈卻找他,他哪裏還敢大意了,便極為認真地教起來。

    沈卻小小的身子在竹林間肆意舞劍,力道不足,架勢倒是不小。

    戚玨經過這裏,立在遠處靜靜瞧著。

    慢慢的,小姑娘刺出去的劍開始有了力氣,而舞劍的人,身量也好像初春的柳條,慢慢長開,帶著股讓人移不開眼的驚豔。

    沈卻的目光落在戚玨拿著信件的手,說:“先生,是哥哥來信了嗎?”

    戚玨點頭。

    沈卻將劍扔給一旁的紅泥,有些不高興地說:“這都兩年多了,一共才寫了四封信,真是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