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千鈞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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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陰沉沉地壓下來,不見絲毫遊雲,蒼穹如同瓷釉表麵覆了層薄灰般暗淡,西風帶來的細碎沙塵,在皇宮牆垣底下此起彼伏,掀起小小的土龍卷,待吹得一人高時,忽而一道疾風掠過,將其撞至朱牆之上,瞬間化做塵埃,悄無聲息地四散。

    彩閣微眯著眼,某個荒謬的想法隱隱浮現——假如從一開始,就讓藺元姝做太子妃,那麽等她成為中宮以後,是否不再會與晉王暗中勾結?

    轉念一想,彩閣又搖頭——不行,徐皇後那邊不會輕易放棄讓晉王奪儲的野心,更不願武安侯府世代長存。

    彩閣喚落轎:“步行即可。”

    石榴兒抬手讓她搭:“小姐要叫住太子爺一起走麽?”

    彩閣提起裙裾道:“不必了,我隨身帶了鳳凰玨,從哪道門入宮都可以。”

    眼見太子和藺元姝進了望仙門,彩閣朝隨行的侍衛下令:“我的寢殿裏新來的那兩個宮女不老實,你們回去後,打發她倆到浣衣局做事,務必要親自押她們過去。”

    宮女被遣至浣衣局,很難有出頭之日,那是使銀子都無法脫身的地方。

    侍衛們領命,拱手道諾,全數原路返回長樂宮。

    石榴兒好奇地問:“小姐如何知曉宮女心術不正的?”

    彩閣將步搖往發髻裏推了推:“待會兒看到太子爺身邊的美人兒,你便懂了。”

    石榴兒又問:“前麵的女子是何來曆?”

    彩閣三言兩語解釋道:“刑部尚書高陵侯之女——藺元姝,往後怕是要經常同她打交道了。”

    石榴兒很少說人是非:“左不過是長安貴女,得太子殿下禮讓三分。”說著略有些不滿,“不過,她這樣明目張膽地跟著殿下同入宮闈,也不知避嫌?”

    彩閣噓了聲:“小心叫人聽了去,進宮後可不許再亂議。”

    石榴兒伺候彩閣久了,深知她的脾性,幾句話就能聽出她的心思,小聲寬慰道:“太子殿下年已弱冠,若當真中意她,早納入東宮了,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彩閣不想同樣從望仙門入宮,好似跟人身後尾隨那般,便打算與朝堂官員走建福門。

    還未行兩步,身邊有風疾馳而過,卷起彼此的衣袂,紫袍翩翩,腰間的環佩叮聲作響,潁川王攔在彩閣身前:“不必繞路,同我一起入宮吧。”

    彩閣單手壓著肩邊的頭發微愣,隨後指向自己腰間係著的鳳凰玨:“王爺真愛管閑事,我正準備從丹鳳門入宮。”

    潁川王驚詫一聲,跟著厚臉皮拱手道:“翁主好生了不得,帶小王威風一次如何?讓我也過個由丹鳳門入宮的癮。”

    彩閣很是無奈地轉身麵向望仙門:“罷了,走這邊。”

    潁川王輕笑,剛想說什麽,卻看見不遠處太子的儀仗,他攏著手叫喊了聲:“三哥。”

    太子聞聲駐足回頭,身後的宮人自成兩隊左右分開,

    彩閣暗自腹誹潁川王多事。

    潁川王催促彩閣道:“快些走。”

    不願碰上,偏又碰上的局麵。

    彩閣和石榴兒走上前去,同太子請安,藺元姝亦福身對潁川王和彩閣問好。

    太子揮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命隨行的宮人全部退下。掌扇的宮人們,浩浩蕩蕩,去往邊上的金吾衛所待命。

    藺元姝打量彩閣一番:“翁主今日穿得好生素淨。”

    石榴兒看到藺元姝的裝扮——一身湖藍對襟褙子,頭梳飛仙髻,方才後知後覺。

    彩閣不屑的笑:“又不是入宮參選,何必打扮得花枝招展?”

    藺元姝以寬袖遮麵,更襯出膚色如雪:“翁主這麽說,今日各宮的娘娘盛裝赴宴,豈不是白費功夫?”

    彩閣理了下外衫領口的盤扣:“後宮妃嬪依照位分穿著適合的服製,皆由宮規所定,宮外人怎好同她們相比?”

    潁川王察覺氣氛不同尋常,於是擋在兩人中間,對太子道:“先去給母後請安吧。”

    彩閣行在太子左側。

    藺元姝絲毫不退縮,站在太子右邊,歪著頭對彩閣那邊笑:“翁主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吧?往年從未見過翁主。”

    彩閣目視前方的下馬橋,不疾不徐地說:“慈聖太後六十千秋時來過一次,我也未曾見過你。”

    藺元姝不服氣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叫翁主這般惦記著?想來,能入宮一次不容易呐。”

    “小時候沒見過世麵,覺得皇宮裏的宮殿又大又漂亮,七經八繞會迷路。”那時她是客人,彩閣微微昂首,唇角噙著笑,“不過以後再入宮,便好似串門一般,也不用遞牌子侯著傳召。”

    藺元姝的臉色不太好,尋思著怎樣挽回顏麵,潁川王冷不丁地擠過去,將其和太子兩人隔開,侃侃而談道:“昨日我睡過頭,一覺醒來天都黑透了,三哥昨晚幾時走的?”

    藺元姝暗自咬了下唇,放慢腳步,緊隨太子身後。

    太子說:“用完晚膳我就回東宮了。”他垂眸去看彩閣的手,沒有任何飾物,便問她,“福佑早間沒有去永壽殿?”

    彩閣輕輕搖頭:“今日不曾見過福公公。”

    太子抿唇道:“宮裏有無賞賜送去你那兒?”

    彩閣以為是在說衣裳首飾:“有的,隻是太過華麗,我還不習慣。”

    太子望著她的側顏,圓潤又小巧的耳垂上也未見耳飾:“你沒有耳洞?”

    彩閣捏住左邊的耳朵:“小時候隻穿了一邊,太疼了。”她拿手比劃了下,“姨婆拿兩顆綠豆夾著耳垂使勁兒揉,然後用燭火燎過的繡花針那麽一穿。”回憶起這事,令她嘖舌,“那會子我叫的跟殺豬一樣,不肯再穿另一邊。”

    太子開眉展眼,隱著笑意,沒有說話。

    潁川王卻道:“去年我在蜀地剿匪時,丈八矛蛇捅過去,土匪那才是殺豬一般的叫,能比切腹更痛?”

    彩閣瞟潁川王一眼:“你又不是豬,怎知痛與不痛?”

    潁川王作古正經地點了點了頭:“嗯,我確實不是豬,不知痛。”

    彩閣氣結,小聲嘟囔了句:“死豬不怕開水燙,所以不覺痛。”

    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逼近,他們回頭張望,便見一人騎馬怒氣衝衝揮鞭而來,半點勒馬叫停的跡象都沒有。

    藺元姝一個箭步轉身,撲在太子身上,嬌聲一喚:“殿下小心。”

    太子腳下不穩,被藺元姝糾纏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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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衝彩閣來的,她下意識地後退,對方根本就是想騎馬撞她,石榴兒被嚇到了,攬著彩閣的胳膊,一時忘記該往哪處躲避。

    千鈞一發之際,潁川王擋在彩閣身前,以身做肉盾,並暗自握緊雙拳,如果馬匹下刻真會衝過來,考慮他那一拳是否能將其擊個人仰馬翻。

    馬上人終是勒住韁繩,馬前蹄淩空躍起,嘶聲長鳴。

    楚王手執馬鞭指著彩閣,連名帶姓氣急敗壞道:“完顏彩閣,你有種,你明知本王的側妃懷有身孕,還讓她喝番紅花茶,本王的兒子昨夜沒了,本王同你絕不會善罷甘休!”

    彩閣這才驚覺心跳的急快,她緩上一口氣,好像人家說的不是她一樣:“趙夫人昨日說她隻有兩個月的身孕,倘若是這個月份滑胎,也不能夠看出胎兒是男是女吧?王爺怎就認定是兒子?”

    楚王怒火中燒,揮鞭劈臉而下,彩閣原本想劫住皮鞭,將楚王拉下馬,殊不知潁川王已經提前抬手製止:“大哥莫要衝動,你先下馬,慢慢把事情說清楚。”

    楚王雙目赤紅,無視在場的旁人:“便是承認一切都是由你所為?”

    他們這群人,往上一輩稱得上親眷,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彩閣並不想將事情鬧大:“話我撂這兒了——從禦藥房拿回來的番紅花,我一直放在慈聖太後那兒,想來你們都打聽過,藥包外層有火漆為封口,我尚未拆封,不信的話,我讓人回寢宮拿過來,大家一看便知。”她站定,換了個態度麵對,“趙夫人有無真的懷孕我不清楚,但她若一口咬定自己懷的是兒子,現下這胎沒了,王爺再鬧到萬歲爺跟前去請求做主,一切矛頭皆指向我,就算真是由我誤傷,王爺為了補償趙夫人,怎麽也要給她提個位分加以安撫,楚王妃之位便是她的了。”

    楚王翻眼望天,怎願相信彩閣的說辭:“小淳生性單純,哪懂此等卑劣心計,她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不賴旁人,偏偏要嫁禍於你?”

    彩閣啼笑皆非,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王爺既然這樣說,那便沒得談了,不如王爺找人抬她入宮,咱們當麵對峙好了。”她輕蔑一笑,“宮女與侍衛私通,珠胎暗結的事偶有發生,前一日落胎,第二日照樣當值。莫要說王爺的小淳,身嬌體貴此刻不能入宮,倘若當真下不了床,我們日後再議。”

    楚王一門心思放在如何製裁彩閣上,哪會想那麽多:“如果你逃遁,本王找誰去!”

    彩閣自鼻腔發出一聲嗤笑:“笑話,王爺認為我是何身份,犯得著為一個如夫人落跑?”她將鳳凰玨吊墜纏在指間晃悠了幾圈,嫣紅的流蘇劃出一道扇影,“王爺與其在這兒同我周旋,浪費時間,不如回去告訴你的小嬌妾,我的番紅花原封不動的還在永壽殿,勞王爺這一來一回的奔波,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宮宴。”

    藺元姝這時輕咳兩聲,總算逮到幸災樂禍的好機會:“看來翁主早有準備,怎知今日會拿番紅花佐證,從而留著完好的藥包?”

    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彩閣還沒找藺元姝算賬呢,如此這般,即便沒有番紅花導致趙側妃滑胎的事,她也能將其坐實了說:“忽然想起來了,昨日給趙夫人泡茶的兩個宮女,是從宮裏指派過來的,便不知她二人,又是受命於誰的?”

    藺元姝聞言,登時麵無血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都看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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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淼淼淼、跳坑要人品、酷蠻小公主、rich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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