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衣錦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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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蓮越是對金步搖戀戀不舍,竇小虎越發覺得自己沒本事,可又能怎樣,難不成將這貴重的東西占為己有?

    竇小虎好言勸她:“不論她是何身份,知曉與否,拾金不昧是吃皇糧的基本準則,我總要對得起這身軍服。”

    秋蓮滿腔的委屈,終是於此刻爆發出來:“月初放榜選秀時,我求了錦春許久,讓她替了我進宮,還不是為了能與你長相廝守,現在想想,都不知自己圖個什麽!”

    宸惠皇後的忌辰在三月裏,皇帝曾輟選三年,而後更改了選秀的季節,由原本的二月,挪到八月,除了前幾屆,挑了幾個合眼緣的家人子充實後宮之外,這些年來也隻是從末品朝臣家裏擇選秀女入宮為婢。

    “原是我沒能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竇小虎懇求她,“蓮妹,給我三年時間,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秋蓮認為他連眼前的一點兒慰藉都給不起,還談什麽以後?如果三年後他仍舊默默無聞,那時她都滿雙十歲數了,下半輩子還有何盼頭:“好歹這步搖是足金製的,值些銀子,不如我們當了它,先給你捐個目兵做?”她迫切說服他,“人家小姐丟了東西並未著急過來找尋,定是不當回事的。小虎哥,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將來,你就違例一次,好麽?”

    竇小虎拾到的金步搖的時候並沒有被同僚看見,他咬咬牙,堅持道:“那位小姐非富即貴,我若將頭飾還給她,她怎麽都會給我些好處。”他見過彩閣三回,前兩次由一群侍衛簇擁著出城,還是宮廷禁軍,能在皇宮自由出入,且由禁軍護送的,左不過公主和郡主。

    說沒有非分之想是假的。

    秋蓮說他是死腦筋:“指不定她翻臉不認人,說是你偷竊來的。”

    竇小虎無奈道:“不要將人想的那麽壞。”

    秋蓮臉色一變,將金步搖丟給他,跟著連花燈也一並摔了:“那我便是壞人了?對,是我自私自利,配不上你公正無私。”說完便要走。竇小虎去拉她胳膊,她紅著眼叫他走開,“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入宮為婢,主子得寵,我也能分得一杯羹……”

    城門處有守衛吆喝列隊,不知所謂何事。

    “不要講這些喪氣話,明日我再去找你。”竇小虎說完,匆匆趕過去集合。

    有親衛軍前來探路,如果城門關閉,總不能讓王爺在城外等候。

    值夜的城門守衛排成兩列,跪迎潁川王進城。

    潁川王看了竇小虎一眼,覺得有幾分麵熟,讓其上前答話:“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竇小虎走近,抱拳道:“回王爺的話,卑職曾編製於虎嘯營,隨王爺去過四川。”

    虎嘯營曾是潁川王的私有軍隊,自他從蜀地回來後,先去皇帝跟前複命,出了皇宮,他直接下令解散營軍,部下眾多,不一定各個都能記得:“等哪天本王奉旨剿匪,便重組虎嘯營,再召你歸隊。”

    竇小虎高聲說:“卑職隨時準備為王爺效力。”

    彩閣犯困,掩口打了個嗬欠。

    錯過此時,以後怕是再沒機會,竇小虎雙手將金步搖捧給彩閣:“不知此物可是小姐丟失的?”

    彩閣看了眼,還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正打算伸手接過來,潁川王提前幫她做了決定:“小玩意而已,青唐多的是,既然你撿到了,就歸你所有。”

    這輩子彩閣頭一次聽他喚她青唐,便沒有出言反駁:“本來是一對的,罷了,就當全都找不到了。”

    “謝王爺。”竇小虎的雙手依舊舉得很高,“卑職一介莽夫,受不得此等賞賜。”

    潁川王視而不見,說了聲:“回宮。”

    坐騎緩緩而行,他對彩閣道:“東宮的庫房裏,盡是好東西,改明兒你過去挑,看上什麽拿什麽。”

    彩閣說他真愛說笑:“金步搖既是被王爺開口送出去的,回頭是不是該賠我一支釵?”

    潁川王聳聳肩:“我一個大老爺們怎會有那種東西?”

    “我不管。”彩閣隻看到結果,她的金步搖沒有了,“你呢,砸鍋賣鐵都得給我尋一支回來。”

    潁川王迫不得已,說好吧:“明日我去北田郡守的府邸裏抄給你。”

    彩閣一臉鄙夷地看他:“感情我在你眼裏,隻配用別人剩下的?”

    潁川王腹誹女人與小人同樣難以應付:“那我去司寶司裏尋?倒不知你喜歡何樣款式的,別我拿來後,又不和你心意。”

    彩閣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便隨你了,以王爺的眼光去擇選,我白得簪子就好,不挑的。”

    潁川王點頭,答應了。

    雖已是夜半時分,天氣還不佳,可拖家帶口提燈遊玩的百姓絡繹不絕,加之商販幾乎占據長街兩邊,彩閣他們隻能騎馬漫步,邊上人來人往的,撞到人就不好了。

    彩閣這時納悶道:“方才那人追隨過你,又是拾金不昧的好兵士,你為何不將他帶在身邊,或者提攜一下?”

    虎嘯營裏大多是痞兵,這裏是長安,守守城門尚可,怎能放心他們去守護宮門,潁川王看慣了世間百態,寧枉勿縱道:“人都存著施恩於人,望其湧泉相報的想法。他見你非池中物,想借此同躍龍門呢。”

    彩閣實在搞不懂潁川王,於外人跟前,在麵對百姓時,他一點兒王爺架子都沒有,且又懂得田園勞作,卻不願輕易信任曾經的部下,再待宮裏的幾個兄弟的態度上,他能夠替五皇子背黑鍋,卻不滿楚王的作風。

    說他愛憎分明麽?也不全是。

    許是像他說的那樣——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莫問對錯。凡事全憑他個人喜好。

    彩閣同樣明白人心狡詐,卻不想一杆子打翻整船人:“那你此番追我回來,又抱了什麽目的?”

    潁川王怕說的難聽又遭她白眼,一時想不起什麽違心話,於是言之鑿鑿道:“我與三哥相差一歲,他未大婚,我怎好娶妻?所以呢,你們快些叫父皇賜婚,我也好找人紅袖添香。”

    前世的潁川王未娶正妃,侍妾還真有一個,永綏二十三年夏,大黎同南詔兵戎相見,那女子從蜀地過來投奔於他。

    遙想此事,彩閣冷嘲熱諷道:“王爺風流倜儻,處處留情,豈止是添香,就算是為你添娃的女子,排起隊來,怕是能從這裏站到皇宮門口。”

    潁川王沒有意料中歡悅,他們的婚事向來是看帝後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意思,侍妾無所謂,但凡正妃、側妃,無不考慮其家世出生,皇子隻有選擇權,沒有決定權,他沉默半晌沒有說話。

    彩閣到底是誤會了:“聽聞你去外地剿匪,一回長安便將八千將士解散,莫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兒,怕叫他們拿了話柄?”

    想他潁川王也有虎落平陽的過往,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怎會處處炫耀:“我當你三哥的人,才同你說句實話,古往今來,有哪個手握兵權的王爺得以善終?孑然一身,方能保命。”

    彩閣忍住刨根問底的心思,他同何人曾經有過牽扯,與她沒有半分關係,言語也變得冷淡:“王爺高興就好。”

    潁川王感覺彩閣翻臉跟翻書似得,好像方才找他要發釵的不是她,前後種種聯想起來,又覺得小覷了她:“如此一說,我也心存疑慮,那時在椒房殿,聽聞有宮女淹死,你竟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我也當你是太子的人才說的。”彩閣哼笑一聲,頗為不屑,“來長安之前,母親就告誡我,皇宮處處險惡,吃人不吐骨頭,叫我萬事小心。”

    潁川王訕笑道:“沒那麽嚴重,骨頭還是會吐的,要不然怎能留人全屍?”

    彩閣轉臉看他,有暗影在彼此眼中跳躍,忽而一束焰火直竄夜空,“嘭”的一聲,炸開絢麗的禮花,隨後更多的煙花相繼綻放,連帶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硫磺味。

    驟然的旖旎,令她一時忘記方才心中想要說的話。

    彩閣眼底倒映出每一束煙花的顏色,如同一個五彩斑斕的夢,潁川王迷途知返,眺望遠處根本看不見的皇宮:“走吧。”

    彩閣輕呼一口氣,她同樣看到他眼裏的色彩繽紛。

    奈何……良辰美景奈何天。

    繼續往前,兩人皆無話可言。

    “彩閣——”

    彩閣聽到有人叫她,勒馬循聲往後看。

    郝寶珠從人群中擠過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彩閣直接下馬,喚人寶珠:“你何時來長安的?”

    郝寶珠有些激動:“父親知曉青唐翁主進了宮,立馬去洛陽接我過來,我也是前幾天才到的。”

    彩閣知曉郝父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昨日送到長樂宮的那兩件衣裳,是你挑選的?”

    郝寶珠說不是:“我哪能從店裏拿東西,都是父親的意思。”

    彩閣忍俊不禁道:“郝老板莫不是以為,我的姐姐來了長安?”

    郝寶珠點頭笑:“直到現在,父親依然當蘭鸞是青唐翁主,還不是後母在旁一個勁唆使他,我都覺得害臊。”

    蘭鸞是彩閣庶出的姐姐,郝父十多年前行商,途徑涼州時,於機緣巧合下,見過武安侯府的大小姐,便誤以為蘭鸞是未來太子妃,這些年來想盡辦法的送禮巴結,郝寶珠同彩閣交好那會子,並不知她們姐妹的身份,即使後來知道了,也沒有同郝父解釋更正,這便是憑實力坑爹。

    郝寶珠端詳彩閣身後騎馬的人,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當得起英俊瀟灑一說,便輕捏彩閣的手,小聲問詢:“這位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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