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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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隨著光陰的流逝,人們忘記了舊識的聲音或者樣貌,甚至於腦海裏隻能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但是當某天,那人突然出現在你麵前,即便隔了六個春秋,僅憑一瞥就能夠知道是他,“化成灰都認得”,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彩閣此時對人不對事,滿腦子全是上輩子六皇子燕廷易如何謀朝篡位的事實,縱使某些罪行不需要他親自出手,也會有很多人替他去鋪就、去完成,九五至尊之路,奠基了多少無辜者的亡魂,最後君臨天下的是他。

    吼完了,他略覺著有些頭暈目眩,一麵勉強站起身來,一麵觸摸額頭,卻摸到滿手鮮血,他倒吸了口涼氣,步伐蹣跚地走向不遠處的駿馬,嘴裏還嘀咕道:“嚇死人的,犯嫌的一匹。”

    石榴兒疾步過來看彩閣,問她是否受傷。

    郝寶珠皺眉去撿地上的簪珥,因為被馬蹄踐踏過,幾乎四分五裂,一拃長的耳飾斷成三截,紅寶石都與墜鏈散開了。

    彩閣心底的怒火,無法抑製地燃燒起來,星火燎原般吞噬所有思緒,她左右張望,沒有看到可以用來襲擊人的東西,眼見他即將離開,於是衝上去,趁其不備飛腿便是一腳,直接踹在他後腰處。

    他沒站穩,往前踉蹌了好幾步,待回眸看清楚施暴人,他麵露厭惡地說:“市井潑婦!爺好心救你,你便是這樣報答人的?”

    彩閣哪管那麽多,她悶聲不吭衝跳過去,拿膝蓋頂他小腹,他以胳膊阻擋,於是快速用另一條腿,勾他的腳踝的同時,身體前傾撞擊他側腰,他頭暈未定導致身子往後仰,整個人摔躺在地上,彩閣怒氣騰騰地壓在他身上,像頭憤怒的小獸,並朝他的俊臉揮拳,完全不顧自身儀態。

    她的臉龐近在咫尺,眼眸被放大,甚至連每一根眼睫毛都無比清晰,他有瞬間的發懵,臉頰的鈍痛令他回神,立馬抓住彩閣的兩隻手腕,凶橫道:“來勁了可是?”

    彩閣雙手被擒,便使勁拿額頭去撞他,一聲悶響,兩敗俱傷,這下徹底把他給惹毛了,一個滾身,天翻地覆,兩人互換了位置,變成他在上她居下。

    他約摸高出她半個頭,可男女力氣強弱懸殊,彩閣明顯不是他的對手,但見他目光陰鷙,將她兩隻胳膊摁在地上,令她動彈不得,此刻他居高臨下,加之臉上掛的彩,頗為可怖:“啊是以為爺不打女人?”

    腰部給他的身子重壓著,彩閣掙紮無用,便對他破口大罵:“無恥宵小,遲早打到你叫娘!”

    他冷笑一聲:“看看今日誰會先哭爹喊娘!”到底是沒有打過女人,不知從哪下手。

    “撒手!放開她……”郝寶珠和石榴兒在旁那點微不足道的拉扯,不足以撼動得了他,郝寶珠叫喚,“你可知她是何身份?快些放手!否則你吃罪不起!”

    他頭發有些淩亂,棱角分明的臉龐半麵浴血,放肆又張狂,他瞪著彩閣道:“即便你是天皇老子的女兒,爺今日也會要你好看!”

    眼見勸說徒勞,石榴兒對準他頸肩交匯處用力劈掌,他眼前一黑,頃刻不省人事,渾身剝抽了力氣般,一頭栽向彩閣。

    彩閣無法躲避,被撞得滿眼冒星花,霎時,耳邊仿若飄浮著來自遙遠天邊的低吟——廷易願表姐母儀天下,福澤永駐。

    目光所到之處,是一片明亮的紅,宮牆的幡旗飄揚,譙樓上垂掛了十二幅五丈長的朱紗,在風中舞動,冷風咧咧,鼓起一道道弧度,吹出別樣的鮮麗,她於丹鳳門前下了鳳輦,抬頭張望間,自空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落下一滴雨,正中眉心,觸膚時溫熱舒適,須臾變得刺骨冰涼。

    石榴兒焦急喚她小姐,彩閣猛然清醒過來,恍若隔世。

    原是臉上滴了血,有些粘稠,別提多惡心,三人合力將人掀翻在地,他便四仰八叉地橫躺在巷子裏。

    昨夜留守的幾個親衛軍此刻才跟過來,望到彩閣臉上的赤紅,嚇出一身冷汗,跪地領罪道:“卑職該死!”

    彩閣恨不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晉王丟進龍首河裏喂魚,到底沒那個膽子,若眼前的這個晉王沒了,宮裏那個冒充的勢必對徐皇後言聽計從,以後於東宮而言仍是禍害。

    彩閣深深喘上一口氣,指著地上人道:“抬他回郝宅,再請個大夫過來。”

    親衛軍顧忌彩閣的傷勢,問:“要去大明宮請太醫麽?”

    彩閣抹去臉上的汙血:“我沒事,千萬不要驚動宮裏人。”她想了想,他們幾人必定會通知太子,那樣正中她下懷,“我本就諸事纏身,若再被聖上知曉我宮外傷人,估摸著太子爺也護不了我。”

    親衛軍點頭:“卑職明白了。”

    上輩子,由兩個晉王引發的宮廷紛爭太過震撼,難免有人懷疑是太子暗中操控此事,想徐皇後蟄伏多年,不惜與親生兒子兩地分隔,一方麵是怕晉王在長安遭人迫害,另一方麵就是打算尋覓機會讓皇帝廢儲,可謂用心良苦。

    如果這一次,晉王由太子帶回宮邸,除非眼前這個六皇子是假的,如若不然,徐皇後難以再借此事來誣陷太子。

    昨日徐皇後對衣裳的看重,遠勝過對燕廷易本人,誰真誰假,彩閣了然於心。

    郝父將宅邸讓出來,帶著妻兒去往旁處的別院,其家大業大,在長安不止有一所宅邸,唯恐看見了不應該知曉的事情,頗為惜命。

    晉王暫時被安置在郝宅後院,大夫過來看過,因傷及頭部不敢輕易斷言好歹,隻能先處理可見的外傷——臉上的血漬擦洗幹淨,便見額頭處有道半寸長的豁口,先以金瘡藥外敷,再認真包紮好。

    眼看距他昏迷都過了近三個時辰,也不見有清醒的跡象,彩閣難免有些擔心,遂搬了個杌子坐在床邊。

    石榴兒搭他手腕察探過,脈象還算平穩,見他眼底有青影,呼吸勻暢,估摸著是這幾日沒有歇息好,昏睡了過去。

    郝寶珠對於彩閣守在陌生男子床前頗有微辭:“人是因你而傷,現在你又對他貼心照料,將將何必下那樣的重手?”

    彩閣說隻是一時衝動:“生氣的時候,誰能管得住自己的脾氣?”

    郝寶珠誤解她因何事衝動,噗嗤一聲笑:“他隻是弄壞殿下送給你的首飾,你便如此氣憤?左不過是他活該。”一麵說,一麵將損壞的簪珥遞給彩閣,“都斷成這樣了,也不知宮匠能否修複好?”

    彩閣捧著支離破碎的簪珥,哀怨道:“破鏡難圓,壞了就是壞了,任人能工巧手,也無法恢複如初。”說完,隨手放在床頭的矮幾上。

    郝寶珠覺得她多愁善感:“一件首飾罷了,你還怕以後沒有更好的麽?”

    心境不同,不能為同處做比較,除了石榴兒,彩閣便隻有對郝寶珠能說上兩句貼心話:“太子身邊有位姝色美人兒,以後東宮裏存著任何的好物什,都會先緊著她選。”

    郝寶珠雖不知那女子是誰,卻也替彩閣鳴不平:“那你該早日待在殿下身邊,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打理東宮才是,定不能被旁人占了先機。”說著撇嘴,不屑道,“且不言先來後到,你以後可是正兒八經的東宮太子妃,還能懼怕那些個居心不良的獻媚女子不成?拿出你方才打人時的氣魄,保管將她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石榴兒卻持有另一種觀點:“依著奴婢來看,還是覺得太子爺並非中意藺氏小姐,您不要胡思亂想,若真覺得有什麽疑問,小姐大可直接去問太子爺,也好過自己在這兒瞎猜的好。”若真有意,早納其為妾了。

    彩閣不想過問,顯得她善妒,剛剛的話是為了圓謊隨意說的,現下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可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掩飾她打人的動機,隻能道:“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酉時將至,太子過來了,石榴兒領人到了後罩房,身後的親衛軍幾乎將郝宅圍個水泄不通。

    太子沒有開口問話,石榴兒不敢主動稟告事宜。

    郝寶珠站在門前,甫一看見太子,雖是頭束銀冠一身淺藍色常服,卻也清新俊逸,不免便被他與生俱來的貴氣所折服,才覺得世間男子同他相比,當真不過爾爾,一時連下跪行禮都忘記。

    太子獨自一人進屋,臉色不太好看,問彩閣:“侍衛說你同人動手,到底怎麽了?”

    彩閣故作擔憂,指著床上的少年輕聲解釋道:“早上時候,他本就已經撞傷了腦袋,我下手又沒個輕重,這一不小心的,就打暈了他。”

    太子看到她額頭青了一塊,蹙著眉伸手去撫那處:“痛麽?”

    不碰觸便沒有感覺,彩閣縮了下脖子:“略有些疼的。”

    “你就不該出宮的。”太子麵無表情,沉聲道,“於巷弄裏策馬,他也有錯。”說著準備下令讓候在門外的侍衛,押人去衙門審問。

    彩閣說等等,並小聲對太子說:“剛剛看到他的臉,竟有幾分肖似晉親王。”

    太子說不會吧,他靠近床榻,驚詫兩人長相雷同之餘,更去撥他額前的頭發,果然有相同的傷疤:“怎麽會這樣!午間我才和六弟一起在紫宸殿陪父皇用膳。”

    彩閣頗為心虛地說:“一開始我沒發現他長得像晉王,如若不然,我也不會對他拳腳相向,現下細看一番,他確實同宮裏那位有七八分像。”為了讓太子懷疑此人身份,她又道,“早前與他爭執時,聽他的口氣,可是連公主都不會忌憚的,如此看來,確實可疑。”

    太子沉默半晌,覺得茲事體大,定是另有隱情,因為少年昏迷不醒,無法問話,隻能待他醒後再從長計議:“我先回宮一趟,同父皇說明情況,若他醒了,這裏有眾多侍衛,定能阻止他離開。”他頓了頓,問她,“要同我一起回宮麽?”

    彩閣說不了:“我在這兒守著吧,等他醒來也能周旋些時間,你速去速回。”她又輕聲示意他道,“先不要讓徐皇後知曉此事。”

    “為何?”太子暫沒往陰謀處設想,不理解她的意思。

    彩閣緊抿雙唇,解疑道:“莫要操之過急,倘若此人並非晉王,你又明目張膽地帶他回宮的話,皇後娘娘定說你心懷叵測。”

    她替他著想,太子心裏覺著舒坦,目光溫柔道:“我知道了。”

    晉王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應該是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嚇(音he )死人的,

    犯嫌的一匹,就是形容人非常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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