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睚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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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閣的心猛然一驚,下意識站到太子身側,她理虧,就差抓住太子的衣袖,以慰她不安的情緒。
剛剛太子撥弄晉王頭發的時候,他已經蘇醒,後麵兩人的談話,他亦窺聽到些許,前後拚湊,能猜測出大概的情況。
他頭疼難忍,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細布底下的傷口處突突直跳——此仇不報非君子。他目視前方,目光沒個焦距地問:“有人麽?”
太子注意到彩閣臉上的擔憂之情:“你醒了?”
晉王低聲喚痛:“什麽時辰了,為何不點燈?”
彩閣的心差點兒從嗓子裏蹦出來——晉王莫不是瞎了吧!
——這下該如何同帝後交待,重傷皇子她罪責難逃,轉念一想,如果晉王失明,於東宮而言豈不是再無威脅?
明明是可喜可賀之事,她卻開心不起來。
晉王眼神空洞赤足下了床榻,伸直胳膊往前,左右摸索:“這是哪塊子?”不仔細辨識,還真像那麽回事。
太子適才看清楚那張臉,同宮裏的六皇子的確長得很像,但還是能夠區分出兩人的不同之處,聽他說話略帶有些外地口音,太子問他:“你姓甚名誰?祖籍何處?”
晉王自鳴得意道:“隻怕說出來,會嚇死你們。”
彩閣沒有出聲,他用了“你們”一詞。
太子說休得胡鬧:“宅子裏外全是親衛軍,你若再敢耍花招,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晉王眉頭一緊,本想裝瞎趁機教訓下那個“潑婦”,現在卻進退維穀,說話的無非也是位皇子,便不知排行老幾。
太子同徐皇後的關係一言難盡,更何況晉王是在徐氏入主中宮後所生,也稱得上嫡子。
如果此時晉王說出他的真實身份,對方是別的皇子便罷了,假如是太子,待其想清楚其中利害關係,難保不會為了穩掌東宮而殺人滅口。
倘若今日在劫難逃,這是他的命數,而晉王從不信命,他複又坐回床榻上,單腿踩於床沿處,左手撫額,胳膊肘支在膝頭:“我與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方才為何對我下狠手?”話畢,看似隨意地望了眼她身邊皇子的長相,心裏又泛起一陣漣漪,幾個兄弟的樣貌他還是可以認出來的。
彩閣唯有一個理由可言,雖是迫不得已:“你的坐騎踩碎了太子送給我的簪珥,我不找你拚命已是手下留情。”
晉王從容不迫地朝太子努嘴:“這位是太子殿下?”
彩閣繼而異想天開,如果一切是為圈套,目的是為了引太子上鉤呢?她鬼使神差地說:“他是潁川王。”
太子垂眸,未做辯解,便當提前識別少年的真假。
晉王嗤一聲笑,橫豎要表明身份,實話實說尚能夾縫求生,他看著太子的眼睛說:“我頭有些疼,便不同三哥行禮了。”
太子蹙眉道:“你當真是廷易?那宮裏那個又是怎麽回事?”
晉王好像對此事一無所知:“有人冒充我進宮了?”他說不可能,“即便我五年不曾回過長安,可是長相不會變太多,宮裏人怎會認錯?”
太子眉頭緊蹙:“乍看之下,你們確實很像。”現在不能百分百確定眼前這位一定是真晉王,太子旁敲側擊道,“混充皇子是欺君之罪,其罪當誅,對他有何好處?”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彩閣沒有說話,在旁默不作聲。
三人同時不說話,卻各懷心思。
徐皇後得到消息的速度,比彩閣想象中的要快,禁衛軍統領夏都督親自過來傳話——假冒晉王之人企圖弑君,已被當場誅殺。皇帝擔心餘黨會有別的詭計,速召太子回宮。
太子看向彩閣,彩閣卻盯著晉王。
晉王說看什麽看:“沒見過負了傷也依然瀟灑的少年麽?”
彩閣翻了個白眼:“你的運氣不錯。”
豈止是不錯,簡直是非常不錯。一來,他不用同宮裏那個假晉王當麵做對質,二來,有禁軍都督在場,更不怕被太子趕盡殺絕。倒是難為徐皇後的一番謀算,全都付諸東流,徐皇後也算聰明,知曉用“假意弑君”這招,驪龍頜下取明珠,直接同中宮撇幹淨關係——便沒有人會把屎盆子往自個兒頭上扣的。
晉王上下打量彩閣一番:“還未請教姑娘芳名,來日好賠姑娘些細軟,容你重新置辦首飾。”
彩閣不願說,太子在旁替她告知:“她是武安侯府的完顏彩閣。”
晉王煞有介事地拖著尾音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不就是小時候與我光腚洗澡的那位,咦?穿上……”
彩閣“啊”一聲尖叫,叫他閉嘴——這不是晉王本人吧?明明記憶裏,此時的晉王人畜無害:“兒時的事,不要一直掛在嘴邊!”
晉王很是無辜道:“可我隻說過這一次啊。”
雖是黃口小兒,於無知歲月發生的過往,但仍令彩閣覺得丟臉,特別還是在太子麵前,更叫她無地自容:“你夠了!”
晉王嘖嘖兩聲,對太子道:“三哥,我真心替你的後院擔憂。”
彩閣怨懟地看著晉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晉王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年齡不大,卻很記仇:“我隱約記得完顏家的那位小姐,同我一般年紀,怎麽感覺這位比我老很多啊?”
說女人看起來老,和說男人看起來窮,差不多是相同的意思,彩閣登時回嗆他:“哪有你幼稚?裝瞎子蒙人,稚拙!”
晉王說:“將醒的時候,真是什麽都看不見,若能視物還不回揍你一頓解氣?”
彩閣覺得以後與晉王這樣的關係也不錯,相看兩厭,好過他以後猶如跟屁蟲般的存在:“你現在能看見了,為何不揍我出氣?”
晉王嬉笑說不敢:“尊老愛幼,算了。”
彩閣唇角一抽。
太子再次打圓場,眼底看不出喜怒之情,卻是沒有方才的溫柔,他對彩閣說:“這次你來長安,似乎除了我,你同哪位皇子首次見麵時,都弄的不太愉快。”
說不愉快都言輕了,要她命倒是真的,彩閣回憶一番,果真如此:“估摸著八字犯衝。”她也不想的,確實或多或少,與眾皇子之間都有矛盾。
“同三哥不犯衝便好,”晉王覺得酸,天家的孩子懂事早,“三哥啊,快些把她收了吧,免得再來禍害我們這些個朗朗少年。”
太子不知想到什麽,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隻道:“能下床走路麽?不如我們先行回宮,免得讓父皇和母後擔心。”
晉王愁眉苦臉道:“也不知我這時候回去,父皇同母後會不會以為我也是冒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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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太子說不會:“你每年不是都有休書回宮的麽?中秋前幾日的信函應該還在父皇手裏,你當著眾人的麵兒,再執筆重寫一次,以作對比。”
晉王慶幸道:“虧得書涵是由我親筆所寫。”
太子頷首,讓夏都督先出去吩咐人準備轎輦。
三人走到院中,陽光充沛,抄手遊廊的外側栽了一圈秋菊,五顏六色花團錦簇,秋季已過半,往後氣溫自是逐日變涼,也不知能否捱過冰封的寒冬。
晉王好似重新活過來,他伸了個懶腰,昂首闔目,感受日光在身上輕撫,忍不住感歎:“長安的陽光,仿佛比金陵的更為溫暖,天空也更為寬闊。”
晉王如今雖不成氣候,可假以時日卻不容小覷,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
彩閣明白此後幾年,於皇帝駕崩之前,晉王都不用再回金陵,永綏帝的子嗣不多,自然希望各個都能留在身前,加之明年邊境之地出現外邦的騷擾,若有皇子披掛上陣,必能鼓舞士氣。
她難得附和晉王一回:“這裏的圍牆略矮些,眼界自然開闊,希望回到宮裏,你依然會這樣覺得。”她不願回去,因為晉王,白白浪費半日時光,隻能同太子商量道,“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回去?”
太子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正色道:“必須回宮。”
彩閣感覺太子心情不好,卻不知曉他因何事而不悅:“聖上如何處理趙側妃一事?”
太子輕呼出一口濁氣:“慈胤太妃下懿旨處置了趙氏,說她品德欠缺,難以堪任側妃,也禁了大哥的足,至少到年底,他們是不能出府邸的。”
彩閣垂眸甕聲道:“楚王一定恨死我了。”
太子不以為意道:“那是他們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彩閣覺得連日裏發生的一切,雖並非她本意,卻是猶如禍從天降,她惹不起也躲不了,如果能夠再機警些、聰慧些,會不會有另外一種結果:“這幾日我安分些,老老實實地待在永壽殿,不出宮不見客,閉門思過。”
“回去再說。”太子何嚐不覺得萬事皆因自己而起,即便沒有彩閣,也會有人想盡辦法挑他的過錯,活了二十年,栽贓陷害之事屢有發生,他亦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或許娶她入東宮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可是捫心自問,愛她麽?恐怕現下對她還沒有那樣深厚的感情,娶她本就是責任,他卻想在婚姻的基礎上,多些兩情相悅的成分,以後的時日那樣長,倘若不曾發自內心地互相愛慕,婚姻也會變成煎熬,何苦呢。
***
徐皇後在椒房殿裏大發雷霆,富貴牡丹花瓶摔得稀巴爛,她難得失態一次,實在是怒不可遏。
思畫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出,知曉因為假的晉王沒了,不能以此扳倒東宮,實在是失算。
徐皇後處心積慮,精心籌謀五年之久,在外養了十多個同六皇子長得差不多的少年,隻有這個與晉王最是相似,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如今白費心機,怎能不動怒。
思畫顫巍巍地給皇後奉茶,勸她消消氣:“主子莫要氣壞身子,往後有的是機會。”
徐皇後的拳頭握著咯咯作響:“該死的青唐,盡壞本宮的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跳坑要人品 的地雷、詩酒趁年華 的深水魚雷。
麽麽噠~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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