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長龍伏地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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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俊:“聽說此書是殷上將軍南征北戰幾十年得來經驗,羅列了各種地形條件下的戰法,幾乎涵蓋我大寧地貌特征。別看它是常見的兵書,它可是惠王行軍的寶貝,到處都在傳,惠王就是憑借此書中記錄的戰法行軍,才最終獲得桑州大捷。”
華承煊愈來愈喜歡這個囉嗦的書生,總有一腔熱情,比那些當了文官的文縐縐讀書人又更直接和不矯扭,相處起來毫無隔閡,又笑著問道:“你對朱雀軍這麽了解,那你可知道朱雀怎麽治軍。”
雷家世代經商,所以這位小公子對軍事的喜好一直被壓抑,難得碰到同好,又感到一種離開家族放手而為的豪情,興奮地回答道:“恵兄休想考倒我。惠王治軍甚嚴,林林總總一言難盡。隻說咱們蘭州軍這個三司,就是從朱雀的六司演變而來。”
華承煊:“哦?”
雷俊:“北境所轄數十州,朱雀軍常年與北漠人在此周旋,為同地方各州郡銜接,惠王在軍中設立六司專門管理軍政內務。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士六參軍,與尚書省六部對應。”
華承煊:“設六司有什麽好處?”
雷俊:“好處大大的有!六司極大提高征糧、城防、司判等事的效率,又減少軍隊擾民,以及和州郡衝突的事件,可謂治理軍政內務的法寶。現在大寧四境行台軍和常駐京畿的禁軍都依瓢畫葫蘆,有樣學樣地在軍內設立六司。”
華承煊:“不錯。”
雷俊:“蘭州畢竟是州,地域人口都不如北境,高老將軍設的這三司其實兼並了中書、尚書二省的大部分職責,這種縮編也不失為一個變通辦法。”
華承煊聽他又跟“倒豆子”似的講得頭頭是道,緩緩道:“六司確實朱雀軍首設,但卻絕非你口中那個惠王首創,當年他還沒有這般見識。”
雷俊驚異地看了他一眼,虛心求教道:“那是哪個高人?”
華承煊揚了揚手中的兵書道:“自然是鎮國公。十幾年前桑州、祁州盡在北漠人手裏,當時北漠大可汗正值年壯,格外好戰,以至於北境交戰混亂。而我們的錢糧籌措、招募新兵都還不成體係。鎮國公在軍中首設三司與地方銜接,政務治理辦法雖簡單卻有奇效——你的惠王也是抄鎮國公的。”
這是書裏都沒有典故,雷俊聽得兩眼發直,奇道:“恵兄怎知道這麽詳細?”還沒等他回答,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道,“我怎地忘記了,恵兄就是桑州來的嘛。”
雷俊對華承煊身份毫不懷疑,隻越來越把他當作博聞強識處變不驚的高人來崇拜。說罷又自顧自說地小聲嘟囔:“恵兄用詞真不雅,怎說抄這個字眼,不妥不妥。”
華承煊:“……你剛才不是說發生大事了?”
雷俊拍了下腦袋:“我真糊塗,怎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又靠近了些許,以緊張又快速的聲音說道,“你聽說了嗎,先鋒營的騎兵和步兵今天早操後發生鬥毆!”
華承煊:“知道為什麽鬥毆嗎?”
雷俊:“騎兵靠馬的速度和□□配合來衝鋒陷陣,戰力比步兵強許多,加上馬匹數量少又珍貴是先鋒營乃至蘭州軍的寶貝疙瘩,是以騎兵總會覺得自己高步兵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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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華承煊似聽出其意,續道:“而步兵卻覺得自己靠雙手雙腳拚殺出來,騎兵不過是仗著外部優勢而已。”
雷俊一拍大腿:“就是這個意思。雙方人馬早互相看不順眼,平日稍有挑釁不滿就會發生鬥毆。”
華承煊:“看來軍中鬥毆很常見。有什麽值得你大驚小怪?”
雷俊:“這次不同往日。以前鬥毆都是局限在個別兵士而已,但今天有一百多號人。這樣大規模在蘭州軍尚屬首次。騎兵和步兵各重傷了一個,一個是頭著地,撞著了,一個胸骨被踩裂了,還有不少人骨折!現在這事都傳到老將軍那裏了。”
華承煊表現得很有同理心,因點頭道:“聽你描述,好像挺嚴重。”
雷俊事不關己地:“嚴不嚴重反正輪不到我管。”
華承煊:“那你火急火燎什麽?”
雷俊語重心長:“惠兄可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司法。軍中違律之事,十有八九是要司法來判。”
華承煊深有體會:“不錯,一個校尉楊翼就夠我們膈應了,最好不要多麵樹敵。”
雷俊連連拍掌:“對對對,鬥毆領頭的倆校尉可都是刺頭。”
華承煊抬起頭,看向苦口婆心的雷俊,露出一臉悔意:“這案子我已經接接手了。”
門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叫罵聲,還夾雜著呼痛聲和人體撞到石板發出沉悶的聲音。安靜的司法堂一下子山呼海嘯似地湧進喧鬧聲。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雷俊望向門外露出驚恐的表情。
程剛正左右兩手各拎著一個人進來,他身後還緊緊跟著持刀的士兵,像甩不掉的“小尾巴”。
“小尾巴”其實有兩條,看服侍是兩個不同兵種,雖是同時尾隨程剛,卻是分兩路人涇渭分明,像同極磁鐵互相排斥。
因為懼怕身前那個猛漢的高超武藝,兩條小尾巴隻是一直跟著,始終不敢靠太近。
程剛手上拎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這次軍中鬥毆案的主角,騎兵隊和步兵隊的兩名校尉被拎到華承煊麵前,“怦怦”兩聲,堂堂先鋒營兩位校尉就像小雞似地被丟在地上。
“小雞”嘴裏罵罵咧咧地,一抬頭,看見主位上的人年紀輕輕。
“我操,小兔崽子——”
話音未落,程剛的拳頭就到了,打得一個肚子一彎。
“你們算什麽東西,敢審理——”
拳頭又到了,打得另一個直接趴到地上。
兩個“刺頭”疼得縮成一團。後麵的兵士趕緊圍上來把兩名校尉扶住,各架在一邊,人群怒氣衝衝地朝程剛叫囂起來。
“你算老幾……”
“我們校尉可是先鋒營功臣!”
“你自己有本事上戰場上砍幾個叛軍啊……”
“就是,忒麽在這裏衝我們耍什麽威風……”
這些兵油子臉上個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青一塊紫一塊,看來都已經領教過朱雀先鋒營程大統領的厲害,此時罵歸罵,卻不敢再出言不遜。畢竟這天底下,武力就是一切。
“告訴你,姓程的,我們的弟兄們已在來的路上……”
“你一人再如何厲害,也擋不住騎兵隊和步兵隊的聯合……”
“你識相的就放了我們,今天的事大家都當沒發生……”
“對對,就當沒發生,什麽都沒發生過。”
曆來“王八瞅綠豆”怎麽瞅都不對眼的騎兵隊和步兵隊史無前例地達成了聯盟一致對外——程剛居首功。
雷俊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額頭直冒汗,一直朝上位使眼色,嘴裏嘟囔著“我的好惠兄啊你快放人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華承煊任由他們叫了一陣,自顧一手拾起放在一旁的鎮國公殷素名著《殷氏戰法補遺》,一手拾起筆,把剛才因被雷俊打斷而寫到一半的批注補了上去後,方掃視一片鬧哄哄的廳中,站起身,緩緩道:“自己犯了軍紀,還敢公然擅闖將軍府奪人,信不信我定你們一個嘩變罪?”
嘩變跟鬥毆可是天壤之別。
眾人聽到這二字皆是一愕,盯著華承煊,驚異不定。
其中一個校尉道:“我等有軍功在身,又有軍職,豈容你隨便定罪的!”
華承煊冷冷瞥了他一眼。
初時,他坐著,一襲青衫,手邊又全是書籍,讓人誤以為是個隻會審案擺架子的書生,這時站起來,才看出他與程剛同樣魁偉的身形,但看他眉眼之間,神采不凡,走來時龍行虎步,根本不是普通百姓的樣子,分明就是常年領軍的將領。
混亂的場麵倏然安靜。
華承煊走到兩名校尉中間:“高老將軍招納司法進來是要嚴正軍紀。我記得,主帥下的軍令是不論何人觸犯軍規,可由我等司法依律定罰,斟酌施行。程剛——”
程剛便站出。
華承煊:“軍中鬥毆怎麽定罪?”
程剛:“依軍律,鞭刑兩百。”
華承煊:“剛才這位校尉說他有軍功軍職,不願領罰。”
程剛冷笑:“以權抗罰者,不論職務,施鞭刑三百。”
華承煊:“哦,那兩百再加三百就是鞭刑五百。嘖,嘩變罪呢?”
程剛:“軍中嘩變,最高可定斬立決。”
華承煊似不忍:“斬立決——會不會懲罰太重了?”
程剛一板一眼:“不算重,還有通敵罪,要五馬分屍。”
一旁圍觀的雷俊:“……”
作者有話要說: 沒點擊量的小劇場
華承煊皺眉:“五馬分屍這麽重……”
程剛一本正經:“不算重,還有叛國罪,要萬箭穿心……”
雷俊捂住嘴耳朵:“別說了!好闊怕,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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