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長龍伏地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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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瞪大了眼,三分難以置信七分心頭恐懼。
主帥高戰雲曾經多次斥責過鬥毆事件,所以大家打架也還打,但都是私下,隻要沒重傷沒出人命,各自都認了,不會有人因此告狀到上一級。但今天剛大操練完,個個都攢著股“太久沒打戰,憋了好久”的血氣,不知道誰起的頭,騎兵隊和步兵隊又來了場“例行鬥毆”,而且越打越來氣,越打越起勁,半數以上的騎兵隊都卷入了,最後演變成史無前例“集體大鬥毆”。
這些人意氣用事完後恢複理智,又擔心受罰,心裏七上八下。
但他們也是老蘭州軍,要麵子,總不能開口求一個新人。其中一個“刺頭”校尉轉了話題,問另外一個刺頭:“孟強,你今晨和主帥站在一起,我聽見你們那邊說,要親自檢閱騎兵馬術操練,是真的麽?”
孟強作為騎兵校尉原沒有資格和主帥高戰雲對談,此刻要在華承煊麵前裝大,竟與勢同水火的步兵校尉江大海一唱一和:“定的明日上午。主要是檢閱新進的一批騎兵小子們——我花了三個月時間教他們控製韁繩,現在已經會在馬上單刀斬劈了。”
步兵校尉江大海道:“單刀斬劈要學三個月,接下來學又要學雙刀斬劈和長短遊弩吧。”
為了在“新人”華承煊麵前炫耀軍事術語,孟強故意又說:“還不止這些,老將軍下了死命令,要我們騎兵的小子們精通下馬地鬥、劍戈相接、矢道同的三大長技。”
這些軍事實戰知識確實很體現水平,把“新人”雷俊聽得津津有味,對兩名校尉好感立增。
可華承煊仍舊一臉漫不經心。
江大海多少有點失望,眉毛微微一抖道:“惠兄弟恐怕聽不懂這些吧。不要緊,以後來軍隊裏跟弟兄們鍛煉些時日。”
孟強嘴角帶著微笑,接道:“正是。惠兄弟,如果你能真正上一次戰場,就都懂了。說回正經的,你放了我們,明天才不耽誤在主帥檢閱。”
抬出一切為了明日騎兵檢閱順利這正事來,等於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孟強他們不算求饒。華承煊若輕判也說得過去,不是徇私。
孟強又道:“今天受傷的都是自己弟兄,不會說出去,誰說出去誰是叛徒。”
“對對對,誰出賣我們誰是龜兒子!孬種!”江大海明顯讀的書比孟強少,嘴裏吐不出象牙。
騎兵和步兵兩派人馬也連連應是,昂頭挺胸的,順帶下了各種詛咒,要多慘有多慘,一副“我們騎兵(步兵)是絕不會當叛徒,你們步兵(騎兵)可就難說了”的樣子。
華承煊沉吟片晌,莞爾一笑,半句都不屑置辯,等他們自己把這輩子的毒誓都發光了,方緩緩道:“二位既有這樣吵架的力氣和閑情,確實該留到戰場上用。今天鬥毆鬧得這麽大,作為一軍主帥如果還不知道,這可能嗎?既然瞞不過,不如考慮下一步怎麽辦。”
咦,這口氣,就是說有得商量咯?
孟強和江大海心裏有數,隻要李惠別判罰太重弄得“漫天要價”,到時求情的時候不好“落地還價”就行。
華承煊看向二人,高高在上目光豁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出了一條接地氣的縫:“放心吧,不會真的說你們嘩變,連鞭刑也不提。”
孟強和江大海眼睛齊齊一亮:“當真?”
華承煊話又說回來:“但我是司法,判案是職責所在。我會向老將軍建議罰你二位餉銀,小作懲戒。”
孟強和江大海大喜過望:“罰點錢而已,沒問題!”
這個價位太合理!
眾人看出這個新來的年輕司法大大放水,心花怒放陣陣歡喜,大讚其識趣懂做人,若不是有個冷臉程剛在,不少人都要上去摟個華承煊肩膀,豪邁地說句“惠兄咱不打不相識,以後就我們罩著你”,以至於生生給漏聽見華承煊最後語調拖得很長的那個“另外——”。
孟強理了理衣服,穩重道了句“多承厚意”。
江大海豪邁地大聲道“好”,又以交心的口吻道:“今日初識惠兄弟,不但一表人才,還智勇兼備。隻要我等一日仍當權,必然不會虧待你。”
這話從一直吐不出象牙的粗鄙的江大海嘴裏吐出來,已經算是十分高水準了。
程剛站在旁邊本來一直麵無表情,這時也忍不住嗤笑出聲,心道:還你當權了不虧待呢?這幾句話若是當今聖上說出口還差不多。
華承煊也不禁想笑:“你叫江大海?”
江大海豪道:“是!江河入大海的江大海!”
華承煊:“我覺得你不如改名叫講大話……”
“講大話”的江大海:“……”
華承煊沒有讓這個冷場持續多久,輕描淡寫地道:“我剛才話還沒說完,還有個另外……”
江大海:“嗯?”
華承煊:“你們也不必得意太早,因為我還會向老將軍提一個建議,以確保你們以後再不會打起來……”
孟強、江大海齊齊抬頭:“撤銷職務?”
華承煊:“當然不是,你們還是當校尉。”
江大海放下心來,拍胸脯道:“隻要不撤職,隻要還能帶兵,惠兄弟,咱們一切好說!”
孟強則更識大體:“我們知道,這次事鬧這麽大,主帥一定也生氣,你要是真的隻判罰錢財也說不過去。你也有難處,我話放在這裏,你就是判罰幾鞭子,我們也絕不怪你!”
看來這兩名校尉雖是刺頭,卻也已把華承煊當作自己人。這話已經說得相當交心了。
但華承煊的處置卻將相當紮心。
隻見他兀自走上自己的座位寫字,一邊道:“多謝兩位體貼。我剛才聽江大海說起騎兵訓練頭頭是道,不像講大話。”
江大海嘿嘿直笑:“原來惠兄弟也懂軍事!”
華承煊未答,兀自道:“所以我才給老將軍提這條建議,其實也很簡單,不會判罰鞭刑,你們校尉照當,說起來,也就四個字而已。”
當他飛筆遊龍地寫完後,剛才還說“一切好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絕不怪你”的江大海和孟強已大驚失色。
“什麽?”
“怎麽可能?”
“搞什麽鬼啊!”
“媽了個叉的李惠!”
“我寧願吃鞭子也不要啊!”
“還不如撤銷我們的職務算了啊!”
“我向天保證,我再也不會參加鬥毆了行不行!”
這個建議簡直荒唐。孟強和江大海聞所未聞不可思議。二人的手下也跳起來,堂內立刻又炸了鍋……
入夜後,空氣悶得如剛架上火的水鍋,沉寂無聲,等待新一輪的沸騰。
白日裏的鬥毆案因受傷的士兵太多,自然驚動蘭州軍高層。而鬥毆案的“主犯”之一——騎兵隊校尉孟強就正站在潛龍堂的牆角,垂著頭聽訓。
將軍府是蘭州軍的權力中心。潛龍堂則是將軍府的中心,四麵高大深厚的圍牆將其與將軍府其他地方隔開。
堂外四角皆有高戰雲親兵日夜把守。這裏當年是蘭州太守的府衙,後來高戰雲高天父子占領,便改為蘭州軍辦公場所。蘭州軍一切軍政重大決策,均是在潛龍堂商議,從這裏發布出去的。
潛龍堂算得上寬闊,地板是花崗岩鋪設,簡樸而又不失威嚴,廳內也沒有什麽花哨擺設,一麵牆上掛著七個縣的七張地圖,另一麵牆是網格式的布袋,按編號擺列了近半年發布的政令和軍規,方便隨時查閱,顯示出高戰雲治政治軍處處有約束大事講規矩的作派。
首位上坐著蘭州軍最高統帥高戰雲。這位年過花甲的老者身著虎袍常服,白須白發,即使是在燈光晦暗的潛龍堂裏,仍能窺見他一軍主帥風采,不說話時很給人威壓感。
他左手邊的人也是身形挺拔,年近四十,很顯年輕,也有武將風度,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在武將中又別有溫和的氣質,孟強很怕他。此人就是被譽為“儒將”,與高戰雲結拜兄弟的南宮淼了。
高戰雲:“司法文書上還說了些什麽?”
南宮淼:“寫了鬥毆的過程和士兵們受傷的情況——孟強,你也看看,有沒有冤枉你。”
孟強很識趣地接過去,看罷便垂頭回答:“沒冤枉。”
高戰雲:“司法給出的處罰隻有罰餉銀,另外還提了個建議——四個字,對調職務?”
南宮淼:“是。也沒講這樣做的理由。”
高戰雲久曆軍事老謀深沉:“隻有四個字,卻叫我有豁然開朗之感——二弟,你怎麽看?”
南宮淼很穩重地勾起一個笑容,以非常緩慢的語氣道:“依我看,對調職務雖隻有短短四個字,卻蘊含很深的意思。騎兵和步兵的小子們打架,屢禁不絕,處罰一次,也隻能讓他們安靜一陣子。”
高戰雲:“而過不久又開始背著我們打架鬥毆,總想爭個高低出來,沒完沒了,連我也十分頭疼。”
孟強聽罷,魁梧的身形又往陰影裏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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