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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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十三年,正月十五,徽州府。

    “劈裏啪啦——”

    夜幕垂臨,鞭炮聲從街頭響至巷尾,在青瓦白牆的徽州府裏炸出一片熱騰騰的煙火氣。

    青石小巷裏不時躥出兩三孩童,穿著厚襖,頭係吉祥如意紅繩帶,額頭一抹朱砂紅,手執模樣各異的紙糊燈籠,嬉鬧著朝前奔去,嘴裏還口齒不清的嚷著:“疊羅漢,舞板龍,滿街都是紅燈籠!”

    越是往前,熱鬧越甚,把寒冬臘月裏的那股子陰寒濕氣都逼退許多。

    漫天銅鑼鼓聲中,熱鬧仿佛滾進了腳下的石板路裏,連帶著塵埃在燈火下都活潑潑的生動起來。

    陶陶穿著過年時新裁的月華裙,梳著盤髻,雙手規矩的交握在小腹處,腳步輕而盈。

    她低著頭走路,偶爾抬起眼睛朝前看,眼眸裏盛著歡喜,一眨不眨的看著走在前麵為她開路的男人。

    “相公,我們要去哪?”她小跑兩步到了他身側,略有些害羞的問道。

    他側眸,長臂一伸將她撈到懷裏,避開那些橫衝直撞的小孩子,笑的儒雅而俊逸,“陶陶不是一直想去看疊羅漢麽?今天是上元節,為夫帶你去看。”

    她紅了臉,大庭廣眾之下羞的脖子紅的滴血,忍不住偷偷推搡他,“我……我知道了,你先放……放開罷。”

    “哈哈哈——”男子抱著她笑,眼裏的光芒如同落進萬盞花燈般明亮深邃,他湊近她耳邊,溫柔勸哄道:“陶陶莫羞,你我本是夫妻,舉止親昵又有何妨。”

    陶陶忍不住抬頭看他,臉蛋通紅,小聲反駁道:“當街如此行為,豈不孟浪?”

    程白庵不由得挑了挑眉,懷裏的人兒嬌羞動人,雙眸如水波輕漾。

    他眯了眯眼,索性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嘴角勾起,“夫妻恩愛豈是孟浪,旁人見此當羨煞不已。”

    陶陶口拙,見說不過他便氣鼓鼓的閉了嘴,看似羞惱,然嘴角卻怎麽也控製不住的偷偷揚起,笑容越咧越大。

    到了地方,台下已經圍滿了人。

    大家手裏抄著瓜子酥糖等一幹小食,邊聊邊吃,從頭到腳都顯露出節日的喜慶。

    他護著嬌妻往裏走,遇到不少熟人,見他二人恨不能黏在一起的黏糊勁兒紛紛打趣,程白庵含笑受之,半摟半抱著人兒到了台邊。

    此時,原本空無一人的台上出現一個拿著燈籠走出來的小羅漢,他見此便貼著她耳廓笑道:“咱們趕得巧,這才剛剛開始,仔細看吧。”

    陶陶從前沒見過這樣熱鬧的表演,看的專注又認真,倒是她身邊的程白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身邊妻子的臉上,眼裏的柔情多的似乎要溢出來。

    這些東西,他是從小看到大的,早就沒了最初看的那份心情。

    他握著她的柔荑在手裏把玩,一根一根輕揉,再在柔軟溫熱的掌心裏撓兩下,陶陶被他擾的心煩,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拍了他一下,嗔怒道:“你這樣我還怎麽專心看表演。”

    程白庵露出一點吃味的表情,“娘子覺得疊羅漢好看麽?”

    “好看啊。”

    “比為夫還好看?”

    “……”陶陶無語半晌,索性當作沒聽見,轉頭繼續去看表演。

    這時,台上的羅漢們疊了個“仙人橋”,陶陶看的入迷,跟著大夥兒一起鼓掌叫好。

    程白庵便看著她笑,也不打擾她。

    接著又是一個“童子拜觀音”,陶陶看的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生怕錯過了這樣精彩的時刻。

    半個時辰後,羅漢們以“六柱牌坊”謝場,21位羅漢麵不改色的疊出高高的六層牌坊,底下的人驚呼有之,震撼有之,羅漢們臉上掛笑,麵對下麵的人合掌齊聲祝福:“眾生吉祥如意!”

    聲音貫耳,在街頭巷尾裏蕩了很久。

    下麵的人亦是高聲齊呼:“吉祥如意!”

    陶陶一臉興奮的隨著人群離開,程白庵牽著她往回走,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失笑,“就這麽高興?”

    “高興高興,特別高興。”陶陶抱住他的手左右搖晃,“相公,我還想看舞板龍。”

    “下回可好?今晚還要去河邊放花燈,然後我便要回去給族中祖輩之墓送燈。”程白庵不想拂她意,奈何今夜實在是事務繁多。

    陶陶點頭答應,有些沮喪。

    “那我們去放花燈吧。”她轉瞬又開心起來,拉著他便往河邊去。

    路上遇見幾個孩童推著兩三個紙糊的小馬駒笑著跑過,木軲轆在石板路上撞出脆響,陶陶好奇的看了兩眼,聽見那幾個孩子拍手念道:“門坼光,門旯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開推門,大天光。豬劈柴,狗燒火,貓弄飯,弄進裹;獝猻挑水滿街坐,雞公洗碗連爪爪;雞母掃地粘瀝瀝,老鼠關門咕吱吱。”

    “他們唱的是什麽?”陶陶拽著程白庵的袖子問道。

    程白庵一哂,有些好笑的看著妻子亮晶晶的雙眼,“這是《百子鬧元宵》的歌謠,想去看嗎?”

    陶陶遲疑了一下,還是放棄,“算了,時辰不早了,等我們放完花燈便該回家了。”

    “真的不去看?”她好心作罷,他卻起了逗弄之心。

    陶陶沒好氣的在他手背上擰了一下,鼓著腮幫子說道:“今年不去看,明年上元節你可要陪我去看,一個都不許少,我要看個過癮。”

    “都依你。”程白庵知道再逗下去小妻子便該惱他了,於是放軟語氣百依百順。

    兩個人在小攤販那裏買了兩盞蓮花燈,各自拿筆寫下上元祝福,而後尋了個人少的角落將花燈放進河裏。

    陶陶依偎在程白庵懷裏,望著河裏明明落落的花燈,一盞盞無聲遠去,燭火跳動,在黑夜裏好似生了潑天佛性,似乎能將這輩子的心願祝福一並用這蓮花燈送到佛祖身邊。

    “陶陶許了什麽願?”程白庵握緊她的手,俊顏被河燈映照的越發清雋秀逸,語帶輕哄般耳邊呢喃。

    陶陶嬌哼一聲,不上當,“不能告訴你,說出來便不靈了。”

    程白庵抬手點了點她翹挺的鼻子,衣服下擺的絲穗隨著動作輕搖慢晃,他語氣寵溺,“好好好,不說便不說。”

    他一哄,陶陶便笑起來,眉眼樂盈盈的,“好啦,我們回家吧。”

    二人攜手往家走,過了一段路程,街旁少有行人,家家戶戶門前的紅燈籠映的前路一片紅,程白庵看了眼頭頂月色,忽道:“再過兩日我便要出發去蘇州府了。”

    陶陶笑靨如花的麵容瞬時如寒霜打花萎靡凋零。

    她眼裏的歡喜散去,濃重的霧氣開始凝聚,程白庵還在思考這一趟去蘇州府的事宜,半天發覺身邊沒了聲音,他不由得側頭去看。

    對上他的目光,陶陶眼淚跟斷了線似的,一顆顆砸在青石路上,暈染出小小水花。

    “怎麽哭了?”程白庵一陣心疼,趕忙收了心思專心安撫她。

    他手指溫熱,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陶陶本咬著唇獨自落淚,被他這樣一擦,眼淚掉的越急越凶。

    “你才回來……回來半個月……怎地又要走?”陶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程白庵輕聲歎氣,一邊替她順背一邊柔聲說道:“年前不是跟你說了麽,十五一過蘇州府那邊便等著要貨,謝家老板前天清晨便過去了,我是舍不得你,方才多留了兩日,陶陶,莫要再哭了,此行最多四個月,回來給你帶蘇州府的糕點,好不好?”

    陶陶還是哭。

    程白庵便抱著她走到街邊的長條石椅坐下,哄小孩般說道:“你在家要乖乖的,閑來無事便跟在二伯母身邊學習管帳本,要是不喜歡,去宗族學堂裏讀書也能消遣數日,總歸你自己找點事情做,你父親教與你的扁方手藝也莫要荒廢,我很快便回來了。”

    陶陶抽泣,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不放,“我不要,我就要你,你別走好不好?讓二伯父他們去蘇州府走一趟行嗎?”

    程白庵失笑,心裏軟的不像話,卻仍舊搖了搖頭,“若是事出有因,倒可找人代為走一趟,可我好端端的在家,怎可勞煩二伯父父山路顛簸,更何況,此番去蘇州府,我還要去歸家喝一杯喜酒,熙甫三月初大婚,我與他相交深篤,必然是要去恭喜一番的。”

    陶陶癟嘴,有些不開心的抱怨道:“他怎地又要娶親?這該是他第二回娶妻了。”

    說罷又似想到了什麽,猛地抓緊程白庵,“相公,你與歸公子交好,是否……是否也會學他那般多情?若是我生病去世,你、你也會再娶一個嗎?”

    程白庵手臂被她抓的生疼,卻仍是滿眼寵溺的看著她,聞言又好氣又心疼的說道:“又在說傻話了,我與陶陶姻緣深厚,可是要做百年夫妻的,生同衾死同寢,莫非是陶陶嫁我之後又厭我?才想出這般話來誅為夫的心。”

    陶陶被他這話刺的一時無言,眼淚倒是一點點收住了。

    最後,她紅著眼啞著聲音說道:“那可說好了,你要是敢丟下我一個人,程白庵,我就生生世世不理你了。”

    “好。”

    ***

    正月十八,清晨寅時三刻。

    程白庵動作小心的起床,穿好衣服後替熟睡的陶陶掖好被角,他站在床上凝視她半刻,眼裏都是眷戀和深情,最後還是拿起桌上的方巾,腳步很輕的出了門。

    此時天還是一片漆黑,早有執著燈籠的仆童靜立簷下等候,見他出來,仆童小聲的喊了句,“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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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霧重,連吐出來的話都夾了濕意。

    程白庵頷首,示意他前麵帶路。

    兩人繞著回廊來到庫房,這裏離主宅較遠,在整個程氏家宅的西北角,不同於主宅那邊靜悄悄的,庫房裏卻是十分熱鬧。

    “老爺來了。”正在給馬匹喂草的家仆聲音洪亮的喊了一聲。

    然後接二連三的問候聲音響起。

    程白庵笑著走進來,到了一名年約四旬的老者麵前,躬身行了個禮,“勞煩二伯父了,茶葉和綢匹的數目都點好了嗎?”

    “點好了,數目都是對的。”二伯父把手裏的賬本遞給他,就著昏暗的燭光細細的看著他,“白庵這回運的貨比往常多了一倍,可是有什麽事情?”

    “沒什麽事。”程白庵看著老人,笑的很是溫容,“之前心裏便有個打算,徽州府離蘇州府路遠地僻,來回很是不便,這邊山路太多,有些路更是無法通行……這次去蘇州府,我要去見一見太仆先生,備了些薄禮,勞他幫我在蘇州府裏尋一處好地方,到時候,接大家都跟著我過去住。”

    老人有些驚訝,“你這是打算舉家遷到蘇州府?”

    程白庵搖頭,解釋道:“隻是帶著本家過去做生意,程家族係龐大旁係眾多,都去蘇州府也不現實,再者徽州府畢竟是程家先祖立業的根基,每年還是要回幾次的,等我老了,將生意留給小輩們,便帶著陶陶回徽州府。”

    周圍豎著耳朵偷聽的家仆頓時了然,打趣道:“老爺想搬去蘇州府住著,是舍不得咱們夫人呢,想帶著夫人一起去,省得徽州府蘇州府兩地跑,聚少離多又牽腸掛肚。”

    這話一出,別說一幹家仆,連程白庵都跟著笑了。

    他被當眾戳穿心思也不在意,隻是說道:“卯時一到就要出發,大家記得別落了東西。”

    程白庵趁著最後一點時間,去了趟安心居。

    走到門口時,抬眼朝裏看去,果不其然是燈火通明。

    他趕忙走進去,連聲喚道:“祖母。”

    “哎,白庵過來啦。”年近六十的老人端坐在墊了厚毯子的椅子上,腳邊放著取暖的火盆,正笑嗬嗬的看著進門的他。

    程白庵走過來,靠著祖母坐下,“卯時便要出發,臨行前來跟祖母道個別。”

    老人抬起手覆在程白庵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好好好,一路平安,要平安的去,平安的回。我們在家等你。”

    “嗯,祖母也要保重身體,白庵外出經商,不能時刻跟在祖母身邊盡孝,祖母若是有恙,白庵在外當心急如焚,所以祖母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等白庵回來到您跟前盡孝。”

    老人忍不住笑,眼裏都是疼愛,“祖母知道你有心,程家這一大家子還要靠你養活,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外麵天冷,山裏寒氣重,過兩天可能會有大雪,你記得多帶點保暖禦寒的衣物,莫要凍著自己。”

    “祖母放心。”

    “快去吧,他們應該都等著你了。”

    程白庵起身,掀袍跪下朝老人磕了個頭,“祖母,我走了。陶陶孩童心性,不懂事之處還望祖母多多包涵。”

    “好,到了蘇州府記得給家裏來個信,平安回來。”老人的眼眶潤濕,卻強忍著離別的淚,努力笑著目送孫兒遠去。

    程白庵去了大門那裏,馬車和家仆都準備好等著他來,見他出來,眾人都是一笑。

    “老爺,上馬車吧,咱們要出發了。”家仆站在一輛馬車前,掀起門簾對著程白庵說道。

    程白庵回頭看了眼程家府邸,大步一邁上了車。

    他坐進車裏,掀起車簾對二伯父說道:“二伯父,家裏的事情就要多多勞煩您了,您要保重身體。”

    二伯父笑出一臉歲月無情的褶子,“你放心吧,家裏雖然人多,可都是些尋常瑣事,比不得你在外交酬勞累,記得勿要多飲酒,傷身。”

    “白庵謹記。”

    程白庵又朝門裏望了眼,二伯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問道:“是否需要派人去喊陶陶過來?”

    程白庵頓了片刻,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不舍,而後無奈的笑道:“不了,讓她睡吧,親眼見到我離開,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二伯父也是知曉陶陶脾性的,跟著笑起來,“你心疼陶陶,陶陶心裏比誰都明白。她不來送你,也是舍不得見你離開,罷了罷了,你且動身吧,別耽誤了時辰。”

    程白庵何嚐不知這個道理,可明知如此,還是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看她。

    這一走就是四個月,山高路長,思念彎彎繞繞的纏在心口,他還沒走,便已熱切的盼著歸期。

    “出發。”他清朗的聲音在霧寒交重的晨曦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中響起,緊接著便是馬夫催趕馬匹往前走的吆喝聲。

    浩浩蕩蕩的車馬朝前走去,走過走了很多遍的青石板路,繞過無數白牆青瓦,簷角屋梁是熟悉的水墨般溫淡雅致,這徽州府裏看慣的一景一物,在離別之際都顯得可愛可親起來。

    再不舍,再掛念,一旦起程,歸途便是身後事。

    二伯父程致康站在門口一直眺首望著,直到徹底望不見人影了才收回目光,他輕輕歎了口氣,裹了愁緒和不舍,關門前他又朝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這重重隔隔的,是數不清道不明的血脈牽掛。

    親人在外,哪有不憂不懼不念不思的。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關上厚重的大門,轉身便要往主宅那邊去。

    可他剛轉了身,便瞧見了躲在門後石柱那裏捂著嘴在哭的陶陶,小臉濡濕大片。

    也不知她來了多久,躲了多久,哭了多久,隻是這凜寒深冬,她隻披了件狸皮披風,凍的直發抖也不肯出去。

    程致康趕忙走過來,她聽見腳步的聲響,抬起腫成了核桃的眼睛,放下手啞著嗓子小聲問道:“二伯父……相公他已經走了嗎?”

    “走了,朝門裏望了多次,大概也是想見你一麵,你怎地就不出去送送他呢?”程致康問道。

    陶陶抱著胳膊蹲在石柱旁,整個人顯得很小很嬌弱,她低下頭去,眼淚落到石階上,一點點從滾燙到冰冷。

    像是無所依托似的,她拽緊手腕上的手串,喃喃道:“我……我也想送他,可是我怕我越是送他……越是送他就越舍不得鬆手,每次都是這樣看他走,然後一天天的等,一月月的盼,好不容易人回來了,過不了多久又得走……二伯父,我真的好舍不得他走,可是不能影響他做生意,不能耽誤大家,不能的。”

    她一點都不喜歡送別,她隻想她的相公留在家裏。

    她都不願意去回想,他出去了多少趟,她又盼了多少天。

    程致康沒說話。

    他剛想勸慰她兩句,從回廊那邊就傳來拐杖駐地的聲音。

    “嗒、嗒、嗒——”

    老夫人由仆婆扶著,由遠及近的走來。

    “哭什麽哭。”她蹙著眉看著蹲在地上哭的陶陶,拐杖在地麵上發出沉重的響聲,“遇到事情就知道哭,白庵真的是把你寵壞了,一點程家主母的樣子都沒有。”

    陶陶眼角通紅,聽到這話肩膀瑟縮了一下,沒敢抬頭。

    她一貫怕程白庵這個有些嚴厲的祖母。

    程致康便說:“母親,這也不怪陶陶,她跟白庵兩人感情好,又是聚少離多,分別時難免會覺得痛苦不舍。”

    老夫人嗬道:“白庵離開大家都會不舍,你我也是,可要是都跟她這樣沒完沒了的哭,家裏的事誰做?一大家子人誰來養活?哭一哭就能成了嗎?致康你也別為她說話,她一直都是這般沒用,要不是白庵鐵了心護著她……”

    “母親,有些話就別說了,叫白庵知道了心裏也不舒服。”程致康適時打斷了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想起自己的大孫子,便閉了閉眼,顯然是想把怒氣壓下去,可睜開眼一看,陶陶正雙眼通紅的抬頭看她,那眼神裏都是委屈和難過。

    她的火氣一下子便又上來了,冷著臉問陶陶,“你是覺得老身說的不對還是哪句話汙蔑了你?”

    陶陶擦去眼淚,低著頭不吭聲。

    “即便是白庵在這裏,老身方才那番話也是照說不誤,林陶陶,我們程家世代徽商,你可知作為程家主母,要做哪些事情?”

    陶陶眼裏閃過一抹茫然。

    她自嫁進來起,程白庵便將她嬌寵著,什麽活都不讓她做,即便是出門在外,也會多番叮囑家人好生照顧她,不讓她受累,不讓她勞苦。

    所以她即便是到了今日,也不知身為程家女主人到底要做些什麽。

    程老夫人被她這副模樣氣笑了,她又敲了敲拐杖,抬手指著外麵,“簡直太不像話!同樣世代徽商,你去看看謝家的主母、王家的主母以及詹家主母是如何做的,你給我好好學著!”

    大抵是真的動了氣,老夫人的身子往旁邊歪了一歪。

    陶陶嚇了一跳,趕忙爬起來要去扶她,“祖母,您當心身子。”

    老夫人拂開她的手,轉而吩咐程致康,“致康,你扶我回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是,母親。”

    她又冷眼看著陶陶,陶陶低著頭,聲音低弱,“祖母,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學,您別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疊羅漢那段,一半是參考小時候記憶,一半是在網上找了些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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