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梅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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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盯著那張杜鵑花的照片看了許久。
灰藍色的椅麵破舊已有了裂紋,杜鵑花瓣顏色暗沉,像一片深紅色的血漬。
詹台皺著眉頭思緒飄遠,不知為何竟憶起讀初中的時候,同班女生初潮來襲暗紅色的校服褲子和她們坐過的印了血痕的板凳。
詹台甩甩腦袋,把這些無厘頭竄進腦海的古怪念頭拋諸腦後,暗自下定主意。
出事的公交車自浮現杜鵑花之後,已經再度被封存,並未上路載客。
詹台一身利落簡單的短袖黑褲,簡單收拾了一個背包,當晚趁著夜色,偷偷溜進出事的公交車停靠的立珊線始發站內。
出事的公交車停在公交樞紐的最裏麵,詹台手裏握著手電筒照著車牌,挨個找過去。也許是因為案件詭異遭了司機的晦氣,其他公交車停靠的地方都與出事公交車隔了很遠,孤零零停靠在十幾米外的大樹下,孤島一般。
四周萬籟俱靜,七月的夏夜卻聽不見半點蟬鳴,空氣粘稠,仿佛凝結著一層看不見的血汽,腥味撲鼻。
詹台抽了抽鼻子,眯起眼睛,從背包裏麵掏出桃木劍攥在手裏。
桃木劍尖輕挑,黃紙符燃起粼粼白光,倏忽閃了一下就熄滅了。符灰紛紛揚揚像黑色的柳絮,灑在桃木劍身之上,像是給木劍罩了一層黑色的薄紗。
老式的公交車,還在用傳統的推拉窗。詹台繞著公交車一周,果然找到一扇沒有完全推到底的窗戶,桃木劍貼著窗邊往裏一蹭,就擠開了一條小縫。
詹台伸手撥開窗戶,手臂用力,撐著窗邊往上一躍,翻身就進了公交車裏。
月光和燈光驟然消失,越發顯得車內黑暗。詹台舉著手電筒照到哪裏,哪裏就有小小一塊明亮的圓圈。
手電筒左右移動,燈光照到的地方並無一絲異常,越發顯得那些沒有被照亮的地方陰暗可怖,映襯著時有時無的奇幻光影,引發出無邊的想象。
人所有的恐懼,原是來自於未知。
就像此刻,他輕輕伸出手,摸著這朵鮮紅欲滴的杜鵑花,卻絲毫沒有頭緒它是如何一夜之間出現的。
不是油漆,不是篆刻,不是噴墨,不是彩繪。
像是生長在這個椅子上的一朵花,以塑料座位為土壤,將自己的根脈枝葉深深紮入,無論是用什麽辦法都不能輕易磨滅。
詹台想了想,幹脆滅了手電筒,掌心相對,指尖輕輕一撚,一小縷白色的火苗自他指尖竄出,靈巧得好似有了生命,小魚兒一樣躍到了浮現出杜鵑花的座位上。
白光似蛛絲,絲絲縷縷在花瓣之上蔓延,不消片刻在整個座位上結成了一個密密麻麻的白光巨網,又漸漸越裹越密,將那座位裹成一隻又白又鼓的繭。
詹台凝目看著蛛網,輕聲念道:“諸相非相,如視幻相,質真若渝,自見故明。”
白色的蛛網閃動著隱隱的珠光,忽明忽暗,片刻之後消逝在黑暗之中。
什麽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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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微微蹙眉,桃木劍煩躁地在地上來回劃動。
他思索片刻,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便站起身來從車廂的中央走到了公交車的前方,邊走邊想。
夜深寂靜,他踏在車廂裏,腳步聲格外突兀,一下一下像刀鋒劃過心尖。
詹台明明並不恐懼,可是身體像是先於思想意識到了危險,掌心不知何時開始滲出一絲絲冷汗,將桃木劍的劍柄都浸得滑溜溜。
詹台走到車前,司機的座位一切如常,右前方的上客車門也沒有一點異狀。他鬆一口氣,轉過身來。
轉身那瞬間,詹台視線掠過車門旁的後視鏡,瞳孔瞬間放大,渾身的肌肉霎時緊繃起來,整個人就勢一滾,蹲在了司機座位的後方。
後視鏡裏,剛才閃現過一片紅色的衣角。
雲紋繁複,血紅欲滴。
詹台咬緊牙關,手指握緊劍柄,深吸一口氣之後,再度探出頭。
這次,後視鏡中卻什麽都沒有了。
詹台走到車門前,貼著車門的玻璃往車身右後方看去,隻看見空曠的停車場,和遠處一排整齊停放的公交車。
那片紅色的衣角,不論是什麽,此時此刻並不在車外。
這麽短的時間之內,既然已經不在車外,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它上車了。它在車內。
詹台猛地轉過身來大喝一聲,桃木劍兜頭自上劈下,叮地一聲劈在了車廂的地板上,濺出一層黑色的符灰。
他借著腰力側身抽劍,左右各打了一個劍花兒,竟是把陰山十方看家的本領都使了出來。
“人命無常,看青雲、雨過山水。百年如夢,有似希夷,十年一似修真理。”詹台多年不念劍訣,此時仗著幼年打下的童子功,難得還能揮灑自如,長劍行雲流水,黑符灰隨劍尖筆走龍蛇,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罡風法陣。
“罡風罰作陰山為鬼。心行常不昧。遍十方觀照天地。”詹台頭上冷汗滲出,手下速度絲毫不減,車廂像是隨著他的長劍一起晃動,一整個晚上的寂靜早已經不複存在,風聲之中夾雜著鳥叫蟬鳴,間或傳來一兩聲若有若無的低泣。
劍柄的溫度一點點升高直至燙手,罡風陣已成氣候,詹台心下稍定,左手捏訣,大吼道:
“三界之內,大映吾身,萬物速現,洞徹交慧!”
罡風陣內白光驟起,法陣威力十足,一片片小黑霧騰起,不知是哪裏來的小妖物來得不巧,被罡風陣輕輕鬆鬆取了小命。
車廂內一時燦如白晝,亮得連地上的螞蟻空中的蚊子都無從藏匿。
詹台目瞪口呆,直勾勾看著出現在這一片亮光之中的人。
“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陰山十方這個名字的來源揭秘啦。
腦洞就是這首馬鈺的元曲《女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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