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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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笙軟成了一灘水,剛失去齊卿的攙扶,像被抽掉脊椎骨一樣往下滑。

    齊卿把人打橫抱起,僅僅幾息功夫,稚笙的頭發已瘋長數尺,長長的垂到地上。漆黑的發絲黏在他雪白的臉上,額上沁出的一層薄汗亮晶晶的,像是剛出水的水妖。

    齊卿把他放到床上,撩起他一頭長發撇到一邊,免得他壓到。他抬手,為他擦去臉上的汗珠,拂開他黏在臉頰的頭發,護著他的頭靠在枕頭上。齊卿這一套動作一氣嗬成有條不紊,表情也沒有半點急躁,眼中甚至少有的帶了溫柔的安慰之意。

    外麵的聲音越發嘈雜。

    “沒事,我會解決的。”齊卿笑道,眉梢眼角都帶著暖意。還是同平常一樣的語調,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稚笙頓時眼淚就下來了,他抬手撫上齊卿的臉,衣袖滑落,露出蒼白的手臂,淡青色的青筋隱藏在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下,竟分外的妖嬈。

    稚笙相信他能解決,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有的事情任齊卿的能力再厲害也解決不了。滑落在手臂的衣服已經由淡青色的布料變成了更為豔麗的綠,光華流轉,璀璨奪目。他的變化是不可逆的。他流著淚,因為動容,因為滿足,也因為絕望。

    他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齊卿的臉,似乎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睫毛,臉頰的每一個弧度,都深深印記在心。他碧綠色的眼睛,含著一汪淚水,像是破碎的琉璃。

    齊卿擦去他眼角的淚水,隻當他是害怕。

    “沒事。”他又安慰道,聲音低沉,縈繞在稚笙耳邊。

    說著,他站起身,放下帳幔,將他好好的藏了起來。層層帳幔落下,齊卿看不見稚笙的身影,稚笙也看不到齊卿的表情。轉身的那一瞬,齊卿臉上的柔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堅冰般的冷硬。

    齊卿冷著臉,大步前行,未至宮門,就見到已經進入東宮的一眾人。

    張先見人來了,臉上的褶皺勉強堆出一個笑。他還是之前遇見齊卿的那副裝扮,手裏的羽扇輕輕搖動著。他的肩頭停著一隻紫色的蝴蝶,雙翅開合,配合著羽扇的頻率。

    他的身後是一眾侍衛,皆神情肅穆,手按在腰側的劍上,嚴陣以待。

    張道長說是有妖物,他們從未麵對過這種陣仗,個個都死死盯著宮門,若有異象便齊齊出鞘。

    “張道長,你這是意欲何為?”齊卿眼中結了一層冰,年輕的身體在身高氣勢上都壓了張先一頭。

    張先搖扇的手一僵,緩聲道:“太子殿下,宮中怕是混入了妖哇。貧道是怕您有危險,才擅闖入內。”

    “哦?妖在何處。”說著,他冷冷的掃了周圍人一眼。張先身後一眾侍衛訕訕地放下了按在劍鞘上的手。

    張先見狀,心中怒氣翻湧,厲聲道:“並非是貧道沒事找事,而是貧道的靈蝶的確察覺了異常,此事皇上也知道。皇上向來有成仙之誌,怎可讓邪祟侵擾!”

    張先執羽扇的手激動得顫抖,“那妖便是太子殿下您此行帶回來的那個少年郎!”

    眾人聽他這麽說,俱是心裏一緊。特別是東宮內的宮女侍衛,這麽多天他們都在和妖相處?至於張先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他們並不懷疑,那可是被皇上所器重的高人!

    張先見周圍人的反應,克製地揚了揚嘴角,僅僅一瞬又被他壓下去。他搖動著那黑白相間的羽扇,羽扇散發著淡淡的異香。那是他多年前捉住的鳥妖,身有奇效,嗅其香可令物顯其原型。他殺了妖,取其羽毛做成羽扇,珍藏多年。那年運氣真是好,就連這靈蝶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他殺了鳥妖後才跟隨了他這麽多年的。

    羽扇辯妖,靈蝶傳信,這些年他才得了那麽些寶貝,唬得住皇帝。

    張先滿意的撫著羽毛,心裏激動。不知這次這妖能有什麽用,皮毛筋骨總該有一樣是有用的。

    稚笙躺在床上,覺得恢複了謝力氣。他本不該被那香氣影響的,好歹是個神族啊。隻可惜他在人間逗留已近百年,更是育有了自己的蛋,早不如當初在族群裏的時候。

    稚笙撐起身,他看了看自己,已經完全變成在族群裏的模樣了。他沒想錯的話,應該還沒有停止。果不其然,他伸出自己的右臂,本來白皙一片的皮膚,現在已經附上了一層細細的絨羽,且有繼續生長的趨勢。

    稚笙抿唇沉默了。

    即便今天齊卿能解決掉那些人也沒辦法,他若是真化為原型,整個寢殿都不一定能裝下他。

    被床幔遮住了光,床上一片昏暗。稚笙掀開床幔,刺眼的光線不帶溫度的刺過來。他把衣袖整理好,掩蓋住自己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東宮內的侍衛也聚在了一起,與張先對峙。

    張先被逼到了宮門處,氣急敗壞。

    太子宮中有妖,還是太子親自帶回來的,這對齊卿來說怎麽都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他執意反抗,不占理的其實還是他。

    稚笙推開殿門,思緒飄的很遠,碧色的眼眸一動不動。

    他暴露在陽光下,全身被毫無遮掩的展示出來。其實,他們族群還是很漂亮的,仙模仙樣的,就是他現在太狼狽,真是給鳥丟臉。他自嘲地笑了笑,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不知是誰先發現他的,隻聽沒一會兒俱是一片驚呼。他看見齊卿轉過臉來,薄唇抿著,似乎有責怪之意。等會兒你還會更怪我呢,稚笙心想。

    他拖著遲滯的步子走向他,周圍人想要出擊卻又難以自製的往後退。隻有齊卿站在原地。

    “太子殿下你竟私藏妖物!”張先隔的老遠,厲聲驚呼,非要把他的這個罪名給坐實了。

    稚笙狠狠瞪了他一眼,張先怔愣一瞬,卻越發激動了。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真是美啊,長在人臉上真是可惜,應該嵌在他的拂塵上做一顆明珠才是!

    稚笙離齊卿越發的近,周圍侍衛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如果這妖真是被太子護著,他們又該怎麽做?一時眾人心裏都沒主意。

    變故隻在一瞬間,隻見稚笙一個轉身伸出手臂扣住了齊卿的脖子,速度之快,周圍人根本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

    待認識到那妖挾持住他們太子,刀劍出鞘之聲此起彼伏,一片冷光。

    稚笙踮著腳尖,與其說是挾持了齊卿,不如說是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脖子。他把下巴擱在齊卿寬厚的肩膀上,手上並未怎麽使力。

    齊卿微微轉過頭,兩人的呼吸交疊在一起,肌膚相貼。稚笙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賴在了齊卿身上,像是一個玩鬧的擁抱般。他嘴角帶笑,淚水卻沿著他挺翹的鼻尖滴落在齊卿的脖頸。

    “你忍一忍。”他說。

    “你們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那妖物捉下!”張先氣急敗壞。

    “不論如何,也要保證太子殿下的安全!”一領頭侍衛回道。

    其他侍衛也紛紛附和。

    張先難以置信地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他們,“你,你們!”

    做戲都看不出來?!

    稚笙吸吸鼻子,鬆開了手。齊卿的麵色依然是平靜的,黝黑的眼眸似一片溫柔的黑海。稚笙咬咬牙,鋒利的五指張開,推出一掌。

    齊卿被他推出數米,跌坐在地,緊抿的唇滲出一條血線,緊接著,抑製不住的吐出一大口血。

    “殿下!”王武目眥欲裂,提著手上的劍就衝上來。

    稚笙轉身,一掌拍掉他的劍,利劍飛出,刺在石柱上,斷成數截。

    王武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中有著被欺騙的憤怒,他不依不饒地衝上來,稚笙皺著眉頭推開他,五指卻劃破了他的衣衫,滲出幾道血痕。

    眾人衝了上來,稚笙一腳把他遠遠地踹離混戰中心。

    他毫不理會湧上來的人潮,直接飛身朝張先而去。

    張先大驚失色,看著離得越來越近的稚笙,慌亂之下在羽扇上畫了幾道符咒就朝稚笙扔過去。

    稚笙毫不躲閃,指尖撫過,羽扇化為片片碎羽洋洋灑灑飛滿天。

    黑與白的羽片雨中,張先難以辨認情況,連連後退。肩上突然感到壓力,他惶惶抬頭去看,正對上一雙綠幽幽的眼睛,他剛剛才誇過它們好看,現在卻隻覺得渾身發涼,那裏麵透著無盡的惡意。

    “都怪你。”稚笙喃喃道。都怪你多事,讓他一下子結束了和齊卿在一起的日子,還不得不弄傷他。

    稚笙的雙目泛起血紅,嘴角勾起令人心悸的弧度。他彎下腰,站在張先肩膀上以這個姿勢保持著詭異的平衡,絲絲縷縷漆黑的發絲垂下,張先手忙腳亂地撥開,那發絲卻還是縈繞在他身上,似乎是要把他囚禁。

    張先驚慌的亂動,全沒了平日裏仙風道骨的模樣,他亂動著,希望能把肩上那人甩下來。但稚笙就像是長在他身上似的,怎麽也擺脫不了。

    稚笙伸出細長白皙的手,細且鋒利的手指在張先的麵前展開,像一麵妖冶美麗的骨扇。張先怔了一瞬,下一秒劇烈的疼痛讓他幡然清醒,那“骨扇”的其中一根扇骨刺入了他的眼球,他甚至清晰地聽到了那清晰黏膩的咕嘰聲。稚笙惡劣地笑著,看起來很開心。

    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

    張先伸手去捂自己的眼睛,這入骨之痛卻還是沒讓他倒下,稚笙站在他的肩頭,逼迫他站的直直的。

    他用帶血的手指點了點張先完好的另一隻眼,“這一隻留給齊卿吧。”你害他,讓他親自來報。

    言罷,他直立起身,越過一眾驚嚇的目光與齊卿平靜的雙眸相對。看到他嘴角的血跡,稚笙鮮紅的眼角湧出淚水,滴滴答答的落下,看起來很心疼。

    他張開雙臂,華麗璀璨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雙腿一蹬,化為一道綠光,越來越高。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鳥影,拖著長長的尾羽披著霞光而去。

    隻留下一聲婉轉的清啼。

    張先也終於跌倒在地,震起周邊碎羽,他半張臉血紅,一身白衣也染上了紅。

    滿地碎羽中,先前停在他肩頭的紫蝶扇動著翅膀,繞著滿地黑白相間的羽毛飛翔幾圈,像是依戀像是不舍。期間,它翅膀落下紫色的粉末,盡數撒在了張先的臉上。

    最終,它越飛越高,越過高高的宮牆,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港道理,這章真的肥!【挺起小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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