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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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大亂。
傍晚殘陽如血,把張先那血紅的半張臉映照得更為可怖。他躺在地上,說不出話,隻能從喉嚨裏擠出幾聲嘶啞的哀叫。
周圍亂哄哄的,恐懼的情緒縈繞在每個人身上。
好歹是訓練有素的,周圍侍衛宮女很快就安靜下來,開始處理亂局。
齊卿緊鎖著眉頭,胸口一大塊暗紅印記。他抬手拭去唇角的鮮血,反而在麵頰上拉出一條細長的血線,眼睫遮住了光線,他雙眸黑沉。臉被夕陽映成古銅色,看起來竟莫名生出些狂放邪佞的氣質。
齊卿吸了幾口氣,一起一伏間都能感受到胸口清晰的銳痛。
“殿下,臣扶您到殿內,禦醫馬上就來!”
一旁的侍衛看著齊卿胸口那一大塊血跡,伸手想扶起他,但又不知他傷的輕重,生怕加重他傷勢,一時手忙腳亂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擺。
齊卿卻沒看他,自己掙紮起了身,若不是他嘴角的血跡,恐怕別人會以為他隻是摔了一跤那麽簡單。
那侍衛見狀有些忐忑,這番變故,皇上器重的道長受傷,甚有威望的太子看起來也傷的不輕,反是他們毫發無損,怕是之後沒好果子吃。而且他是張先帶來的人,他們眾人被張先慫恿著闖了東宮,怕是前路未卜。
先前被稚笙踹到一邊的王武趕忙跑上來扶住齊卿,他胸前還帶著幾道抓痕,但是傷的並不深,血跡已經幹涸。
齊卿被扶到榻上,不久前這兒還藏著稚笙,不太整齊,有些亂。他躺下去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氣息就包裹了他,那應該是稚笙的味道。
床幔半遮著,床榻上有些昏暗,宮女上前打算將床幔收起,齊卿眸光一閃,果斷道:“不用。”
宮女動作驟然停下,雖有疑惑但還是乖乖退下。
“你們先下去。”
王武張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看齊卿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還是泄了氣,乖乖和一眾人出去。
待殿內隻剩下齊卿一人,他坐起身,動作牽動了傷口,他皺眉撫上被擊中的地方,眼神卻往床榻昏暗的一角望去。
方才他剛躺下就注意到了不同,平整光滑的錦被莫名突出了一塊。他湊上前去掀開被子,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布袋,裏麵是圓滾滾的蛋。
齊卿的怔忪片刻,隨即眼角帶笑輕輕摸了摸它。
他下床,抱著它走遠。再回來時兩手空空,帶血的外衣也被換下。
重新躺回床上,齊卿靜靜地閉上眼睛。傍晚的風一陣一陣的吹來,空氣裏都是流動的花香。被稚笙掛在羽毛上的小花環在風中輕輕顫動,紫的白的小花跳躍著,明亮而活潑。
一片黑暗中,齊卿的眼前浮現稚笙那雙碧色的眼睛,迎著光,璀璨靈動。那顏色應該與山林極配,像是林間斑駁細碎的陽光。
這麽想著,他好像真的置身於山林間。身邊是撫過樹木的清風,空氣中是野花的芳香,還有被太陽曬出的枯枝木香味。
他於林中仰起頭,迎著樹葉間漏出的光,一雙熟悉的眼睛突然闖入他的視線。那人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身舒心的綠色,纖細的身體被罩在華麗的長袍裏,仙子降臨人世一般,嘩啦一下穩穩落到了他懷裏……
稚笙一路向東,飛過集市,飛過成群的房屋,直到身下變成田野山林,他才慢了下來。
一片綠野中出現了一棟小房子,稚笙收了翅膀緩緩下落。
正是春天,地上生著絨絨小草,踩在地上沒有一點兒聲音。這個地方遠離人煙,背靠一座連綿的山脈,山中溪流自不遠處流過。
小小的一塊院子布置的很好,還有一架秋千在不遠處,正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衣擺滑過草地,長長的羽毛在地上留下劃痕。稚笙拖著自己的翅膀走向那個秋千,他的右手已經變不回來了,此時取而代之的是片片翠羽。
秋千落了一層灰,稚笙卻毫不在意的坐下去。那是前世齊卿看他在家裏待著無聊,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給他做的。他當年可喜歡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這裏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被侵擾。
腦袋靠著繩子,稚笙一雙眼睛四處遊離,將院中一切收入眼中,他能回想起以前生活的每一幕。
日薄西山,整個院子被籠罩在一片暖黃中,前生這個時候是齊卿回家的時候。他一定會帶著獵物推開門,先在門附近的石板上把獵物清理幹淨,一部分賣出,一部分留下。留下的那部分他當晚就會把它下鍋,作為晚飯。他做這些的時候,稚笙就在旁邊看著,最後擺好筷子上桌等吃。被這麽養,稚笙胖了好幾圈,跑起來臉頰上的肉都會顫。
想著,稚笙覺得有些好笑,反正自己每天等著吃就是了。笑著笑著,稚笙一腳點地帶著秋千一起輕輕搖晃起來。
繩子嘎子嘎吱地摩擦著,掉下來一些碎屑,突如其來的,繩子斷開,稚笙猛地摔到了地上。
他先是愣了一瞬,嘴角還殘留著笑意,然後他乖乖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若無其事。
他轉頭看斷掉的秋千,多年的風吹雨打,麻繩已經變得又鬆又脆,根本經不起折騰。
再一轉頭,麵前的一切都帶上了陳舊的痕跡。屋簷的瓦片缺了一處,應該是被夏天的暴雨狂風損毀的;石板也斷成了兩截,斷口插在土壤裏,周圍生了一圈野草;院牆旁塌了很大一塊,那原本是一個洞,給喜歡經常來他們家串門的小黃狗留的,那小黃狗在他離開時候已經變得很老了。當時它趴在路邊,耷拉著眼睛看他越走越遠。
稚笙的鼻子突然就酸了。
他用左手捂著眼睛走進房子裏,在一個四方桌旁坐下,吹了吹塵土,趴在了他曾經的小飯桌上。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開始無聲的啪嗒啪嗒掉眼淚。
在這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裏,稚笙兀自傷懷。
他抬手抹眼淚,卻突然掀起了一陣大風,吹倒了凳子,塵土飄揚。看著自己不小心抬錯的右翅,稚笙氣憤地狠狠拔了幾根羽毛扔在地上,還嫌不解氣又狠狠踩了幾腳,直把那閃亮的羽毛變得灰撲撲的。
從氣憤中緩過來,稚笙捂著被拔了羽毛的地方,疼得直吸氣。小臉皺在一起,情緒頓時往崩潰的路上越走越遠。
“是稚笙嗎?”遠遠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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