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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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益是中年得女,隻有這一個孩子,很是疼愛。
他雖不是多清廉的官,但也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隻不過在其職總會收下一些禮,然後多數用來給白葳買些上等的衣料首飾,甚至早在白葳剛與霍家定親後,他就在長安附近買了二十畝良田一並做為嫁妝。
信使先來報,說白益與其夫人午後將至。
白葳從早上就異常緊張,今天終於能見到父母,希望兩年前她是真的“墜崖而亡”,而非有什麽隱情,她站在廊下不住的往門外眺望,隻希望時間過得快些。
“你就是四嫂嗎?”忽然有道稚嫩的女童聲問道。
白葳扭頭看去,一個小蘿莉站在拐角處,手扶著牆側出半個身子,圓圓肉肉的小臉,一雙葡萄一樣圓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她。
堂邑侯共有三男三女六子,眼前這個小蘿莉應該就是堂邑侯最小的女兒霍思卿,才六歲。
果然,杜英驚訝道:“六公子怎麽跑這裏了?”朝她後麵瞧去,“林保母呢?”
小蘿莉眨眨眼,一直盯著白葳:“我是來找四嫂的。”
杜梨過去把她帶來,她走近了,對著白葳再次問:“你是五四嫂嗎?”
白葳不知怎麽回答,看了眼杜英,她也不知該作何回答,是與不是目前都不對。
白葳含糊道:“算是吧!”
霍思卿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任杜梨怎麽拉都不過去。
杜梨奇怪:“六公子怎麽了?”
霍思卿水靈靈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著白葳,皺著一張臉又走近了兩步,鼻子動動嗅了嗅,沒聞到什麽似的,奇怪而又小心翼翼的走近。
不僅白葳莫名其妙,杜英杜梨也大感驚奇。
這小蘿莉湊得太近,幾乎都撲到白葳身上了,她抬手想推開她,卻聽霍思卿不解的說:“不臭啊!”
“什麽?”白葳怔住。
霍思卿不解的瞅著她:“大家都說你臭,我聞了聞,不臭啊!香噴噴的。”
白葳呆……誠然她初次登場時邋遢了些,也確實略有味道,但也不能這麽宣揚吧!臭?難道她在府裏給人的印象是這樣嗎?
她嘴角抽了抽,瞟了眼杜英杜梨,二人均不自在的垂下了頭,不敢對視。
看來她的“臭”名已經在霍家傳遍了。
看著一臉純真迷茫的小蘿莉,白葳認真了,蹲下身平視她道:“那是謠言,你剛剛不是聞了嗎?我香香的,不信再聞聞。”
白葳說著展開雙臂等著她聞,霍思卿歪著頭瞅了她一會兒,上前對著她嗅了嗅,然後又繞著她走了一圈,確實是香的。
小蘿莉緊皺的眉鬆開:“香的,不臭,”又瞅著她的臉道,“這是什麽?你在哭嗎?”
白嫩肉乎的小手摸上了白葳眼角的那點淚痣。
白葳一愣,被她的問話逗笑,回道:“我沒哭,這也不是淚,這是——”忽然想起關於淚痣的種種傳說,眼珠一轉,笑道,“不,這是眼淚,是我前世所愛之人留在我臉上的一滴淚,是印記,今世他要憑這個找到我。”
“印記?”霍思卿不懂她在說什麽,被她弄得稀裏糊塗的。
白葳知道自己的胡說八道這個小家夥不會懂,看到院裏的花池裏有雜草,便道:“來,我送你一隻兔子。”
“在哪?”霍思卿立馬被吸引了,“小兔子在哪?”
白葳牽著她肉乎乎的小手走到花池旁,裏麵有一叢狗尾巴草,白葳拽了幾根,認真的纏纏綁綁,然後一隻狗尾巴草兔子就出來了。
“喏~”她遞給小蘿莉。
霍思卿好奇的拿過,搖了搖狗尾巴草棒棒:“這是兔子?”
“是啊!”白葳認真的忽悠,“你看這兩隻長長毛毛的耳朵,可不就是像兔子的耳朵嗎?”
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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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的話還給我。”白葳說著就要去搶草兔子。
霍思卿卻連忙雙手護住往後退,道:“這是我的!”
“你不是不喜歡嗎?”
霍思卿噘嘴,隻有兩個字:“我的。”
白葳挑眉:“那你說它可愛不?”
霍思卿搖了下狗尾草兔子,兩支挺翹的穗子很有彈性的搖搖複回原位,她笑了起來:“可愛。”
這一笑讓白葳的心都化了,忍不住捏捏她的臉,哄騙道:“人美心善才會編出這麽可愛的兔子,對不對?”
霍思卿沒有上她的當,烏黑的大眼睛看著她,似乎在說“我知道你什麽意思”。
被純真的小蘿莉用這種眼神瞅著,白葳臉上微臊,正要扯些別的話題,忽聽她稚嫩清脆的聲音說:“是,四嫂美若天仙。”
這誇的……白葳又臊又開心的,都忘了糾正霍思卿的稱呼。
杜英杜梨也忍不住掩嘴偷笑,怎麽說呢?這位女君有時淑雅得體,有時舉止讓人新奇。
看著白葳逗著霍思卿,時不時的說些奇怪沒臉皮的話,二人感歎,雖然經常不與她們說話,但女郎真的沒一點兒官宦子女的架子,此刻的笑也不像之前內斂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歡喜,耐心哄騙六公子的言語稀奇古怪,陽光灑在她臉上,明麗動人。
巧笑之瑳,佩玉之儺。說的便是女郎了。
杜英突然明白當初四公子為何執意要娶女郎,這樣的人兒豈能放下?可惜,君侯和夫人並不樂意,整個霍府的人都意會到了,所以對白葳的稱呼都是女郎,而非女君。
白葳逗著小蘿莉,沒一會兒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她接過杜梨遞來的錦帕,先給霍思卿仔細的拭去汗,待要給自己擦拭時,忽然往走廊那裏望去。
見她蹙眉看著走廊拐角,杜英順著看去,那裏什麽也沒有,疑道:“女郎怎麽了?”
白葳皺著眉,盯了空蕩蕩的那處好久,才道:“沒什麽。”
明明感覺剛剛有人在看她,是她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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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葳心跳如雷,聽到仆人報白益夫婦到了巷口,更是緊張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真的,她是魂穿,不要太害怕。
大門口一陣騷動,一對夫妻腳步極快的往這裏走來,還未看清他們的樣貌,隻看身形,白葳就知這就是她的父母,齊國臨淄人白益和徐氏。
白葳站起來,或許是血脈的緣故,她忐忑而又莫名激動,隱隱有股心酸歉疚之感。
“阿葳——”人還未進來,徐氏就不確定的喚道。
聽到徐氏遲疑又滿含期待的聲音,白葳不禁酸了鼻子,迎了出去:“是我,阿母!阿翁!”
自來到這裏,又挨餓受凍的過了半個月,她真的很想念這對素未蒙麵的夫妻,從今往後也是她的父母。
徐氏抓著白葳的手很用力,仿佛擔心鬆開了,女兒就不見了,眼淚奪眶而出,她顫抖著伸手摸向白葳的臉側,抿著嘴數次哽噎,才勉強出聲道:“是阿葳,是阿葳!”
說罷,再也忍不住的抱住白葳,失聲哭出了聲:“阿母好想你,阿葳,阿葳……”
白益尚好,麵上雖激動,眼眶也微紅,但好歹忍住了,看著相擁的妻女,啞聲喚道:“阿葳!你——”
他一時不知言語,紅著眼眶,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重,看起來有些怪。
白益如今才四十五歲,身形微瘦,有些佝僂,一看就是失意惆悵多年,想必是因她的“不幸遇害”,才消瘦不已。
徐氏也一樣很瘦,頭發都白了許多,看起來不像是才四十歲,和白益一樣,都顯得滄桑愁苦,與記憶中的矯健明朗截然不同。
二人雖非她生父母,但見他們這樣為女憂思,為女喜泣,白葳真的慚愧心疼,若不是她的遇害,父母何至於如此?原本白益都要到京城做禦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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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家三口在院中相擁而泣,霍家人也感慨,女兒“死而複生”豈會不激動?這可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霍夫人都不能想象自己的四個孩子有任何一個出差池,她該怎麽辦?忽然覺得自己對白葳的態度有些無情,所幸這些日子未曾虧待她。
霍君侯走上前道:“去塵,好久不見。”
白益以袖掩麵,拭去眼角的淚水,這才對霍君侯拱手行禮,笑道:“是好久不見了,重元。”
“來來,先到屋裏坐,你與阿娣奔波,快來休息。”霍君侯連忙扶起他,招呼他們進來。
霍青檀跟在父親後麵,對徐氏和白葳道:“夫人和女……四娣也先進來。”
當著徐氏的麵,他實在不好把白葳的身份推得老遠,弄得不好看,暫先承認白葳弟媳的身份。
“有勞君侯、夫人、大公子。”徐氏回答不上來,白葳代道。
霍青檀笑了一下,領他們進屋。
霍夫人心情複雜,看剛剛白氏夫婦的表現就知,白葳是真的白葳,她當初確實是“遇劫匪墜崖而亡”,父母擔心子女的樣子是裝不來的。
霍君侯向白益說了白葳到來的大概情況,白益連連道謝。
“當初未找到小女,山崖高達百丈,我們找了很多種方法都下不去,隻有一位俠士願意下去,再上來時就拿著小女染血的一節衣裳……”說到這裏,白益喉中哽咽,欣慰的看著坐在徐氏身邊完好無損的女兒,“我和小君都以為小女遇難……萬幸!萬幸!”
“令嬡幸被高人所救,今日,去塵也可放心了。”霍君侯安慰。
白益點頭:“原有許多話要與重元相談,但我與小君思女心切,望重元與阿嫂諒解,讓我們與小女先享人倫。”
霍君侯連忙道:“哪有,我已經為你和阿娣安排了住處,你們可先在府中住下,其他的事有空再詳談。”
他說的這話讓霍夫人暗瞪他,她巴不得他們趕緊走,他怎麽能留下他們?真是個老糊塗,他們要真是在這裏住下該怎麽辦?
她正急的不行,誰知白益道:“不叨擾重元了,我已讓人尋了客舍,今日便去住下,讓妻女好好交心。”
不等霍君侯說話,霍夫人生怕白益是客氣,語氣有些急道:“去塵說的是,你們這麽久未見,是要在一塊享天倫,在我們府裏,難免不自在。”
霍君侯知道妻子心裏的想法,被她搶白,也不知該說什麽了,有些尷尬。
白益並不生氣,他站起來,徐氏也跟著站起來,白葳亦然。
他道:“多謝重元、阿嫂照顧,我與妻女這就先告辭了。”
他給霍夫人一種比他們還急的感覺,急於問女兒這兩年過得好壞能理解,但總覺得不太對勁。
兩家又客氣了一陣,徐氏和白葳上了馬車,白益騎馬而行。
徐氏淚眼朦朧,緊緊抓著白葳的手,看著白葳既慈愛又擔憂,更多的是欲言又止。
白葳心裏咯噔一下,這神情……有問題。
“阿母……”她喚了一聲。
徐氏五味陳雜的拍拍她的手,隻叫了一聲她的名:“阿葳。”別的不再言語。
到了客舍門口,下了馬車的白葳立即偷瞄一眼白益,見他表情仍是悲痛,並無其他,又稍稍放了心。
三人進到房間,徐氏剛關上門,白益的臉就沉了下去,厲聲道:“逆子,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君:丈夫對妻子的稱呼
兄妻為姒,稱呼為嫂;弟妻為娣,稱呼目前不詳,這裏用阿娣
客舍:客棧
巧笑之瑳,佩玉之儺。——出自《詩經-竹竿》
漢代婚嫁流行重金厚禮,有些家庭會因為覺得禮金不夠重,而多存幾年,以至於耽誤子女結婚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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