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驚風霪雨,天魔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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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軒生而劍胚,天賦異稟,原為鑄劍山莊二公子,少時便已能氣禦七劍,天資過人之處,更比其兄長,若無意外,當是鑄劍山莊這一代守劍“劍靈”:隻為一場大病,因緣際會,為魔宮“九天十地”、天魔靈毒費孽塵救治,長達兩年時間。源於此故,得與費孽塵一段師友緣分,亦師亦友;也是為此,從費孽塵學到多少本事尚且不說,冷落紅塵的性情倒是承了個十足,更為沈冰之故,盡管劍道脫俗,一代劍神龍在天也不免青眼,卻是從未顯於江湖,這些年一直便陪沈冰安居蟒山,從費孽塵學醫術藥道。
隻溫柔鄉卻非英雄塚,盡管與沈冰隱居不名,在楚軒生而劍親,一身劍藝,卻也從未懈怠,尤其於劍意領悟,也不知是不是情絲所動,更是獨得玄妙,劍意守護,氣凜千秋,這便是令半數江湖頭疼的第五天易,也不禁腹誹一句“劍養的烏龜殼子,硬是紮手”,修為雖尚未九品天途,劍道一騎絕塵,卻是卓然煌煌,獨樹一幟。
這便如胸懷錦繡,在楚軒雖不喜舞文弄墨,嘩眾取寵,書生意氣,卻總不免激揚文字,揮斥方遒,何況在楚軒年輕氣盛,再是淡然隨性,一身非俗業藝,也總不免爭鋒傲骨,與棋逢對手的躍躍欲試。尤其對兩年前雲夢澤後,世所公認天下武道紅袍祭、後起江湖第一人的秦樓,在昔年鳳丘便曾有過切磋的楚軒,更是不乏心底戰意,一較九訣的熱血豪情。隻這些年礙於沈冰,又有秦樓一心血仇,在楚軒感慨造化弄人之餘,卻也不好再找秦樓把酒較勁。
如今既有機會一試身手,哪怕是替了沈冰父親沈紅天與秦樓生死相對,在楚軒雖出無奈,情誼不論,卻也算是“正中下懷”,總是了了心頭一樁牽念。至於其間恩仇,江湖兒女江湖死,總不過一句“血債血償”而已,至少在楚軒淡然冷斷,反沒有太多計較糾纏,盡力就好。
所以,眼見九幽火影霸槍侵襲,楚軒意氣勃發,強提口氣,封靈冶火遍轉周身,太阿弧影,斜挑而上,也就在九幽變招橫打之際,楚軒左手摧碑,撼於槍身,硬拚著封靈冶火盡數為九幽吞噬,燕歸巢似,借力反退,人在空中,劍氣卻比退潮,澎湃依舊,蓄勢後起。
也就在落地一瞬,放劍淩空,在楚軒雙手抱圓,氣機兩極,劍氣卷處,浮動八方,但隨著燦金玄力漫卷周身,楚軒雙手一旋,又複一推,如劍犁地,玄力過處,赫然掀起一輪地皮,倒卷珠簾似,壓向秦樓,映著“九歌”劍氣縱橫,縷縷交織,畫地為牢卓然天網恢恢,劍絞仙佛的氣勢。
與此同時,楚軒麵色一白,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氣機滾處,卻是右手擎天,又複一扯,如撕天幕,但隨著一聲冷喝:“劍來”,赫然天地色變,一時竟有萬千劍氣,如柳垂髫,灑然而落,森寒萬道,更比劍翎;尤其恐怖,但隨著四大名劍懸鎮中天,分劃四方,有劍鳴不止,赫然帶起四路劍虹橫貫蒼穹,竟是引來無數飛劍,破空而至,一時劍器蔽空,如林萬仞,漫天霜寒,更過隆冬。
刹那間,劍與劍氣兩廂濟,如臨劍淵,更似劍塚,但隨著楚軒身形電閃,籠繞秦樓,劍意過處,以劍為綾,劍罡星羅,劍氣密布,天羅地網似,更比劍牢,登時將秦樓淹沒其中。映目天地,唯劍猖狂。風雲也為之激蕩的肅殺冷冽。
我有一界,誅仙劍靖。
這一手劍籠天地,不說含暉幾人驚心色變,便是天途已久的黑袍義縱江雲靈,也不禁歎服,神情登凝重,氣機湧處,禦虛淩空,目光四掃,冷冷道:“魔宮行事,近符離山者,殺無赦。”
寒山寂寂,杳無回音,隻幾道隱晦氣機,由盛而隱,止步符離山下。不料巨蟒成雙,仍是有一老者踏蟒而至,一身麻衣,樸素無華,唯精神瞿爍,祥和正當,油然令人如沐春風的清逸出塵。尤其老者腳下雙蟒,有鱗有角,龐然近半百丈,一條金黃,一條銀環,更比蛟龍,富貴氣象,世所罕見。隻未及近處,被愛晚亭中紫韻邪虎虎目一掃,不掩厭惡一聲低吼,雙蟒頓如老鼠見貓,瑟瑟發抖,跟雪麋一般的蜷縮遠處,委屈不前,若非有老者溫言安慰,指不定就是一個轉身遠遁千裏。
驚風霪雨,天魔靈毒。
原就有些憂心秦樓處境的含暉一見之下,登時沒好氣瞪了眼麻衣老者,譏諷道:“還以為您老要死在蟒山,與蛇同穴呢,費老頭,您倒是教出一個好徒弟。”
活人無數隻留惡名,外界隻道天魔靈毒的費孽塵輕撚長須,逸然一笑,同樣沒好氣瞪了眼含暉,一派仙風;看了眼誅仙劍界中風雨飄搖的秦樓,暗歎口氣,淡淡道:“軒小子,這可怪不得老夫,虧你跟在少主身邊,怎麽越來越沒了禮數。你既知沈冰所圖有礙,怎還讓她與少主相見,莫非是跟在少主身邊久了,連替少主承當的決斷也都沒了?你那兩隻陽環,是生鏽了不成?少主若有絲毫損傷,你小子難辭其咎。”
一聲冷哼,不理惱火鬱悶的含暉,半生荒涼,冷落紅塵,殺人救人不過一念的費孽塵緩步入亭,看了眼淚流上前的沈冰,這因緣際會,作了自己唯一傳人的弟子,輕歎口氣,搖了搖頭道:“亦瑤,你可知錯?”
知錯也不知錯的沈冰拜於師前,悲苦酸澀道:“徒兒有愧,甘受師尊責罰。”
雖說無奈,卻也著實疼愛眼前這個徒兒的費孽塵暗歎口氣,神色慈和看著沈冰,點了點頭,卻也並沒有讓沈冰起身,隻是神色感慨看向亭外,不掩欣慰看著身處險境,卻依舊於誅仙劍界輾轉騰挪的秦樓,自家少主,搖了搖頭道:“亦瑤,你為父解仇,這不是錯,為人子女,分屬應當,對於此事,為師也不好多說什麽。其實細說起來,這其間因果,也非對錯便可分明,總是一筆糊塗爛賬。隻是,你所作所為,對於樓兒,卻是過了,所以,你也不要怪為師絕情。”
“當年楚小子帶你蟒山求醫,老夫盡力而為,隻是你身患雜症,非隻先天有損,更多後天延誤,以致藥石成毒,氣血兩虧,在楚軒帶你見我之時,已然病入骨髓,成枯木之兆,老夫雖自負醫術深得,卻也隻能綿延時日,想要生機再複,實所不能。若非楚小子再三懇求,又有老夫見你投緣,心生憐意,也不會帶你兩人問藥鳳丘,與樓兒叨擾神農一族。”
“你該知道,樓兒天妒異數,雖說天賦逆輪回,一體陰陽,種種緣故,一身氣血更比靈丹妙藥,你那血脈若想重煥生機,非得樓兒氣血淨化不可,你卻不知,樓兒那一身血脈,也非天生,所得不易,其間所受苦楚,也絕非你能想象。何況,即便再生,若與你活血舒脈,潤骨伐髓,也必然令樓兒元氣大傷,動搖根本。正是為此,不說宮主與曦若姑娘,便是老夫,也不願令樓兒為你損傷。之所以帶你去鳳丘,也不過老夫僥幸作祟,說起來,也是樓兒淳善,你的造化。你卻不知,樓兒為你病愈,付出了何等代價。”
一絲悔意一閃而逝,從秦樓知事起便不時帶著秦樓遊曆天下、尋藥山川的老頭神色慈愛看著竭盡全力與楚軒糾纏換傷的秦樓,幾分無奈,幾分感懷,淡淡道:“老夫半生坎坷,厭倦俗世,原本隻想以一身醫術流落蒼生,遺澤深淺,從不在老夫考慮,所以,也從未有過收徒之念。不然,以我鳳丘離族人才鼎盛,又豈會少了傳承老夫衣缽的弟子;之所以收你為徒,一半是老夫看你喜愛,心意所動,其間更多,還是樓兒作怪,老夫順水推舟罷了。你該知道,我鳳丘離宮,素來就不與江湖武林過多牽扯,這也是當時楚軒欲拜我為師,老夫不曾答應的緣由,也是老夫不讓你二人向親近之人明示老夫身份的所在。收你為徒,在為師已然算破了例,壞了規矩。”
“當年紫禁之巔,為師也不願多言,隻能說造化弄人,是非因果,自有該受之人去承受。隻是,你以情誼惡逼樓兒,雖出善意,在為師卻不能任你胡為。哪怕你持你沈家風零落與樓兒當麵為敵,也勝過這般自私惡毒,傷心太甚。”
既有心痛,更多慈愛轉身,看了眼心神激蕩,麵色蒼白,搖搖欲墜跪於身前的沈冰,這總是自己一生唯一收入門下的徒兒,既為人師又為下屬,更為長輩的費孽塵長歎口氣,不忍溫言道:“傻孩子,你既知樓兒重情,為何不想想,他日樓兒與你父親相對,又豈會真的不念情誼,趕盡殺絕,最多不過毀你沈家莊園,令你父親武功盡廢,身受重傷罷了,難道以你聰慧,也悟不透情義珍弱,福禍相依麽?不說為師,隻憑你從為師一身所學,難道會眼睜睜看你父親傷重不治?而以你兩位兄長與沈家風零落,還怕沈家後繼無人,就此消沉?你隻想化幹戈為玉帛,不忍血濺,替父解仇,怎不想想,你如此情逼,對樓兒傷害,又是何等錐心,你這是不留餘地,硬是將那難得的情分斬盡殺絕了啊;就算樓兒疼你,從此陌路不相往來,你可曾想過,鳳丘離族那些子弟與離宮統屬,又豈會對你沈家善罷甘休?更遑論紫陽國主與漢中秦家,若非樓兒緣故,在這月照國滅,你沈家哪怕高手如雲,恐怕也早被秦龍十六萬鐵騎夷為平地,又哪裏來讓你對樓兒動之以情……”
“傻孩子,你可曾好好想過,這些年樓兒對你拒之門外,其實也不過想要你幾分不偏,幾分顧念,隻想你一個袖手旁觀罷了,這明顯愛護,楚小子都看的明白,你可曾好好聽過?又可曾有絲毫站在樓兒的立場去在意過?樓兒所願,隻不過將心比心,是寧願自己委屈,也莫照溝渠啊。要知道,當年紫禁之巔,樓兒所恨,非是血仇,更多無力啊。”(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