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巾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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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如月的生辰慶了將近十五日,不僅家裏養著戲班大筵小宴地唱賀,還把大理寺少卿曹大人家的花家班也請了來。並著唱戲的,說書的,玩雜耍的,連民間吹糖捏麵人兒的都有。

    這一切專門為了傅如月而設。

    因此府邸上下,一時人多混雜,難免也有丟東西的,也有吵鬧生事的,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為使老太太高興,太太便都一力壓在下麵。

    二太太王夫人性情柔和有餘,三太太冉夫人欠乏大體。男主外女主內,雖有男女管事,到底家大事多,陸府又沒年輕可靠的媳婦子,陸白景尚小,下麵的白涚白醴更不必言。熱辣辣說了幾個與陸白華,也都不鹹不淡懸而未決。再為陸守正為早日受了風寒,臥床休養等事,這上下鍾夫人連日大受其累,就有些力有不逮。

    偏巧那日陸白景讓我告訴陸明月次日來瞧她。陸明月正為自己前晚說錯了話又悔又惱。麵子上抹不下之際,適逢陸白景做小伏低,回轉許多。

    一早起來,換了件些略有顏色的衣裳,簪了兩支粉珍珠頭釵,用過早膳就喜滋滋在堂屋靜靜候著。一會兒笑微微地跟我聊家常,一會兒興衝衝地和我說趣聞,哼著小曲兒畫了會兒畫兒,又看了會兒書,臨了幾個字又是暗笑又是發呆。

    日頭越來越高,陸明月坐立不安喊說熱,我命丫頭取了冰鑒,又開了地井,把著團扇輕輕給陸明月搖著,眼看著到了中午。

    外麵歡天喜地熱熱鬧鬧,如意居瀟瀟瑟瑟人影闌珊。

    我見陸明月不豫之色漸盛,說道:“今日是如月姑娘的正經生日,爺尤其忙些的。姑娘先傳飯吧。”

    陸明月張口欲言,又猶豫了片刻,最終勉勉強強笑了一笑,道:“到了用飯時間嗎?傳飯吧……”

    傳了飯,陸明月的筷子戳了三下,吃了兩根雞煨茄條便說飽了。我見陸明月胃口不振,心知根本,不好多勸,遂叫丫頭熬一味通滯豆蔻湯代茶。

    陪著陸明月坐在庭中看了一陣茶花,行了兩局棋,一晃眼日頭西移,又到了下午。

    橘紅的豔陽洗掉了陸明月衣衫上些略的顏色,豔陽下是一重重深深的陰影。

    陸明月已不複早時的躁動難耐,笑容淡了又淡,終於沉默起來。

    朱紅的門扉依舊緊閉,似乎比往日更為蕭條,我猶豫著說:“姑娘……傳飯吧……”

    陸明月驀地站起身來,攢起一對兒遠山眉,咬實一顆櫻桃唇,拽了簪子,丟在地上,道:“不吃!不吃!”

    我情知是惱了,卻未料陸明月居然如此任情緒外露。

    我愕然,安慰說:“爺隻怕晚上才來呢……”

    豈知我此話欠缺考慮,陸明月勃然大怒,道:“誰等他了!我一個無所謂的閑人,還奢望誰記著呢!”含淚甩手出了門。

    我暗悔失言,自問我如何不知陸明月是巴巴地枯等了陸白景一整日!這話不啻火上澆油。

    我忙追忙攆,挨在後麵叫道:“姑娘……姑娘慢些則個……當心摔跌!”

    我越趕,她越急,追追趕趕跑到荷花池畔。她陡然不動了,我慢慢靠上去,隻見她眼睛盯著荷花池裏正發呆呢!我輕輕叫了一聲:“姑娘……”

    陸明月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我慌忙道:“姑娘不犯著這樣的,爺說話從不差的,說來,必定來的……”我抽出手巾子上前給她擦淚,她甩開我道:“我再不理他!”

    我怔了怔,心裏覺得哪裏不對,卻也不解何處不對。隻見她直愣愣瞪著荷花池子,順著她視線望去,赫然看見那條汗巾墮在汙泥裏。

    從黃昏到夜晚,隻是頃刻。一會兒,天就暗沉沉的。起初還是紅一片兒紫一片兒,後來都變了紫,最後摻了墨,渾濁地變成了發黑的深藍。

    幾個小子把巾子打撈上來的時候,一日的繁華大約也已結束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將汗巾子帶回去洗淨了,又燙熨一遍,與百濯香合放收好。

    陸明月沒用晚膳,也沒有睡,獨自閉在房中。我明知她誤會傷心,卻不願上前予以說明。即便如此,我心底知道,她並沒有放棄對陸白景的期待。我便也順水推舟,隻待陸白景來了自去分辨。可是那晚,陸白景沒有來。不止沒有來……

    太太害了一日眼,陸白景整日分/身無暇,一麵床前盡孝,一麵操持家務。

    更晚的時候,外麵兒一陣騷動,隻聽“啾——磅!”窗子外一瞬炫如白晝。我行出院子,遠遠高高的玄穹頂子上開出一朵燦爛的紅花兒,繼而是一朵金花兒,一朵綠花兒……

    漫天火花轟轟烈烈姹紫嫣紅地綻放,天上的華光映在下麵人的臉上是一抹子紅、一抹子黃、一抹子綠……

    丫頭們聚著堆兒仰著頭看的高興。我一歎正要往屋裏麵去,小丫頭雪珠拉住我道:“生歌姐姐,姑娘這會子還有沒有事兒?”

    我詫異,以為她知道了什麽。反說道:“能有什麽事兒?”

    雪珠聞言合掌一笑,抱著我的胳膊道:“要沒事兒,我想去外麵瞧瞧。”

    我望望那焰火,說:“在哪兒不是一樣瞧?”

    雪珠笑說:“不是哩,爺在前麵喚著幾屋的丫頭小子一起玩哩!好不熱鬧!我想去看看……”

    我疑惑了一疑惑,問:“哪個爺?”

    雪珠說:“三爺啊,先才如月姑娘身邊兒的岱兒姠兒姐姐就來叫人,我沒去的。幾個姐姐都去了……”

    我想著說:“三爺這會子和如月姑娘……”

    雪珠一歪頭,靠在我肩上歎說:“也是同人不同命,我們但凡會投胎些,有個三爺這樣的哥哥……做夢也要笑出來……”

    此話方落,我莫名一回頭。簾罅子裏覷見一道身影。我打發說:“你去吧。”雪珠得命歡喜而去。

    我悄悄走進屋裏,穿過廳堂,寢室已燈消火滅了。

    次日一早,我正伺候陸明月在房中用早,就有小丫頭來報說有人求見姑娘。

    我未假深思,問說:“可是三爺來了?”

    小丫頭睜大眼搖搖頭,我自忖莽撞失言,尷尬裏一笑。

    陸明月清清冷冷問:“是誰?”

    小丫頭正要回話,琉璃荷紗窗外麵已經過幾個花枝招展的身影,片刻到了外堂,在外麵叫道:“有人沒有?我們家如月姑娘來拜訪明月姑娘來了!”

    我將身迎出去,傅如月已坐了在堂上。丫頭岱兒、姠兒立在一旁左右打量,低低調笑。

    我行禮喚道:“請姑娘安。怎麽今日想起來到這兒?我們姑娘還在用早呢。”

    傅如月靠在椅子上勾著手絹兒一下一下揮著涼道:“姐姐這裏偏,讓我好找,問了幾個媽子才尋著路。瞧給我熱的。”

    我說:“這裏幽靜。原是老爺體貼姑娘性子特意安排的。雪珠,給姑娘沏茶。”外麵小丫頭雪珠應聲匆匆跑去。

    傅如月道:“我說讓認得路的小廝帶來罷,白景非是不許,一定說要親自帶我來。昨晚玩太晚,這懶蟲還在睡大覺呢!我等不得他,請過長輩們的安就著急著來找明月姑娘玩!”

    雪珠斟茶上來。

    傅如月眼角帶了一眼那碗茶笑道:“喲,這茶……”

    我說:“不合姑娘的口味?姑娘喝什麽,我叫人給重泡。”

    傅如月抿抿嘴,笑道:“不必了,費那事。我家裏的原沒帶來,早知我就帶些來了,都是新上貢的。”

    我端起那杯茶,交給雪珠,吩咐道:“拿薄荷茶來。”又笑道,“誰的福氣也不能和皇上比。”

    身後簾子一動,我轉過頭。隻見陸白景定在門檻,怔怔瞧著方從房裏出來的陸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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