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給海勒洗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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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勒不可能再中這樣簡單的激將法了,在沒有深思熟慮地察覺出雷登問題中的陷阱後,他是絕對不會開口回答的。

    “你這樣的態度讓我很難把對話再進行下去啊,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在解決問題嗎?”雷登有的是辦法對付海勒的非暴力不合作,這種沉默對他來說隻是個小意思,“如果換作伊麗莎白她肯定會回答的,哪怕這個問題直指核心,可能會讓她失去作為人類的身份,但‘雷文家的人從不畏懼挑戰’——我估計,不,她一定會這麽說的。那你呢,海勒……斯圖亞特?”

    如此一來,海勒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當縮頭烏龜了。哪怕他選擇了背叛家族投靠雷登這一方,可這並不代表他失去了對家族的驕傲和榮譽。

    “人類之所以是人類,是因為他們會思考,會創造。”這種時候,海勒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和野獸不同,我們知道什麽是愛,什麽是親情,什麽是友情,知道理想、目標、願望,還有……”哪怕隻是說些這種泛泛而談的東西,沒有做好準備工作的他也是不可能再說出更多了。

    瞧見海勒已經編不下去了,雷登便插嘴道:“可你說的這些,伊麗莎白全都有啊。”

    “唔……你怎麽不知道她是裝出來的呢?”說出這話時,海勒明顯有些心虛,伊麗莎白在這段時間對他的照顧如何,從他轉換稱呼為“伊麗莎白小姐”就看得出來了,“她如果重視親情,那就一定會為她的家人而報仇。她仇人的後代可就坐在她眼前啊!”

    “所以,其實你是活了上百年還沒有變老的老妖怪?是你殺了伊麗莎白的家人?”看見海勒呆若木雞的樣子,雷登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攤了攤手,“你又沒有幹過這種半夜走路會被人敲悶棍的事情,你心虛什麽?你在恐懼什麽呢?”

    “她從一個怪物偽裝成人類,當然很會表演了。你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嗎?你覺得她難道不會把我們周圍的人都看成食物嗎?”扯黑曆史被雷登反駁了,海勒又說起誅心論來,“她隨時都有可能撕破這張偽裝,在取得了我們的信任之後,對身邊的人下手。”

    “那就請你等到她真這麽做了,再發表這種‘高見’吧,我何必管她現在正想些什麽呢?”對於這種言論,最好的回答莫過於那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了,可雷登當然不能這樣直截了當地原文複述,他的斯圖亞特語水平還沒有到翻譯漢語詩詞的水平,也很難把這裏麵的典故解釋清楚,“海勒,如果有一個人一輩子都在裝樣子。明明心裏想的都是些壞事情,可為了裝成一個好人,卻一直在做好事,直到他死亡。那麽到頭來,他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哪怕它是個假設,可邏輯簡單易懂,也找不出什麽破綻。海勒在最後掙紮了一小會兒,隻能用無奈的語氣歎道:“他是個好人。”

    “‘論跡不論心’才是評判一個人是否好壞的真正標準?看一個人絕對不能看他說了什麽,想了什麽,因為這全都是毫無意義的。”雷登為這場短暫的討論畫下了終止符,“隻有這個人做了什麽才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海勒,你之前問過我,為什麽比起你我要更相信她?我現在就可以直截了當地回答你,那是因為雷文家已經滅亡了,而斯圖亞特家則沒有。如果伊麗莎白背叛了我們,我們尚有餘力保住一線生機。可要是你背叛了我們,那我們就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是通過一個人的身份、品性而選擇要不要接受對方,是出於對這個人的行為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而殫精竭慮。

    這就是眼前這個人的思考模式,海勒直到今天才稍稍摸清了一點。

    可道理是這麽個道理,感情上的不接受,也是不可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內作出轉變的。海勒選擇再掙紮一下:“你覺得她會一直和我們一樣嗎?人類或許會因為利益而背叛,可她的被背叛是極為不確定的,根本就不可能用通常的邏輯去預測她的行動。”

    在這個位麵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比雷登更了解可以自由變換自己身體的家夥,所見到的世界了。在自然界的多數動物裏,能看見比人類肉眼的光譜範圍更廣的動物比比皆是,可以聽到更多的超聲波和次聲波的家夥也同樣數不勝數。伊麗莎白現在能夠通過紅外功能,在夜晚清晰地看見任何事物都還是他一手促成的呢。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伊麗莎白眼中所看到的,耳朵所聽到的,身體所感觸到的等等感官接收的信息和正常人類究竟有多大的差別?

    他更加明白,人對世界的認知和實踐的經驗造就了一個人的人格。在雙方的認知處於如此天差地別的情況下,伊麗莎白必然會和他們越行越遠,走上一條他永遠無法預見的道路。或許在某一天,真如海勒所說的那樣,他們終是會分道揚鑣的吧。

    可這又如何呢?

    人類看不到電磁波,可他們發明創造了出來的機器可以‘看’到啊;人類聽不到超聲波,但聲納不是還能替他們接收到這樣的聲音嗎?伊麗莎白固然對人的血肉非常熟悉,可她知道細胞?知道線粒體,知道葉綠素?知道染色體,知道dna ,知道脫氧核糖核酸?她想要超越這些還早著呢!想要脫離雷登的預測之外,請先走完三百個天文單位的距離再說!那隻不過是區區一個人全身的dna分子長度總和罷了。

    這種事情,雷登自然不可能在現在和海勒解釋清楚,他選擇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打消海勒的疑慮:“正巧,我在這方麵也想聽聽一個魔法師的看法。你覺得一個人的人格,是天生被某種存在固定住的,擁有一種永恒不變的屬性?還是在後天的觀察、認知和實踐之中,通過經驗的積累慢慢形成的呢?”

    一般來說,魔法師這種可以肆意改造自然的家夥當然會選擇後一種,他們本身就算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又何必在自己頭上再加出來一種存在,去證明自己的合法性呢?可要是海勒選擇了後者,那他就很難解釋得清一個吸血鬼到底和人有多少差別了。他所有的質疑都會不攻自破,和自身的立場相互矛盾了。

    “人與人的差距當然是天生就已經注定好了的。”海勒選擇了前者的立場,“就和你我一樣,是不是身處魔法師家族?是不是擁有瑪娜?難道不都決定了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了嗎?”

    “是嗎?既然我們有如此大的差距,那為什麽還會坐在這裏,麵對麵地,以平等的姿態交流呢?”舉什麽例子不好,偏偏說了個和他雷登有關的,他甚至連腦子都不用轉一下,就直接能夠脫口而出反駁海勒,“我雖然沒有瑪娜,可我剛才似乎操作了一個魔法?哎呀,年紀大了,記性有些不好了。海勒,你能告訴我,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嗎?”

    這樣的諷刺打臉哪能是海勒這個年紀的人受得了的,他隻能漲紅著臉,把整個身體都轉過去,氣呼呼地再也不理雷登了。

    “確實,人與人之間的先天情況各不相同,有的好有的壞……甚至可以說,好的是少數,壞的是多數。”既然這場辯論以自己的全麵勝利而告終,雷登當然還是要給海勒一個台階下的,要不然搞砸了一會兒的宴會可就不好玩了,“可我並不認為後天的努力不能彌補這些,我不就是那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那隻是個例,如果人人都像你那樣,那你就沒有那種價值了。”在這一點上,海勒的說法完全正確,一下子就指出了這其中的漏洞。

    “如果魔法師也像你假設的那樣如此普及的話,出生在普通人還是魔法師家庭裏有那麽重要嗎?”這樣的質疑被雷登毫不客氣地原樣奉還,稀缺性帶來的價值增長是適用於任何一種物質的普遍存在,可不會分辨哪個是魔法師還是雷登的。

    人人都是魔法師……這種景象有點可怕。

    光是腦子裏出現那種場景,海勒就本能地開始排斥這種情況的出現:“就算有瑪娜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凝結出魔力的,你當魔法師是雜草啊,種子都不要撒下去,它就會自己冒出來?”

    “人體的奧秘和瑪娜的奧秘,隻要能搞清楚這兩者的運行機製,那你的這個問題,難道還是問題嗎?”假設吹牛誰都會,來自地球的雷登當然是其中的佼佼者,“當一個人擁有永恒的生命時,當他一出生,就可以感受到瑪娜的存在時,凝結魔力對他來說還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嗎?如果我們能夠清楚瑪娜增加的原因,那就可以讓每一個人的體內都充盈著瑪娜。你們魔法師把那種人稱呼為什麽來著?對,就是‘魔王’,或者‘勇者’也行啊。刀槍不入、寒暑不侵,舉手投足都是天崩地裂,那確實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存在。可要是人人都如此呢?每個人都是‘魔王’,每一個人都是‘勇者’,那他們還有什麽值得恐懼的地方嗎?”

    “海勒,你難道不想擁有永恒的生命去探究無限的魔法嗎?你難道不想擁有像魔王和勇者那樣的驚天偉力嗎?你難道不正是期待這種未來,這才選擇站到我這一邊的嗎?這些並不是我承諾給你的,是你自己一直所向往的。不要因為自己產生了這種念頭而羞愧,隻要我們成為了多數人——實際上魔法師就是少數人,那我們對其他人來說就是‘正確’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