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雷登左手邊的，是通過血肉魔法改造而成的吸血鬼——伊麗莎白?b?雷文?恰赫季斯。能夠變化成各種各樣的植物和魔獸，加上超高速的再生與細胞級別的獨立存活能力，幾乎可以免疫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攻擊。目前還沒有掌握血肉魔法的真正能力，卻幾乎已經能夠做到起死回生，不死不滅了。

    而且他右手邊的，是如今站在半人馬最頂端的人物——克勞迪婭?t?雷文斯?墨洛溫。上百年來能夠克製體內瑪娜暴走的第一人，僅僅就肉身強度而言，甚至可以在岩漿裏走個來回。奔跑起來，短時間內能夠達到接近音速的程度，可以不眠不休地活動十數天。擁有一支效忠於她的騎士團，在充滿野生半人馬的大平原上暫時沒有敵手。

    在正對麵的則是，能讓整個魔法界為之顫動的“魔王”——讓娜。全身充盈著高度濃縮、高度活躍的瑪娜，就強度而言，並不遜於以此為傲的克勞迪婭。在不驅動自然瑪娜的前提下，僅僅是將體內的瑪娜施放出來，就足以移山填海、改變自然地形了。而目前又偷學會了魔法，很大概率將超越以往的曆屆“魔王”和“勇者”，成為曆史第一人。

    在這樣的三人麵前，雷登不僅僅是要讓自己與她們平起平坐，還要使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得到同她們一樣的地位。如果說，雷登靠著自己的努力與智慧得到了她們的認同，並且因為或多或少地幫助過她們而一直受到遷就，使得他可以成為這個組織的初始成員。

    但是其他人呢？有誰能夠超越雷登的貢獻嗎？有誰能夠超越雷登的智慧嗎？他身上所攜帶的是來源於另一個世界，人類文明數千年的知識與思維的結晶。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一個普通人能夠做到他這個地步，因為沒有一個巨人的肩膀可以供他們踩踏。

    原來雷登承諾的是一個秘密組織，而他現在希望的是公開吸納成員，隻要達到要求的就來者不拒。這就意味著，可能一個既不會瑪娜能力，又不會魔法的普通人將與她們這樣的天之驕子平起平坐。甚至說，在對方得到多數讚同票的時候，還要向他們低頭，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地得到領導層的職位。

    其實，隻要避開如日中天的斯圖亞特，前往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她們靠著自身的能力完全可以過上肆意妄為的日子。無論是征服殺戮，向世界傳播恐懼，還是救死扶傷，扮演一個受人尊敬的角色，總能憑借自己的喜好，隨意挑選一種生活方式。

    如果以這個世界目前的價值觀來看，是雷登單方麵地束縛住了她們。克勞迪婭或許還好，她追求的正是這樣的舞台，而讓娜和伊麗莎白就不同了。前者的同類曾是哈爾姆斯塔德半島的無冕之王，後者的曆代前任無一不是同時代的核心主角，是傳奇詩歌裏的主要人物。

    而雷登正是要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得到她們對這個道路的認同與妥協。用他原來那個世界的例子來講，就像是一個剛入職場的年輕人，靠著一張ppt，要求得到全球500強的跨國公司的融資與支持一樣。

    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但她們全都投了讚同票。

    我是不是在欺負她們太年輕了呢？如果人生閱曆再豐富一些，她們會做出完全不一樣的判斷嗎？我有信心將那個時候的她們的價值觀給扭轉過來嗎？要是堅持那樣做，會付出多大的代價呢？

    答案是未知且混沌的。

    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上。今天的小月處於月缺狀態，被大月的光芒給遮蔽了，靠雷登的肉眼是沒有辦法發現的。由於少一個月亮的光照，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都認為這種自然現象是不吉利的，覺得在這樣的夜裏外出會遭受詛咒，染上厄運。

    而雷登對它的感觸則恰恰相反。由於單個月亮掛在天上像極了他家鄉的夜景，反倒是能讓他心生親近，更願意獨自享受這種月光的沐浴。

    “伊麗莎白和克勞迪婭都已經離開了，你卻有這個膽子獨自留下來麵對我？”讓娜自然不會畏懼這樣的流言，在散步完之後，就走到湖邊，找到了正在賞月的雷登，“今天白天的一係列算計真的是精彩呀。你到底是算到了幾步？是我會得意忘形襲擊吸血鬼，還是克勞迪婭會做好準備反製我？”

    如果我說那都是巧合，你會相信嗎？

    雷登在這一年裏取得的成績足夠他說得口幹舌燥了，再加上分析周邊形勢，以及提出的組織建設的意見，到了現在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哪怕是聽到讓娜如此諷刺他，也就這麽看了她一眼，繼續盯著天上的那個月亮發呆。

    “我們兩個之間用得著像現在這樣相處嗎？或許當初沒有讓你這麽快學會斯圖亞特語，是不是更好一點呢？”眼見雷登沒有回應，讓娜也就坐到了他鋪開的獸皮上，側過身半躺下，用自己的小腦袋擋住他的視線，“你看，那時候我們過的日子是有多單純呀。”

    確實，如果沒有撕破讓娜你的偽裝，那這種遊戲山林的日子一定是輕鬆愉快的。即便會被一些外來勢力逼得過不下去，可這個世界那麽大，隨便走走隨便看看，總是能找到容身之處的。何必像現如今這樣，每天殫精竭慮、戰戰兢兢，無時不刻地相互算計，小心謹慎地試探著對方的底線呢？

    “比起虛假的美好生活，我還是選擇真實的殘酷世界，因為後者才真正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充滿了未知的期待。”拖著略微沙啞的嗓音，雷登伸手把讓娜的腦袋挪開，坐起身看著她說，“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過無聊了，一股死氣沉沉的架勢。明明擁有瑪娜與魔法，卻單調如此，令人失望。”

    “僅僅是體會刺激的日常，到處去冒險也不是很好嗎？”從自己父親的記憶裏看到他所經曆的一切同樣也很精彩，讓娜並不能認同雷登的判斷，“結交夥伴，探索未知，獵殺魔獸，遊走於各個勢力之間……也同樣是多姿多彩的，你為什麽要嫌棄它呢？”

    “我並不是說那樣的日子過得不精彩，可它最後的結局是什麽呢？你父親的選擇是什麽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雷登又再次看向天上的月亮，輕歎口氣說，“那並不能讓我回到家鄉，直到我的有生之年，我依舊生活在這個凝固了的世界裏。”

    “你希望回到那個沒有魔法的世界裏嗎？看看你自己，哪怕是像你這樣的人也得不到力量和永生啊。你們這麽多平凡的人組合起來又能做到什麽事情呢？能夠像這個世界的魔法師一樣隨心所欲地生活嗎？”早就察覺到雷登過去生活在一個從來沒有瑪娜的世界裏，讓娜也從不打算追究他的過往，“一旦那個吸血鬼破解了血肉魔法的秘密，你就有機會變得像她一樣。你不是一點都不介意變成那種樣子嗎？”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確實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選擇，哪怕被普通人視作怪物，也在所不惜。因為我怕死，怕得不得了。生怕一不小心擦著碰著就這麽掛了，沒能看到我心目中期望的時代出現。”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是一個膽小鬼，也不存在一個什麽純種人類的自尊，雷登就是個這麽自私的人物，“可這些和我要做的一點都不衝突。你是沒有見過那個世界，所以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也是啊……哪怕是親眼見證過那個時代的人都對那股平凡人的力量難以置信，更何況是你呢。”

    “可在這裏的任何一個魔法師都能超越它，不是嗎？”讓娜很輕易地就能找到雷登避而不談的地方，“你在遇到海勒之後，顯露過好幾次真正的驚訝。那個空間魔法道具是一次，可以自動鍛造的魔力熔爐是一次，操縱天氣的法師塔是一次，還有……嗯，再加上伊麗莎白這邊的話，一共是四次。你不是說這個世界枯燥且無聊嗎？僅僅是在一年裏，在比弗利那個小小的彈丸之地中，就足夠讓你驚訝四次。難道這還不足夠嗎？”

    “正因為這個世界的上限很高，我才如此恨鐵不成鋼。”既然談到這個事情，雷登索性就多說一些，難得對讓娜再透露一點，“我是出生在一個古老卻又年輕的國家裏。它作為一個文化上傳承的個體已經延續了數千年，而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全新政治實體隻有短短的數十年。”

    “我的曾祖父就是出生於這個政治實體誕生之前的，當時的年齡正好和我差不多大。在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已經有九十多歲的高齡啦。”

    “你別以為他是什麽權貴，他不過是個和比弗利那些普通村民一樣的，最平常不過的農民罷了。”

    “而他在我這個年紀，依照當時的平均年齡來看，已經走過了自己生命中三分之二的旅程。”

    “他當時的勞動條件和現在的比弗利差不了多少，如果算上各種政治勢力的話，或許還有些不如。因為當時的統治者甚至能把稅收收到七十年之後，比這幫無法無天的魔法師還要狠毒。”

    “從木質的農具到鐵包木，進一步變為全鐵製的、鋼製的，再到擺脫了人力……他的人生見證了那個全新政治實體的發展。他年輕的時候，從鄉郊到城市中心走個來回，需要一整天的時間。而到我那個時代，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乘坐飛行工具，從地麵上走的話，兩千五百裏的距離打一個來回，連一個白天都不需要。”

    “再過個十年，他如果還健康生活著的話，那就能親眼見證我們把人送到月亮上去。”雷登眯起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的明月說，“在這個世界的魔法師們還被重力束縛著靈魂的時候，我們那邊的普通人即將進入一個全新的宇宙時代。或許，等到我到了我曾祖父的那個年紀時，這一個白天的來回距離，講不定還要再加上一兩個零呢。”

    “如果換到這裏，隻用數十年的時間，你們能做到這個程度嗎？”雷登又回過頭注視著讓娜，平靜地質問著，“所以我才說極度無聊啊。哪怕有一兩個個體真能超越我那邊的時代，可他們的見識也就不過堪堪比得上我們那邊的普通人而已。絕大多數人，隻能用一個名詞來概括，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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