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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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落山,陳闕走出小區,打開手機指南針,按重淵說的話,往西南方向去。今天雖是鬼節,路上行人卻不少,大概正撞上了下班高峰期。西南方通往巷子。陳闕在巷子裏穿行,越往裏走人聲越遠,路燈也沒有了,就像繁華都市背後的陰暗角落。
沒燈的地方很黑,陳闕不得已打開手機電筒照明。明明剛才還能聽見街道叫賣的廣播和音樂,走著走著,周圍突然靜悄悄的,隻剩下自己咯嗒咯嗒的腳步聲,及砰砰亂撞的心跳聲。陳闕壯著膽子繼續前行,冷汗順著臉頰爬下,t恤也漸漸濕透了,伴隨走動的步伐,黏糊糊地貼在緊繃的皮膚上。
終於走完了一條巷子,陳闕閉上眼稍作休息,做一個深呼吸。突然,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漫延而來,就像陰溝裏腐爛的死魚混和了發黴的死老鼠,味道熏得他差點暈倒。強忍住胃裏的翻滾,陳闕死死捂住鼻子,屏住了呼吸,手電筒四處一照,頓時眼如銅鈴,汗毛直豎起來,每一個毛孔也都浸透在無邊的恐懼裏,四肢變得冰涼,牙齒也在打顫。
這裏根本不是他所認知的任何一個地方——天空在飄紙錢,周圍有人尖笑有人哭嚎。偌大的空地上漆黑一片,如同泡在了墨水裏。除了微弱的手機亮光,以及月亮透過陰雲漫射出的一層幽光,什麽光也沒有!
這是哪裏?陳闕死死掐著掌心,兩條腿下意識哆嗦。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也許這裏都不是人間。
陳闕並攏雙腿克製抖動,狠狠擰了擰大腿內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指南針辨了方向,咬緊牙關朝西南前進。邊走邊豎起耳朵,仔細聽有沒有聲音喊他。
不一會兒,空氣中彌漫的腥臭更重了,一個濕噠噠的舌頭舔上了他後背的脖子,留下一層粘稠的口水。陳闕頓住腳步,死死咬住自己的舌頭,冷汗像水一樣流下,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
隻聽一聲若有若無的尖笑,一道口齒不清的聲音傳來:“……你來了啊……陳闕,快回頭呀……”
心髒砰砰直跳,陳闕撒腿就跑,又想起重淵說過聽到聲音要回頭,隻好停下腳步,懊惱地抹了抹臉上的汗,啞著嗓子吼道:“操,你爺爺來了。”
一……二……三,回頭!
陳闕僵在原地,雙眼越睜越大,臉色像紙一樣煞白。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怎麽也不會回頭!
如果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打死也不會自投羅網跑來這鬼地方!
可是,沒有如果!
陳闕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鬼,就好像電影裏喪屍攻占了地球,又好像帝都地鐵的早高峰人頭!快跑!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腳卻像灌了鉛,重得完全抬不起來。陳闕大叫一聲,使出吃奶的勁,艱難地往前衝去。
兩秒後,後知後覺發現情況不對,陳闕急急用腳掌摩擦地麵刹車,胸膛急促地起伏,驚恐地掃一眼左右,卻見一個個鬼頭在迷霧裏冒出,從四方八麵走來,由半透明的朦朧狀態漸漸變得清晰,一步一步逼近,形成一個密密麻麻的包圍圈。
被圍攻了!被成千上萬的鬼圍攻了!
陳闕臉色青白,像落網的大魚,在越來越緊的密網中亂竄,卻找不到一條逃生的路,慌得像隻沒頭蒼蠅,一個勁地原地打圈圈。眾鬼的包圍圈縮小,陳闕陷入極度的恐慌中,臉色也變得土灰,張大的瞳孔裏映出猙獰的鬼影,倒流的血液堵塞了大腦的運行,腦袋裏除了嗡嗡響,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明明空氣充足,他卻感覺到極度的缺氧。
情急間靈光乍現,陳闕想起了什麽,他記得剛才明明是黑夜,而一轉眼怎麽就變成了陰沉沉的白天?天什麽時候亮的?他為什麽一點感覺也沒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找到了關鍵漏洞,陳闕霍地定住腳步,逼自己從失去理智的狀態中冷靜下來,拚命回想黑夜到白天的瞬間轉折點。
回頭,他想起來了,是因為回了頭!
回頭之前是黑夜,回頭之後卻突然變成了白天,他也因此能看到漫天的鬼圍過來。
難道說現在的一切都是幻覺,根本不是真實的存在?
想通了這點,陳闕緊緊閉上了眼,幹脆挺直胸膛立在原地,口裏嘀咕兩聲,等著那些鬼圍上來。反正逃不掉,大不了就是一死。
想像中萬鬼噬咬的疼痛並沒有傳來,耳邊靜悄悄的,也不再聽到鬼叫聲。陳闕試探地睜開一條縫,卻驚訝地張大了嘴,萬鬼竟然都消失了。
現在怎麽辦?繼續前行還是回去?陳闕腳下有些猶豫。
老子不玩了,撤。
乍回頭,一張獰笑的臉瞬間放大,在黑暗中湊近了他的臉,“你逃不掉的,還我孫女命來。”
陳闕看不清他的長相,卻依稀發現他是個駝背的家夥,又聞得一股衝鼻的血腥味,猜到他可能就是縛頭鬼,怒極反笑:“你老年癡呆了?哪隻眼看到我殺了你孫女?”
“你身上有我孫女的手印,不是你是誰?”縛頭鬼尖聲說。
陳闕微微一愣,“那破手印原來是你孫女留下的?”
“哈哈哈,當然。難道那隻怨鬼跟你說是我的手印?我說呢,他要是想你活著,怎麽會讓你一個人來這裏?他是打定主意要犧牲你了。”
陳闕皺眉:“你什麽意思?”
縛頭鬼齜牙獰笑,惡狠狠地盯著他,黑色的口水流出來,卻不再說話,隻是化為一股風吹不散的烏煙,在陳闕的頭頂盤旋。須臾,烏煙變成尖錐的形狀,像一把電鑽,又像龍卷風,旋轉著鑽去,誓要在他的頭頂鑽出一個窟窿。
疼痛襲來,陳闕猛地抱住了頭,臉部劇烈抽搐起來,像照了哈哈鏡,極度地扭曲變形。頭痛得不行了,陳闕發瘋了似的握緊了拳頭,一拳一拳死命往頭頂錘去。伴隨啊的一聲慘叫,烏煙終於突破了最堅固的防守,鑽進了陳闕頭頂之中。
腦袋被一個東西入侵,陳闕痛得快要炸開。
烏煙進入了陳闕的意識,像海嘯一樣翻滾而來,深入滲透。陳闕奮力抵抗,卻絲毫沒用,自己的意識正一點點抽離,如同被一隻血盆大口吞噬。
縛頭鬼興奮的尖笑聲在腦中響起:“……你竟然少一魂?哈哈哈,我撿到寶了……”
陳闕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渺小,渺小得連一絲招架之力也沒有,隻能眼睜睜等著意識被烏煙湮沒。他妥協地閉上眼,以求眼不見為淨,不料意識卻沒有肉眼,他仍然清楚地知道所有發生的事,包括每一個微弱細節。
頭頂像遭了強電擊,霎那間,另一個東西進來了,仍是黑色的,卻黑得極深極沉,迅速朝烏煙攻去。雖然沒看到他的臉,但陳闕知道是重淵來了。
烏煙發現了不正常,老鼠見了貓似的調轉頭,極快地躲開,化為一張蒼老恐怖的臉,緊緊盯著重淵,繃著身子站著,眼裏閃爍著憤恨而懼怕的光。
“不可能……你……他沒帶那塊玉來……你怎麽可能……”縛頭鬼仿佛不相信眼前所見,說了兩句又頓住,眼裏的懼意消失,最後化為得意,嘶啞地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強行破封……”
不等他說完話,重淵閃電一般再次攻去,深淺不一的黑煙纏鬥一起,如同兩條毒蛇,打成了水火之勢。
兩股力量在意識裏爭奪,陳闕覺得身體瀕臨崩潰的邊緣,像一個倒記時的炸/彈,頃刻就要四向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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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兩條激戰的毒蛇分開。
重淵掃一眼嘴邊溢出深綠血的縛頭鬼,“不過才修煉百年,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人。”
縛頭鬼生生倒退兩步,死死盯著他,這才注意到重淵黑袍長發的裝扮,瞳孔劇烈地縮了縮,“你究竟是什麽……朝代的鬼?”
重淵沒搭話,伸手對著他的臉,掌心位置忽地出現一個吸力極強的漩渦,漩渦發出極強的威力,像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卷進去。縛頭鬼咬牙抵擋幾秒,猛地吐出一口血來,身體直直吸了進去,如同一片落葉飄到重淵手中。
重淵掐住他的脖子,“交出陰丹,或者死。”
縛頭鬼支吾:“陰……陰丹?什麽陰丹陽丹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重淵不再廢話,加緊了手勁。
“……等一下!你要陰丹是吧,我知道它在哪,三天……不不,一天,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幫您找到它。”
“別怪我沒給機會。”重淵張嘴咬向他的頭。
“——不要!別吃我!我給,我現在就給你。”縛頭鬼啞著嗓子呐喊,一動不敢動。
重淵停下了動作,“拿來。”
縛頭鬼兩指扣進嘴裏,喉嚨上下一動,吐出一粒彈珠大小的深綠色珠子,低頭看它一眼,倒三角眼眸光一閃,猛地把珠子用力擲去,幾乎是同時,化為一股輕煙從陳闕頭頂竄出。
重淵眼神遽冷,來不及管逃跑的縛頭鬼,直追那粒深綠色珠子去。
珠子飛向魂體的陳闕,打在他的後腦勺上,卻沒有反彈,反而像水滴落在旱地,瞬間滲入進去,沒了蹤影。
陰丹被縛頭鬼拋進了陳闕的靈魂。重淵停下腳步,危險地望著魂體的陳闕。
陳闕隻覺頭皮發麻,上下打量重淵,卻見他的周身包裹著一團團黑煙,黑煙不安分地跳動著,像黑洞一樣沒有一點反光。他突然記起夏曉蘭臨走時的話,意識到這就是怨氣。
重淵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考慮要不要把眼前的靈魂吃掉。陳闕的靈魂不比縛頭鬼,從來沒有修煉過一天,根本不可能隨意吐出吃下去的陰丹。要想得到那粒珠子,自己就必須吃掉眼前這個靈魂,可如果吃掉這個靈魂,陳闕的身體便會死亡。陳闕如果死了,自己就隻能永遠待在墨玉中,再也沒有自由的可能。
也許由於陳闕現在是魂體狀態,與重淵對視的時候,他明顯感到一種泰山壓頂式的壓迫,就像自然界中弱者對強者自然而生的敬和畏。
重淵沉默片刻,臉色終於恢複正常,“先回來。”
陳闕不確定道:“我們倆……都在我的身體裏?”
重淵點頭:“我出去後,你的身體會醒來。記住,你本身魂魄不全,現在又吃了陰丹,會更加招鬼。醒來後一路往北走,路上無論聽到誰叫你,不要答應,不要回頭。有什麽事回來再說。”
話音剛落,重淵從他的意識裏消失。
仿佛做了一個混亂的夢,陳闕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周圍還是黑漆漆的,卻能看見遠處的路燈。陳闕謹記重淵的叮囑,一路往北走,不吭聲也不回頭,走了二十分鍾,才回到熟悉的小區。
掏出鑰匙開門,陳闕打開燈,卻徒然對上一張陰沉臉,不是別人,正是重淵。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兩章是重淵變人的過渡章,寫得有點卡qaq~
謝謝天使們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謝謝27117438和27232052的地雷,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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