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漫道 除夕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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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李木英遲遲難以入睡。因自己一時大意讓無涯穀所有人身處險境,她深處內疚當中,責備自己不該貪玩忘記江湖險惡。直至想到花木蘭,花木蘭替父從軍殺敵報國,那是何等的勇氣與擔當。沒有泰山崩於前迎難而上的勇氣,沒有有錯必改的擔當,花木蘭也許早就死在戰場上,她更不可能成為女英雄。英雄不是永遠不犯錯,而是把重任扛在肩上砥礪前行。她既以花木蘭為榜樣,就不能沉溺於過失當中難以自拔,更應該臨危不懼和大家一起共渡難關。

    持刀槍劍戟,破燕山胡騎,李木英在滿腔豪情中沉沉睡去,耳邊聽到的是鐵馬金戈。第二天清晨在一陣號角聲中醒來,她推開房門,看見一層濃霧籠罩著山穀,李墨白站在院裏表情嚴肅望著穀口的方向。是進攻的號角聲,普通的強盜草寇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占著人多欺負手無寸鐵的百姓,斷不會以號角傳訊,何況一般的盜寇根本不敢輕易打無涯穀的主意。這麽大的動靜,對方一定訓練有素,想必此時李墨白心中已經有數,隻是誰都沒想到對放來得那麽快。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李木英讀過李賀的詩,詩中不見得都是春花秋月和小橋流水。那號角聲攝人心魄穿透大霧傳來,更讓人有幾分刺骨的寒意。

    阿秀帶著兩個和她年紀一般大的少女匆匆而來,三個少女衝李墨白一拱手,而後一起來到李木英身邊,阿秀迫不及待問道:“小姐,出什麽事了?”

    那兩個少女穿紫衣的叫阿梅,穿蘭衣的叫阿蘭,她們都是李木英的姐妹。做李木英的姐妹哪有那麽容易,向她們這般年紀的姑娘無涯穀中還有十幾個,別看她們弱不禁風,她們從小練武,可以說拿得起刀槍,上得了戰場,個個都是女中豪傑。

    李木英心中一陣忐忑,她哪知道出了什麽事,不過,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好事。此時,整個無涯穀都在號角聲中忙碌起來,一個持刀少年闖進門抱手道:“首領,各位頭領均已經到齊,大家請您立刻到聚義廳。”那少年二十來歲的模樣,他叫阿六,專門負責傳遞消息。

    聽了那少年人的話,李墨白大步走出家門,李木英帶著阿秀三人緊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出去。來到聚義廳,除杜十都和厲小刀二人外,各路頭領皆已到齊。大殿中七八個漢子身披甲胄手持刀槍分坐兩旁一言不發隻待李墨白,門外數百好漢排列整齊蓄勢待發。軍侯府非同一般江湖門派,李墨白執將令行事,軍法無情,統禦大軍者,進則萬眾一心,退則令行禁止,戰則攻無不克,決死則義不容辭。軍侯府一人並是一軍,一軍就是一人,人人忠肝義膽上下團結一心,在江湖中的名聲地位從來靠的不是哪一個人,靠的是齊心協力其利斷金的氣魄。

    李木英和沈複各是一路頭領,前夜的誤會沒有解除,此時見麵心中難免還有些怨氣,加之情勢緊急,哪容得她們打情罵俏。眼下情況不明,眾人著急也沒用,隻能耐心在聚義廳靜候消息,等前方有了結果以後再作打算。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名叫阿成的少年來到聚義廳門口翻身下馬跑進聚義廳拱手喝道:“稟報首領,官兵已經圍住穀口,正在加緊進攻。”

    眾頭領一聽,除李墨白以外紛紛站起來,石玉柱催問道:“阿成,前方形勢如何?”

    那叫阿成的少年答道:“官兵來的十分突然,把守隘口的兄弟措手不及,第一道隘口已經被官兵攻破,曆頭領下令把隘口點燃才擋住官兵,眼下把守第一道隘口的兄弟都已經撤進第二道隘口,杜頭領也已經到了那裏,我來時官兵正在向第二道隘口推進,官兵人數眾多,把守隘口的兄弟寡不敵眾,杜頭領和曆頭領讓我來請求增援。”

    派出去警戒的人一波又一波,為何不見響箭官兵已經打到家門口?一個頭領氣憤地喝道:“咋們派出去的崗哨都去哪了?官兵都打到隘口來了,怎麽還不見響箭?”依眼下的情形來看,派出去的人隻怕都糟了毒手,要不然不可能不見響箭,看來大家還是太大意。

    現如今前方的情勢已經再清楚不過,救兵如救火容不得大家在此浪費口舌,眾人蓄勢待發看著李墨白,隻等李墨白一聲令下。雖說官兵來勢洶洶,可前方畢竟還有兩道隘口固守,官兵要想攻入穀中隻怕也沒那麽容易。李墨白擔心的反而是後山,後山小道關係重大,必須有可靠之人把守,李墨白思慮片刻站起來道:“複兒,你帶兩百個兄弟守住後山,切記謹慎行事。”

    沈複拱手道:“是師傅。”

    而後李墨白道:“其餘的人跟我來。”軍令如山,李墨白一聲令下,各位頭領聽令而行。

    無涯穀戰雲密布殺聲震天,大戰一觸即發。厲小刀下令放火點燃第一道隘口,大火勉強擋住進攻隘口的官兵,把守隘口的兄弟這才平安撤到第二道隘口。然而,大火並未壓製官兵的氣焰。官兵毫不費力攻破無涯穀第一道防線,眼下士氣正盛,正是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時候,厲小刀等人剛撤進第二道隘口沒來得及喘口氣,官兵已經尾隨而至。

    兩軍交戰,打的是氣勢,官兵突襲打了軍侯府一個措手不及。軍侯府上下這些年在無涯穀安享太平,不少人根本沒有打過戰,更不知戰場殘酷。首戰告負,軍侯府上下士氣嚴重受挫,難免有人產生畏敵之心,加之官兵人數眾多勢不可擋,兩者相較勝負似乎已無懸念。好在杜十都及時趕到,他得知第一道隘口被官兵突襲雙方正在惡戰,並果斷下令放棄支援,命人準備防守器械以第二道防線為屏障嚴防死守以待官兵。果然,從第一道防線退下來的兄弟剛進入隘口,官兵緊隨其後蜂擁而至,不等列陣完畢並一鼓作氣向第二道防線發起猛攻。

    一旦讓官兵突破第二道防線,軍心士氣就會分崩離析,後麵肯定是場惡戰,到時候不知要死多少人。別看杜十都長得五大三粗,當年他可是統領一軍與遼兵拚殺的悍勇之將。他深知軍侯府人數不及官兵眾多,軍械不及官兵優良,要想守住無涯穀,隻能憑借險要之地固守,等把官兵的攻勢壓製下去,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在官兵眼中,江湖豪傑不過是一群隻知道好勇鬥狠的散兵遊勇。輕鬆攻破第一道防線,官兵氣焰更甚,以為第二道防線也像第一道防線那樣不堪一擊。因此,打頭陣的官兵根本沒有一點防備之心,人人爭先恐後呼喊著向第二道隘口猛撲。杜十都帶領一百弓箭手在隘口嚴陣以待,等官兵離隘口不到百步時突然拔刀一指下令放箭。頃刻間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的箭如雨點般落下,衝在前麵的七八個官兵頓時中箭倒下。後麵的官兵隻顧往前衝,誰能想到隘口上的弓箭那麽厲害,一通猛攻之後,不等靠近隘口就被隘口上麵的箭隊趕了回去。

    小勝一陣,官兵丟下幾十條人命逃之夭夭,也算暫時凝集了人心,鼓舞了大家的士氣,把大夥從剛才的失利中拉了回來。可杜十都心中有數,剛才那一戰官兵隻不過是小試牛刀,等官兵大隊人馬趕到拉開架勢大舉進攻,到那時想打退官兵就不那麽容易了。話說回來,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些年,軍侯府上下被官兵追著東躲西藏,多年沒有如此痛痛快快打一架,杜十都心裏早憋了一股氣,這次官兵既然主動找上門來,定要讓官府知道軍侯府的厲害。

    山間大霧逐漸散去,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山穀,一場血戰過後留下的不是滿目瘡痍,而是梅花朵朵的絢麗。李墨白帶著李木英等人登上隘口處用石木搭建起的簡易城樓來到杜十都和厲小刀麵前,與二人剛見麵,李墨白拱手問道:“杜兄、厲兄,情況如何?”

    杜十都性格豪爽,哈哈大笑一聲指著戰場道:“官兵的前鋒已經被我們打退,這夥官兵十分驕橫,把我們軍侯府當成軟柿子咯。”擊退了官兵當然值得高興,杜十都高興,大家也跟著高興。

    李墨白又問道:“弟兄們傷亡情況怎麽樣?”

    被這麽一問,大家都笑不出來了。厲小刀一向不愛說話,此時答道:“把手第一道隘口的兄弟傷亡慘重,我們死了十幾個兄弟,還傷了不少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一個也沒有回來,我想八成是回不來了。”說罷拱手道:“屬下辦事不利,願受首領責罰。”

    打戰哪有不死人的,江湖中人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李墨白道:“厲兄不必自責,官兵的大隊人馬馬上就到,先打退官兵再說。”於是,他對身邊的李木英道:“木英,傳令下去,讓大家做好準備。”李木英一拱手,帶著阿秀、阿梅、阿蘭三人指揮手下兄弟布防。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官兵大隊人馬排成整齊的隊形出現在山穀中。站在隘口高處遠遠望去,整個山穀黑壓壓一片,官兵所到之處如同大霧漫過山穀,把整個無涯穀塞得水泄不通。不一會,官兵推進至隘口下方五百步開外。戰鼓響起,旌旗遮天蔽日,攻城雲梯已經準備就緒,官兵有序列陣開來。

    但見官兵在隘口下方列成數個方陣,前中後軍、左右兩軍排成進攻的隊形蓄勢待發。官兵排出的陣型簡潔精煉,每個方陣大約五六百人,大家一眼就能看清,進攻無涯穀的官兵少說也有三千人。無涯穀老老少少加在一起不過幾千人,李墨白等人心照不宣,大家心裏都清楚,這股官兵是想畢其功於一役把軍侯府上下一網打盡。

    一通鼓聲過後,官兵打頭陣的前軍舉起盾牌高呼口號依仗陣型穩步前進。與此同時,左右兩翼大舉壓上,各陣之間保持距離,進退自如,相互間配合得天衣無縫。

    大戰在即,無涯穀沉寂在一片靜默當中。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鮮血的味道,晴空萬裏朝陽旭日,蒼穹之下,官兵的呼聲山呼海嘯氣勢如虹。此陣勢令人窒息,足以叫敵聞風喪膽,足以叫鬼神為之讓道,連山中的鳥獸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男兒有誌,曆在鐵血疆場。李木英一心要做花木蘭,然而書上的寥寥數語與戰場的金戈鐵馬卻有天壤之別。官兵的呼聲振聾發聵令人膽寒,這景象勝過洪水猛獸,把深埋在人心中最痛楚的恐懼都挖掘出來,仿佛讓人身上的每個毛孔都能感覺到畏懼與死亡。

    李木英隻覺得血脈膨脹,她暗暗握緊拳頭,耳邊一陣“嗡嗡”聲。她什麽都聽不到,她什麽都看不清。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上的風雲際會,戰場上的英雄豪情。疆場既是白骨累累的煉獄,又是英雄出世的賽場。戰場之上從沒有高低貴賤,隻有你死我活。人生在世有多少生不由己,戰場卻給了世間一份難得的公平。行軍打仗唯一的目的隻有贏,兵者詭道也,生者封侯拜相萬人敬仰,死者長埋地下變成孤魂野鬼,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選擇效命疆場,生死莫怨。

    物競天擇適者而生。身處亂世,李木英從小在生與死之間曆練,她的血脈裏流淌著吳鉤鐵衣。人之命天注定,她注定是為了血色沙城而生。對戰場那份與生俱來的敏銳讓她很快就從惶恐當中平靜下來,她是個戰士,戰死沙場是她的無尚榮耀,她把鐵劍緊緊握在手中,鷹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步步逼近的官兵。

    二通鼓響起,官兵推進至兩百不開外,李墨白一抬手,把守隘口的軍侯府下屬彎弓撘箭。隻見對麵令旗一指,官兵陣中一個都尉舉刀大喝一聲,頓時洪水傾瀉而下,官兵排山倒海朝隘口撲來。李墨白轉頭看了李木英一眼,李木英心領神會,她把鐵劍交給阿秀,從阿梅手中接過一張弓拉滿弓弦射出一箭,丈量出一箭的距離。官兵如秋風掃落葉,人人爭相立功,待到離隘口一箭之隔時,李墨白振臂一呼下令萬箭齊發。

    戰鼓四起殺生遍地,一支支利箭劃破天際射向官兵。狂風呼嘯勇者無敵,此刻要麽前進殺敵立功拿賞錢,要麽退縮畏懼等死。前麵的官兵中箭倒地,後麵的官兵立刻補齊,盡管死傷眾多,官兵整條陣線依舊保持整齊。任憑隘口上方如雨滴般落下的箭,官兵個個凶神惡煞,其悍勇宛如神兵天降。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李墨白熟讀兵書,深知用兵之道,一箭之隔決的既是勝負,也是生死。人人都是血肉之軀,有誰不怕死的?大丈夫死也要死得其所,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身後是妻兒父母,官兵一旦攻入無涯穀,後果不堪設想。江湖中人講求忠孝仁義,軍侯府中人自稱英雄,要是連家人都保護不了,豈不是枉稱豪傑。

    官兵人多勢眾,如若攻上隘口,勢必成決堤之勢難以阻擋。必須在官兵攻上隘口之前大量殺傷官兵,如能將官兵逼退最好,就算不能擊退官兵,也要利用一箭之隔震懾官兵,以搓其銳氣。隘口上的箭隊一刻不停放箭,弓箭雖厲害,官兵的攻勢卻絲毫不減,矛與盾的對決就在方寸之間,終究官兵還是衝到隘口下方,短兵相接已經不可避免。

    官兵在隘口下方站穩腳跟,在弓箭掩護之下搭起雲梯全力攻城。雙方在城頭反複爭奪,兵戈之聲、廝殺之聲響徹天地。然而,軍侯府的防守再嚴密,還是百密一疏,稍有鬆懈,七八個官兵跳上了隘口一陣拚殺,在城頭上占據了一席之地。整條防線被撕開了一個缺口,數十個官兵順著缺口一擁而入,後麵的官兵還在源源不斷趕來,此消彼長,邊臨潰敗似乎就在一線之間。

    禍是自己引來的,緊要關頭豈能畏首畏尾。李木英大喝一聲身先士卒提劍衝在前頭一連刺倒數人,阿秀等人緊跟其後奮力反撲,攻上隘口的官兵一時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可官兵好不容易在隘口上站穩腳跟,豈會甘心就這麽被趕回去。四個持長槍的官兵高呼著撲向李木英,四把長槍一同朝李木英刺去。李木英閃展騰挪一連躲過官兵數次猛攻,她提劍左右一撥,挑開官兵手中長槍,而後一躍而起,一腳將兩個官兵踢飛,同時使出一招天外飛仙,另外兩個官兵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危機關頭方顯英雄本色,李木英無人能擋,大挫官兵銳氣。軍侯府的下屬個個武藝高強,論單打獨鬥,官兵根本不是對手。正當官兵猶豫之時,李木英舉劍“殺”一聲高呼,阿秀等人撲上去,七八個官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砍倒在地一命嗚呼。此時,石玉柱和葉隱娘帶人從另一邊趕來支援,兩麵夾擊,官兵腹背受敵,均被聚殲在城頭。

    太陽越來越高,烈日對鏖戰的雙方而言都是種考驗。官兵數次攻上隘口,都被拒之門外,隘口宛如一道天塹,官兵始終無法逾越。整整兩個時辰,官兵冒著箭雨頂著烈日依舊在隘口下方徘徊,除了平添性命毫無建樹。原以為無涯穀唾手可得,沒想到卻是一根難啃的硬骨頭。正午時,太陽越發毒辣,官兵的士氣低落,攻勢逐漸減弱,最終不得不鳴金收兵退出十年安營紮寨。

    一場血戰雖然擊退了官兵,數十人傷亡,軍侯府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可喜的是此戰李木英衝鋒在前有勇有謀為人稱道。一幫老家夥見軍侯府後繼有人,心中自然高興。此戰官兵沒有占到一點便宜,可大家心裏都清楚,官兵敗退隻是暫時的,重整旗鼓卷土重來是早晚的事。此刻,無涯穀已被官兵圍困,長此以往,即使官兵打不進來,遲早也會被困死在穀中。何去何從,大家需早做打算為好。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大家都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也不枉白活一世。眾頭領又回到聚義廳,李墨白道:“官兵已經在穀口紮下大營,何去何從,大家盡管暢所欲言。”

    李墨白話音剛落,一個漢子一掌拍在案上站起來喝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好說的。”

    那漢子的豪氣令人欽佩,隻是行軍打仗絕非兒戲,真如那漢子說的那樣反倒簡單了。李墨白微微一笑拱手道:“陳兄弟先坐下再說。”經李墨白一勸,那漢子坐了下來。李墨白打量眾人一眼道:“軍侯府跟朝廷作對,我們大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大丈夫修身齊家,既無國又無家,那我等有何麵目在江湖上立足?何況下麵的兄弟跟著我等出生入死多年,若不能保全大夥的家眷,日後,還有誰願意為軍侯府效力。”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李木英站起來拱手道:“爹,各位叔叔,禍是木英引來的,木英再次給各位叔叔賠罪。”

    葉隱娘笑道:“昨天大家已經說過,此事不能怪你,日後你也不必再提。”話雖如此,李木英依舊難掩愧疚之心。

    少年人什麽心事都掛在臉上,大夥瞧得出她心思。李木英畢竟年少,多些曆練對她、對軍侯府而言都不是什麽壞事。眾人笑著相互看一眼,石玉柱拱手道:“首領,這次官兵吃了大虧,此戰過後,我想官兵絕不敢輕易再從正麵進攻,必定會想其他的辦法,依我看,咋們的部署也該做些調整,不如讓木英去守後山的小道,好讓她將功贖罪。”後山小道對無涯穀的重要不言而喻,石玉柱推薦李木英去守後山小道,是把大家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給李木英,可見石玉柱對李木英寄予厚望。

    石玉柱的苦心李墨白何嚐不知,隻是李木英畢竟年少,事關重大豈可意氣用事。此事需征得大夥的同意才行,李墨白想了想問道:“各位兄弟以為如何?”

    後山小道是無涯穀的機密,外人根本不知道,讓李木英去守,大家能有什麽不放心的。杜十都哈哈大笑一聲道:“我就不信官兵能找到後山去,木英有勇有謀大夥是親眼看到的,讓她去守後山的小道,我看是大材小用咯。”

    怕就怕大家都像杜十都一樣大意,李墨白焦急不矣,拳拳之心道:“此事絕非兒戲,任何一點疏忽都有可能招致滅頂之災,大家千萬大意不得。”聽了李墨白的話,杜十都滿臉羞愧笑而不答,餘人臉上皆露出謹慎之色。見眾人浮躁的性子逐漸平複下來,李墨白轉頭囑咐道:“木英,後山小道是咋們的命脈,大夥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切莫辜負了大夥對你的信任。”

    責任重大,李木英雖心有餘悸,但任站起來拱手道:“爹盡管放心,木英明白。”

    李墨白掃視眾人,有道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官兵圍攻無涯穀固然情勢危急,難道軍侯府因此就會變成驚弓之鳥不成?他道:“今日一戰,我們死傷不少人,厚葬戰死的兄弟,送些銀兩去給他們的家人,至於受傷的兄弟,傳令下去要盡力醫治,另外,把酒肉都給大夥分下去,讓大家好好過個年。”

    大家被官兵圍困於此,哪有心思過年?石玉柱問道:“首領,大敵當前,今年的長街宴是不是不擺為好?”

    李墨白斬釘截鐵道:“不,長街宴一定要擺,眾兄弟辛辛苦苦一年,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眾人更是大惑,杜十都問道:“首領,要是官兵趁機來襲該怎麽辦?”

    李墨白神態自若道:“官兵圍官兵的,我們擺我們的。”他一抱手對眾人道:“隻能委屈各位兄弟多費點心,大家多出一份力,眾兄弟的家眷才能安安心心過個好年。”這一說,眾人方知道李墨白的一片苦心,紛紛點頭稱好。見眾人無異議,李墨白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各位兄弟先請回把,煩勞各位兄弟回去後緊守本分,我李墨白感激不盡。”

    李墨白仁義無雙,眾人心悅誠服,齊刷刷站起來拱手齊聲道:“謹遵首領之命。”說完,紛紛退出聚義廳。

    眾人剛走出聚義廳大門,就聽李墨白在身後道:“石兄弟、葉姑娘,二位請留步。”

    石葉二人聽後停住腳步,待眾人離開後,石玉柱拱手問道:“不知首領還有何吩咐?”

    李墨白恭恭敬敬對二人一拱手道:“石兄弟和葉姑娘對木英的一片苦心李墨白感激不盡,請受李某一拜。”

    李墨白此舉讓石葉二人深感不安,石玉柱急忙道:“首領如此說豈不是在打我們夫婦的臉嗎?首領義薄雲天,我們夫婦二人心甘情願聽候差遣,首領有何吩咐盡管直言,不必如此。”

    葉隱娘接上話道:“木英聰明好學膽識過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雖然她做事有時候難免考慮不周,可誰還沒有年輕的時候?少年人血氣方剛,要我說,那點銳氣還是要有的,讓她多去曆練曆練不是什麽壞事。”

    話雖如此,李墨白卻愁眉不展道:“二位的心意我明白,隻是木英畢竟年少,我擔心她不能擔當大任,反而壞了大事。”

    葉隱娘看了石玉柱一眼“嗨”一聲笑道:“首領多慮了,木英胸懷大誌,天生就是個女中豪傑,此時不讓她擔當大任更待何時?況且她要是犯了什麽錯,不是還有我們嗎?她今日犯了錯,我們還有幫她的餘地,要是等將來大夥都老了,到時候她犯了錯,誰能幫得了她?”

    這話說的是,葉隱娘的一番開導讓李墨白顧慮全消,他拱手道:“石兄弟、葉姑娘,木英的事請二位多勞心。”

    就算李墨白不說,李木英的事石葉二人也不會袖手旁觀。石玉柱感歎道:“可伶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個不是望子成龍,其實我們二人對木英的期望又怎能和首領對她的愛相提並論,我們夫婦之所以這麽做,也是為軍侯府的將來做打算。”石玉柱停下來想了想抱手道:“首領,在下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墨白道:“石兄弟但說無妨。”

    石玉柱道:“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堡壘往往容易從內部被攻破,無涯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穀中糧草充足,此次官兵圍攻無涯穀,不見得能占到什麽便宜,我擔心的反而是我們自己人。”

    石玉柱顧全大局,他平日裏幫李墨白出謀劃策無往不利,他和杜十都是李墨白的左膀右臂,是危難關頭最能倚仗之人。李墨白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在此緊要關頭,這種話要是傳出去,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李墨白急道:“石兄弟,此言斷不可再說,以免擾亂人心。”

    正因眼下形勢所迫,所以有些話石玉柱才不得不說。多留一個心眼也許就會少死幾個人,石玉柱勸道:“首領,在下的話絕非危言聳聽,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眼看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沒有人願意在江湖上過朝不保夕的日子,江湖中人講的是俠義之道,可俠義之道畢竟不能榮華富貴,朝廷一心想把軍侯府剿滅殆盡,為此官府許以高官厚福金銀珠寶,難道就沒有人動心?”石玉柱忍住看著李墨白再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有人想趁機投靠官府享受榮華富貴,在下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石玉柱的話深深刺痛了李墨白的心,以李墨白的聰明,這些話不用石玉柱來說他心知肚明,隻是身為軍侯府的首領,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話他隻能藏在心裏。石玉柱一席話令李墨白陷入深思,石玉柱見縫插針又道:“有件事在下一直沒有想明白,在此之前,木英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寧國山莊的人是怎麽知道她就是首領的女兒?再者,木英的為人謹慎,她怎麽可能輕易就被寧國山莊的人盯上,難道首領你沒有想過?”

    葉隱娘接著石玉柱的話道:“這件事我也覺得奇怪,木英和阿秀剛回到無涯穀,官兵隨後就到,一切就好像事先安排好的那樣,如果官兵是木英和阿秀引來的,那這夥官兵未免也來得太快了點。”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行軍打仗糧草調動牽扯到各個方麵,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官兵來的如此神速,隻能說明他們事先早有準備。可他們是怎麽知道軍侯府藏身在無涯穀的呢?既然石葉二人提起,李墨白索性對二人開誠布公,他道:“軍侯府的下屬都是多年跟隨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相信有人會出賣大家。”李墨白此言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這種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怎麽說服別人?

    石玉柱和葉隱娘能從他的話中聽出幾分哀怨之氣,石玉柱歎道:“世事難料,有些事不能不防,首領向來以德服人,可你是軍侯府的首領,大家的性命都係於你一人身上,你對下麵的兄弟既要施恩又要立威,施恩是態度,立威則是手段,隻有恩威並重,大家才能同心協力。”

    手足情生死義,李墨白與手下人患難一共,一起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要說軍侯府出了內奸,他斷然不敢相信。但最近幾天一連串發生的事似乎都在證明石玉柱所言非虛,李墨白思慮片刻道:“石兄弟、葉姑娘,今日我們三人說的話出了這道門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至於剛才所說之事,拜托石兄弟暗中查訪,無論是誰出賣了軍侯府,一經查實,我李墨白決不輕饒。”既如此,石葉二人就放心了,二人聽後拱手而去。

    官兵在隘口吃了大虧,一連幾天都沒有任何動靜。此次官兵有備而來,李墨白深知他們不達目的絕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危險往往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眼下的平靜隻是暫時的,背後說不定隱藏著更大的陰謀。奈何官兵遲遲未動叫人捉摸不透,除夕將至,要是一直這樣相安無事的耗下去,那倒未嚐不是好事。當然,官兵來勢洶洶,如果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未免也太天真。無涯穀易守難攻,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靜製動靜觀其變,隻要大家不犯錯,官兵就不可能有可乘之機。

    自從軍侯府到無涯穀落腳以來,長街宴就是每年除夕必舉行的盛宴。除夕前的三天,無涯穀中烹羊宰牛已經開始為長街宴做準備。祈禱神靈庇佑,告慰上蒼先祖,長街宴是軍侯府曆年的大事,既然是大事,自然離不開眾人的參與。

    官兵圍攻無涯穀似乎沒有影響到穀中軍侯府眾人過年的興致,反而讓軍侯府上下異常團結。男人們堅守崗位毫不鬆懈,女人們在廚房裏忙碌熱火朝天。過節最開心的莫過孩子,有糖果和新衣服,爆竹聲聲之中,辭舊迎新,除夕已悄然而至。

    除夕當天,一大早,挨家挨戶就開始忙著打掃院落。過年講究的是早睡早起,孩子們嬉戲打鬧的聲音一直從村頭傳至巷尾,她們走街串巷好像永遠不知疲倦。孩子是節日裏最活躍的那部分,都是自己的孩子,沒有人會在節日裏埋怨她們頑皮,獎勵她們幾顆糖果,穀中的歡笑就會持續一整天。

    正午時,無涯穀煥然一新。貼上春聯,掛起燈籠,村裏每個角落都打掃得幹幹淨淨,一派新年新氣象。午飯後,長街宴正式開始籌備,在李墨白的操持下,設宴的桌子從聚義廳一直擺到村頭,這出人間大團圓不知不覺年味越來越濃。

    阿秀總愛熱鬧,孩子們的遊戲對於十八歲少女而言已經沒有多大興趣,她並來到廚房跟在葉隱娘身後嘮嘮叨叨。葉隱娘忙得不可開交,哪有閑心理她,她一直嘮叨個不停,葉隱娘一時心煩,轉身並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會?你沒看我正忙著嗎?”

    少女有些童心未泯,阿秀撒嬌道:“葉姐姐,我都無聊死咯,你陪我聊會嘛。”

    葉隱娘瞅了她一眼,邊忙活邊道:“誰像你一樣無所事事,去去去,別像隻蒼蠅一樣老在我麵前轉悠。”聽了葉隱娘的話,阿秀唉聲歎氣,忽然皺起眉頭。葉隱娘瞟了她一眼道:“怎麽?過年你還不高興?我看你就是太清閑,閑出病來了。”葉隱娘挖苦道。

    阿秀愁上心頭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為什麽,長大以後,覺得過年也沒意思咯。”她忍住長歎一聲再道:“小的時候每天都盼著快點長大,長大了以後才知道還是小時候好,無憂無慮,沒有什麽煩惱,每天開開心心的......”說到這,阿秀癡癡的發起呆來。

    葉隱娘在心中暗暗發笑道:“看來我們阿秀小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咯。”阿秀一聽,臉一紅回過神來。少女情懷,葉隱娘是過來人,她知道阿秀的心事,就道:“等以後你有了家,有了孩子,你就再也不會覺得無聊。”

    阿秀更是羞得滿臉通紅道:“葉姐姐,你別亂說。”

    葉隱娘道:“我可沒有亂說?女孩子家將來都是要嫁人的。”她看了阿秀一眼取笑道:“老實告訴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阿秀抬起頭道:“我要是遇到一個像石大哥那麽好的男人,我一定嫁給他。”

    葉隱娘哭笑不得道:“臭丫頭,就知道貧嘴,說你呢,你怎麽反而倒打一耙說起我來了。”

    阿秀嘻嘻一笑道:“葉姐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取笑我。”

    和阿秀貧了幾句,葉隱娘倒想起些事情來,就問道:“對了,木英和複兒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們這幾天都悶悶不樂。”

    阿秀“哎”一聲答道:“這你得去問小姐,她和沈公子之間的事我哪知道。”

    人生在世最難解的莫過一個情字,感情的事別人管不了,李木英和沈複心心相通,過一段時日她們自然就會和好如初。想到這,葉隱娘回過神來道:“你不在後山陪木英,那還不趕快來幫我的忙,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將來怎麽嫁得出去?怎麽相夫教子?”

    阿秀嘟嘟嘴,不服氣地道:“葉姐姐,你這就是偏見。”

    葉隱娘輕輕一笑道:“那我倒想聽聽,相夫教子怎麽就成了偏見?”

    阿秀道:“小姐常說,花木蘭替父從軍是天下女子的榜樣,憑什麽女人天生就該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為什麽就不能讓男人去相夫教子呢?”

    阿秀的話叫葉隱娘大開眼界,葉隱娘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來這些年你沒白跟著木英。”

    阿秀開心的一笑看著葉隱娘道:“官兵在穀口虎視眈眈,這種時候首領還要擺長街宴,葉姐姐,你說咋們是不是太冒險了點。”

    剛才還誇她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句話說出來就把什麽都還回去了。葉隱娘道:“為難關頭方顯英雄本色,你還是要和木英多學學。”阿秀笑而不言,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應該找到自己的位置,李木英天生就是那朵紅花,她隻是李木英身邊的一片綠葉,紅花需要綠葉去襯托,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宿命。

    天色暗下來,除夕之夜,無涯穀燈火通明,長街宴已備下,除把守個個隘口之人以外,穀中男女老幼均已到齊。聚義廳中人頭攢動豪傑雲集,李墨白站起來抱手道:“各位兄弟,今夜是除夕守歲,大家能齊聚在此共度佳節實屬難得,承蒙各位兄弟抬愛推舉在下為軍侯府首領,時局不利,我李墨白無能,眼睜睜看著大好江山拱手讓與他人卻無能為力,我等也不得不在這江湖上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往事不堪回首,眾人聞之紛紛歎息。李墨白痛惜不已,哀傷道:“此次官兵大舉來襲,其目的我想大家都應該心知肚明,軍侯府已經到生死存亡之際,一旦官兵攻入穀中,大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危難關頭,望眾兄弟齊心協力。”

    聚義廳中眾豪傑一起站起來拱手齊聲道:“我等願同首領同生共死。”

    好一句同生共死,李墨白見手下眾兄弟士氣高漲大喜過望,抓起酒杯道:“各位兄弟,幹了這杯酒,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眾人一陣高呼,紛紛端起酒杯,李墨白又道:“不過,我要把醜話說在前麵,今晚是除夕,官兵難免趁大夥不備前來偷襲,各位兄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更不能貪杯誤事,喝完這杯酒,各位兄弟並各司其職,如有不聽號令者,休怪軍法無情。”李墨白掃視眾人一眼,在場眾人都是多年行走江湖之輩,想必他們應當知道江湖險惡,不會在這種時候節外生枝。李墨白舉杯大喝道:“幹了。”

    眾人高舉酒杯大喝道:“幹。”

    正當眾人舉杯將要把酒飲下之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呼“且慢。”大夥正在興頭上,突然有人來訪未免有些掃興。眾人轉頭往聚義廳門外望去,兩男一女三個人並排正朝聚義廳門口走來。

    那三人衣衫襤褸,看得出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中間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那人個頭不高身材魁梧,雙目炯炯有神,一雙鐵掌布滿老繭,瞧得出少說有幾十年的功力。左側是一個三十來歲,身形瘦弱,手中握一把陰陽扇的漢子;此人身高八尺,長相凶惡不像中原漢人的模樣,眉目之間倒是有幾分北方遊牧民族的蠻橫之氣。右側的女子生得嫵媚動人,她同樣身材高挑頗有異域之風,特別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讓人不禁想多看幾眼,又擔心被她勾去了魂魄。

    此三人氣度不凡,軍侯府在江湖中平素有些地位,隻是眼前這三人是何方神聖,卻沒有一人知曉。那三人來到聚義廳,左側那漢子抱手道:“素聞好夢先生大名,我等特來拜會,李先生臨危不懼,如此氣概果然令人欽佩。”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那三人口口聲聲前來拜會,出於江湖道義,軍侯府不能不給幾分麵子。隻是來人身份不明不知是敵是友,最好可不要是朝廷的鷹犬。李墨白微微一笑拱手道:“這位朋友過獎了,不知三位是哪條道上的好漢,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那漢子哈哈大笑一聲道:“李先生不必客氣,我等碌碌之輩哪敢在軍侯府各位英雄麵前自稱豪傑,不如晚輩來給李先生引薦引薦。”說罷,他一指身邊那老叟道:“這位前輩複姓北冥,單名一個歐字,北冥前輩的大名想必各位不會陌生。”

    那漢子這麽一說,姓北冥的老頭對李墨白等人一抱手,眉目之間有幾分趾高氣揚之意。北冥有雪,霜飄天下,北冥歐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頭的人物,此人心思縝密善使陰某,在江湖中成名已久,一身武功可與天下六豪並稱。歲月不饒人,近些年,北冥歐逐漸淡出江湖,江湖傳聞他成了北漢皇帝劉繼元的座上賓,今日看來傳聞不一定全是假的。北冥歐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在江湖上,他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今夜,他親自登門可謂給足了軍侯府麵子。

    那漢子再一指那女子道:“這位姑娘是黨項英豪,常年在河西道上行走很少染指中原,她的名字說出來想必各位也不知道。”黑寡婦練素紅,這是個令天下所有男人聞之色變的名字,那漢子說到此處就不必再往下說。

    公蜘蛛在與母蜘蛛完成交配後,母蜘蛛就會毫不留情的把公蜘蛛當成食物吃掉。練素紅固然是世間尤物,卻是世上許多男人的噩夢。江湖上有無數豪傑為了博得她回眸一笑不惜拋家舍業,卻讓她騙得傾家蕩產以後被她一刀取了性命。說來奇怪,即便如此,世上那些有權有勢的男人仍然對她趨之若鶩,男人好色不過如此。

    已經淡出江湖多年的北冥歐,再加上一個練素紅,看來這三人是來者不善。那漢子接著道:“至於在下......“他一拱手笑道:“晚輩韓平宋,望李先生和軍侯府各位英雄多多指教。”

    那漢子剛說出“韓平宋”三個字,聚義廳中頓時一陣躁動,人人怒目圓睜盯著來訪的三人。韓平宋乃是遼國貴胄之後,師承遼國第一高手蕭天楚,此人天資聰慧武藝超群,深得遼國北院大王耶律喜隱的信任。宋遼不兩立,韓平宋誌在強遼滅宋,他網羅中原武林中的敗類殘害忠良無惡不作。賀蘭山雙怪、陰山六義、丐幫北方分舵舵主餘四俠皆死於他之手。近日,邊關接連發生幾起大案,朝廷三位統兵大將被人刺殺在家中,江湖傳聞就是韓平宋下的手。

    怪不得這三人敢有恃無恐闖進無涯穀,原來背後有遼國的支持。軍侯府與遼國素來是死對頭,韓平宋不請自來,倘若讓他毫發無傷的走了,日後軍侯府還有何顏麵在江湖上混。一個漢子一拍桌子罵道:“我當是何方高人,原來是條遼狗,姓韓的,你殺了中原武林多少豪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杜十都那條瘸腿正是拜遼兵所賜,他冷笑一聲道:“真是冤家路窄。”他一指韓平宋喝道:“大夥先砍下這條遼狗的狗頭,咋們再出去與官兵決一死戰。”此言正合大家的心意,聚義廳中眾人紛紛亮出刀劍。

    見軍侯府上下虎視眈眈,韓平宋三人眼觀六路步步為營,場麵頓時緊張起來。安靜一陣,韓平宋哈哈一聲一掃眾人一眼道:“李先生,難道這就是軍侯府的待客之道?”

    石玉柱走出來答道:“倘若來的是朋友,我等自然擺酒相迎,對付遼國的走狗,刀劍就是軍侯府的待客之道。”

    北冥歐一聽冷笑一聲,沙啞的嗓音道:“這位朋友說的好,大夥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自然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隻有廢物才會這裏嘰嘰歪歪乘口舌之快。”北冥歐此言直指石玉柱,言語之間盡是嘲諷之意,他一拱手接著就對李墨白道:“李先生,你說老夫說的是也不是。”

    李墨白站出來一揮手令手下人收起刀劍,而後走到三人麵前拱手笑道:“三位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隻不過我李墨白與三位素不相識,今夜是我軍侯府的家宴,不便留三位,三位請便吧。”

    練素紅翹起眉微微一笑,夜鶯般的嗓音道:“素聞李先生學識淵博機智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連繞著彎子說話也說得那麽客氣。”這個女人從骨子裏就透著一股妖媚之氣,寥寥數語,言語間極盡挑逗,既有流水的溫柔,又有焦陽的熱辣,讓人見了心裏不禁砰砰直跳。

    難怪天下的男人都禁不住她的誘惑,練素紅的美或許不如蘇十一娘那超凡脫俗,但她卻是世上最懂男人的女人。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此乃本性使然。世間不食人間煙火之人少之又少,不過像練素紅這般自輕自賤,公然在眾人麵前引誘男人的女人可謂天下少有。從練素紅的做派再到練素紅的為人,李木英心裏隻有厭惡,她更不喜歡練素紅和李墨白說話時的口氣。在李木英看來,身為女子應當知道自尊自重,像練素紅這種自甘墮落不知輕重的女人,站在她麵前隻能讓人覺得惡心。

    李木英不會察言觀色,心裏想什麽都掛在臉上。練素紅見她一臉怒氣,上下打量她一眼反而笑道:“喲,這位姑娘,你這麽看著我幹嘛?難道我拐跑了你男人不成?”練素紅說完挑了她一眼。

    練素紅是老江湖了,李木英哪是她的對手,如此輕賤之言從練素紅嘴裏說出來,練素紅絲毫不覺得害臊,反而把李木英羞得無話可說。李木英與沈複自那夜起一直心有隔閡,見李木英被人欺負,沈複來到她身邊看了練素紅一眼,輕聲在她耳邊道:“師妹,你別理她。”

    沈複的安慰多少讓她增添幾分暖意,卻聽練素紅道:“喲,這位小哥是你的情郎吧?”練素紅又看了李木英一眼轉而嫵媚的對沈複笑道:“小哥哥,在這無涯穀中能尋到什麽樂子?不如陪我到關外走走如何?”練素紅的話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沈複哪裏見過這種場麵,驚訝之餘目不轉睛地看著練素紅似乎被她勾去了魂。瞧見沈複的舉動,李木英心中剛消的氣又升起來,一咬牙暗罵沈複好色無恥。

    練素紅舉指輕薄出言不遜,莫說旁人,連阿秀也看不過意,一氣之下拔劍指著練素紅罵道:“你這女人真不要臉,看我不替小姐好好教訓教訓你。”阿梅、阿蘭念姐妹之誼一起拔劍逼上去。

    正要動手之際,李墨白抬手道:“退下。”李墨白軍令如山,即使阿秀三人心中一萬個不愉快,也不得撤劍應聲退回原地。待三個少女退回去,李墨白拱手對韓平宋三人道:“軍侯府與遼國勢不兩立,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三位還是請回吧。”李墨白一轉身道:“送客。”

    李墨白的逐客令讓韓平宋三人覺得很沒麵子,三人掃視聚義廳眾人一眼,別看軍侯府人多勢眾,可真正能讓三人放在眼裏的人沒幾個。韓平宋冷冰冰道:“在下是來交朋友的,多個朋友多一條道,李先生一世英名,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練素紅接上話道:“韓兄說的沒錯,早就聽聞李先生對亡妻一片癡心二十年甘願孤身一人,世上像李先生這樣癡情的男人少之又少,我練素紅欽佩李先生的為人,早有結交之意,李先生可別不領情喲。”

    說到此處,北冥歐哈哈一聲道:“能讓練素紅姑娘傾慕的男人,世上恐怕隻有好夢先生一個。”姓北冥的老頭一抱手道:“李先生,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我等今夜前來,李先生沒有理由將我等拒之門外吧。”

    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韓平宋唱紅臉,練素紅和北冥歐就來唱白臉,竟還使出美人計,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墨白客客氣氣道:“三位的好意在下先領了,至於結交不結交的,在下人微言輕,我看就免了吧。”

    一言不合,韓平宋勃然大怒,一指李墨白大罵道:“李墨白,你自恃聰明,如今官兵已經將無涯穀團團圍住,此次軍侯府上下插翅難逃,我等敬你是個英雄,所以不遠千裏前來相助,實話告訴你,我大遼已陳兵雁門關,不日即將攻取中原,你等此時投靠我大遼,日後我大遼國一統天下,你等皆是有功之臣,到時候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如若執迷不悟,別怪我韓平宋不客氣。”

    姓韓的終於露出真麵目,李墨白不卑不亢道:“遼國占我河山,欺我百姓,我軍侯府與遼國勢不兩立,哪有投降遼國的道理,姓韓的,你盡管回去讓你的主子提兵來攻,到時候,軍侯府自當恭候大駕,至於我等如何脫困,那就不勞閣下操心了。”李墨白此言令人振奮,聚義廳中一片叫好。

    韓平宋恨得咬牙切齒道:“李墨白,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墨白與韓平宋沒什麽可說的,他幹脆閉口不答。北冥歐見一時談不攏,似笑非笑道:“李先生不必動怒,依老夫看來,這個天下本來就該能者居之,憑什麽他們姓趙的就要獨攬天下?當年趙匡胤不過是北周禁軍一員大將,他趁周主年幼,一件黃袍加身奪了北周的天下,此等不忠不義的竊國小人,人人得而誅之,先主李重進忠於北周起兵伐亂,可惜事敗,趙匡胤帶兵攻入揚州,先主自焚而亡,軍侯府從此不得不亡命天涯,連李先生的愛妻也死在亂兵之中,這些年,趙匡胤東征西討,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人人期盼一位英明之主,如今大遼國陳兵關外,我北漢經過多年厲兵秣馬已初見成效,如果加上軍侯府,占據兩湖的荊楚鳳秀盟,在兩廣稱雄的狼幫,以及川陝一帶的孟氏兄弟,隻要大家聯手,大宋必亡,李先生就能報先主和亡妻之仇恢複北周河山,到那時,就算李先生想自立為君,我等也無二話,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北冥歐真是隻老狐狸,他見韓平宋施壓不能逼軍侯府就範,就想拿恢複北周舊河山來引誘李墨白上鉤。可惜他太小看軍侯府,石玉柱笑道:“北冥前輩,你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英雄前輩,怎麽說起話來如此不自重?”

    北冥歐一聽,臉色沉下來勉強壓著火氣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還望各位三思。”

    石玉柱不屑一顧答道:“趙匡胤固然是竊國之賊,卻是亂世之梟雄,這些年天下逐漸穩定,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你卻說什麽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還說什麽百姓期盼一位明主,這不是胡說八道嗎?前輩真以為我們大家是瞎子不成?”北冥歐麵麵相覷,怒而不答。石玉柱接著道:“自唐末以來,天下亂了這麽多年,百姓好不容易能過上太平日子,你卻想讓我們起兵造反,一旦戰士重開,到那時百姓才會真正民不聊生,再者,北冥前輩當年也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豪傑,遼國侵占幽雲十六州,殺我漢人百姓無數,你要我們與遼國聯手進犯中原,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麽?不知北冥前輩知不知道世上有廉恥二字?軍侯府與趙氏兄弟固然仇深似海,終究不過是兄弟鬩於牆,倘若遼兵膽敢來犯,我軍侯府上下自當義不容辭,在下倒想問問北冥前輩,難道劉繼元就不想坐天下共主?軍侯府眼下正是危難關頭,三位此時來訪,說是前來相助,不如說是想趁火打劫,就算軍侯府隻剩下一個人,也絕不會讓你等的奸計得逞。”

    北冥歐惱羞成怒,暗暗握緊拳頭忽然揮拳向石玉柱打去,石玉柱早有防備,運足功力硬接一掌。拳掌相對,石玉柱已用盡全力,隻感覺千斤之力撞在他掌心上,將他震得連連退後數步。葉隱娘見狀急忙上前去扶石玉柱,石玉柱隻覺得雙臂發麻,一股真氣直衝心脈,心口一陣劇痛難忍,並吐出口鮮血受傷不輕。

    石玉柱在軍侯府中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北冥歐一拳並將他打成重傷,聚義廳中眾人一看大吃一驚,可見北冥歐的武功之高絕非虛言。北冥歐大顯神威萬分得意,哈哈大笑一聲大喝道:“李墨白,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江湖規矩,誰的武功高就聽誰的,你若贏得了老夫這雙鐵掌,老夫立刻就走,日後絕不再尋軍侯府的晦氣,你若輸了,日後軍侯府並要聽老夫的調遣不得有誤,不知你意下如何?”

    除夕之夜,李墨白本不想節外生枝,可依眼下的情形來看,不想動手隻怕不行了。隻是以他的武功絕非北冥歐的對手,所以北冥歐才會如此有恃無恐,看來必須另想對策才行。李墨白環視在場眾人突然心生一計,就道:“好,就按北冥前輩說的辦,不過怎麽個比法,必須在下說了算,要不然就算前輩贏了,我李墨白也不服。”

    北冥歐自以為天下無敵,信心滿滿道:“那你說,怎麽個比法。”

    李墨白道:“你們來了三個人,咋們就比三場,三局兩勝,北冥前輩以為如何?”

    北冥歐心想,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不用比就已經先贏一局占盡先機,何況韓平宋和練素紅都不是等閑之輩,再贏一局應該十拿九穩,並道:“就依李先生的。”說完往後一退。

    北冥歐有北冥歐的心思,李墨白有李墨白的打算。三局兩勝可要比一對一決出勝負更有勝算。北冥歐的武功軍侯府上下無人能敵,這一陣輸了不打緊,隻要贏了另外兩局,贏家自然還是軍侯府。假如把北冥歐、韓平宋、練素紅三人分為上中下三等,練素紅顯然是那匹下等馬,厲小刀要贏她,想來有七成把握,這局可以說勢在必得。至於韓平宋這匹中等馬,雖然他是蕭天楚的徒弟,李墨白要贏他未必是什麽難事,隻要贏下這兩局,剩下那局就不用再比了。江湖中人一言九鼎,這出田忌賽馬北冥歐已經答應,就再無反悔的餘地。

    聚義廳中地方不夠寬敞,動起手難免礙手礙腳,李墨白打定主意一擺手道:“北冥前輩,這裏地方不夠寬敞,咋們到外麵比試如何。”

    此言正合北冥歐之意,北冥歐一擺手道:“請。”於是,眾人一起走出聚義廳。

    片刻之後,聚義廳門外火光衝天,一邊是以李墨白為首的軍侯府一眾人,一邊是以北冥歐為首的韓平宋、練素紅三人,雙方各站一頭分庭抗禮。寒風吹著火光呼嘯,練素紅扭著腰站出來道:“李先生,不知哪位英雄先來指教幾招?”

    李木英提劍道:“爹,這陣讓木英先來。”

    以李木英的武功,勉強能與練素紅打個平手,卻不可能勝得了練素紅。今夜一戰關係軍侯府生死存亡不容有失,李墨白有意借機磨磨李木英的性子,他更不能讓李木英打亂了他的計劃,一抬手輕聲道:“木英,以你的武功勝不了她,這陣讓你曆叔叔來。”說罷,轉頭對厲小刀道:“厲兄,這陣你先來。”厲小刀一抱手站出去。

    李木英人雖聰明,卻年輕氣盛,沒有滿足願望,她一時心中鬱悶,更看不出李墨白的用意所在。就在這時,一黑一白兩條人影淩空落下,鮑之信和蘇十一娘二人出現在雙方之間,鮑之信分別對雙方一抱手笑道:“這裏真夠熱鬧的,各位英雄前輩,晚輩不請自來,得罪之處請多多見諒。”

    阿秀不認識鮑之信,蘇十一娘她卻到死也不會忘記。她一指蘇十一娘對李木英道:“小姐,又是蘇十一娘。”

    誰不知蘇十一娘的寧國山莊的下屬,今夜可真是軍侯府的運氣,該來的不該來的人都來了。關對付北冥歐、韓平宋、練素紅三人已經捉襟見肘,要是再加上寧國山莊的人,看來今夜軍侯府是在劫難逃。這時候,鮑之信和蘇十一娘走到李墨白等人麵前。當日有人暗中相助,李木英和阿秀才成功從左鐵木手中逃生,雖然隻見過一眼,鮑之信的身形卻一直留在李木英的腦海中。李木英一直想對他當麵道謝,現如今鮑之信和蘇十一娘一起出現,許多猜測都得以證實,李木英心中一陣酸澀,江湖險惡,這次她算是領教了。

    李木英一氣,咬牙恨恨道:“是你?”

    鮑之信對她微微一笑轉頭對李墨白抱手道:“晚輩鮑之信見過李先生。”

    鮑之信儀表堂堂人才難得,倒讓李墨白多了幾分好感,李墨白笑道:“鮑公子年輕有為,你的大名李某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他抱手又道:“上次多虧鮑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才不至於落到左鐵木手中,在下多謝鮑公子大恩。”

    鮑之信仰頭哈哈大笑道:“李先生不必客氣,晚輩素來喜歡結交江湖義士,先生義薄雲天,晚輩早有結交軍侯府各位英雄之意。”他看了眼李木英道:“晚輩之所以放了李姑娘,意欲何為,不用說李先生也應該知道,家父仰慕李先生已久,今日是除夕佳節,他老人家特意讓晚輩前來拜會,他日李先生若得空,千萬要到寧國山莊坐坐,隻要李先生肯聽朝廷的話,晚輩可以保證絕不牽連軍侯府諸位英雄。”

    鮑之信倒是痛快,一開口並說明來意。李木英越聽越氣,拔劍一指鮑之信道:“這麽說,外麵的官兵果然是你引來的。”

    上次沒有分出勝負,見李木英拔劍指著鮑之信,蘇十一娘逼了上來,她深愛鮑之信,可以為鮑之信去死。鮑之信並無與軍侯府無動手之意,他抬手攔住蘇十一娘道:“各為其主各行其是,李姑娘,得罪了。”鮑之信敢作敢當,不愧為少年英雄。他轉身邊走邊道:“剛才諸位的話晚輩都聽到了,李先生和軍侯府各位英雄光明磊落實乃真豪傑,晚輩欽佩萬分。”他徑直走到受傷的石玉柱麵前對石玉柱一拱手道:“這位石大哥說的沒錯,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大丈夫保家衛國,此乃英雄本色,今夜,晚輩願助軍侯府各位英雄一臂之力,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

    鮑之信是非分明在江湖上早有傳言,今夜一見,果然如此。不等李墨白開口,北冥歐搶著道:“鮑公子,老夫與鮑玉龍鮑莊主多年未見,不知鮑莊主近來可好。”

    北冥歐急著和鮑之信搭上話,無非是害怕李墨白與鮑之信聯手。鮑之信轉身笑道:“多謝北冥前輩關心,家父一向都好,隻是不想北冥前輩已經在北漢位居高位,他老人家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為前輩心痛,前輩一世英名,到了這把年紀,何苦自損英明,落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鮑之信的話一針見血,北冥歐氣得咬牙切齒,強笑道:“人各有誌,借公子的話來說,各為其主各行其是,不能勉強,公子若見到鮑莊主,還請替老夫代為問好。”

    鮑之信一笑拱手道:“前輩盡管放心,你的話晚輩一定帶到。”

    鮑之信如此一說,北冥歐胸中的氣消了不少,他道:“寧國山莊貴為天下第一莊,鮑莊主深得朝廷信任,軍侯府素來是寧國山莊的大敵,老夫昔日與鮑莊主交情頗深,今夜,老夫想和鮑公子作樁買賣,不如你我聯手滅了軍侯府,這筆功勞就記在鮑公子身上,不知鮑公子覺得意下如何?”

    鮑之信哈哈一聲道:“這可是筆好買賣,功勞全歸晚輩了,那前輩想得到什麽?”

    北冥歐道:“這筆買賣要是做成了,鮑公子在江湖上從此威名遠播,老夫隻想和鮑公子交個朋友。”

    鮑之信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助軍侯府一臂之力,沒想到一轉眼就變卦了。軍侯府之人暗罵鮑之信是個是非不分、善惡不明的無恥小人。杜十都冷冷道:“鮑公子好手段。”說罷,提起拐杖大罵道:“想乘人之危滅了我軍侯府,隻怕也沒那麽容易,鮑之信,你不用在這假仁假義,老子這條命隻恨沒有在戰場上多殺幾條遼狗,有本事的,你現在就來拿去。”

    被人如此辱罵,鮑之信不但不生氣,反對杜十都心存敬意,他抱手道:“前輩息怒,在下的話還沒說完呢。”他慢吞吞走到北冥歐麵前道:“北冥前輩送晚輩這麽大一份功勞,按理說,前輩的麵子晚輩不能不給,可前輩好像忘了一件事,晚輩說到底是個江湖中人,江湖中人以俠義為先,宋遼不兩立,晚輩還是個漢人,凡是與契丹人為伍的人就是天下所有漢人的死敵。”

    這話說的痛快,杜十都聞之大喜道:“這才像鮑玉龍的兒子。”

    北冥歐一張熱臉貼了冷屁股,頓時殺氣四起,陰森森地道:“看來鮑公子是存心和老夫過不去咯?”

    鮑之信義正言辭道:“不是晚輩要和前輩過不去,是前輩要和天下所有漢人過不去,晚輩也借前輩的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遼國占我河山,我鮑之信再不濟,又怎能做那種讓親者痛而仇者快的事。”

    北冥歐行走江湖,天王老子也要給他三分麵子。沒想到他今夜好話說盡,鮑之信非但不領情,還官拐彎抹角變著法的把他耍了一通。是可忍孰不可忍,北冥歐大喝一聲,重拳向鮑之信擊去。北冥歐在江湖上號稱神拳無敵,石玉柱是領教過的,見北冥歐重拳出擊,石玉柱大喝道:“鮑公子小心。”

    隻聽“啪”的一聲巨響,鮑之信向後退了三步穩穩站住。武林之中豪傑輩出,軍侯府自李墨白以下早有耳聞,鮑之信的武功在江湖後起之秀當中當屬第一,他能硬接北冥歐一計重拳而毫發無傷,如此神技,軍侯府中人除了李墨白,恐怕旁人再無他人能及。

    杜十都不禁歎道:“鮑公子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測。”

    一招不能將鮑之信擊倒,北冥歐擺開架勢喝道:“今夜就算鮑玉龍在此又能把老夫怎麽樣?姓鮑的小子,聽說易龍神功威力無窮,老夫正想領教領教。”說罷,縱身高高躍起,使出獅子搏兔的伎倆,一連數拳向鮑之信擊去。

    北冥歐如此張狂,全仗一雙鐵拳威力無窮,他一計計重拳摧金斷石勢必取鮑之信的性命。鮑之信的易龍神功乃是道家絕學,講求的是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之道,北冥歐雖拳拳到肉砸在鮑之信身上,卻猶如打在一團棉花上麵難見成效,反觀鮑之信氣定神閑應對得遊刃有餘,一時之間恐難分高下。

    天有異象,狂風肆虐忽然也來助陣。相互拆了十餘招,雙方皆使出畢生所學盡全力相搏。高手過招,決定勝負的是真才實學。北冥歐比鮑之信多學了幾十年的武功,內力之深自然不是鮑之信所能比。在北冥歐的重壓之下,鮑之信的華麗招式漸漸成了花拳繡腿的擺設,再打下去,鮑之信非死即傷不可。

    再拚十招,鮑之信已經明顯落了下風。眼看大勢已去,一旁圍觀之人都替鮑之信捏把汗,可北冥歐卻絲毫沒有罷手的打算。蘇十一娘心急如焚,即使她以的功力不能助鮑之信脫困,但她也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鮑之信受傷。她一急之下從腰間拿出鞭子,縱身撲向北冥歐。不料,練素紅人影一閃擋住她的去路笑道:“相救你的情郎,先過了我這關。”

    眼看鮑之信那邊已到生死關頭,蘇十一娘來不及多想,揮舞長鞭罵道:“賤人,你給我滾開。”雙方一時話不投機頃刻間演變成一場惡鬥。

    鮑之信是為軍侯府出頭才身處險地,眼下能救鮑之信的人隻有李墨白。雖然軍侯府與寧國山莊勢成水火,可今夜鮑之信的所作所為著實令人欽佩。危急關頭管不了什麽江湖規矩,李墨白順手從身邊一個軍侯府下屬手中拔出鐵劍使出一招擒賊擒王刺向北冥歐。頓時劍氣縱橫銀鉤如雪,北冥歐正全力追擊鮑之信,哪想李墨白突然出手,一時避讓不及,衣角皆被劍氣劃破,險些丟了性命。

    北冥歐僅憑一己之力無力對抗李墨白、鮑之信兩位當今天下一流高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夜丟了麵子,他日必會找回來。北冥歐高高躍起消失在夜色之中,練素紅一看今夜隻能到此,力拚一招將蘇十一娘逼退,施展輕功跟在北冥歐身後逃去。

    韓平宋是今夜之事的主謀,眼看事情就要得手,沒想到讓鮑之信一攪和,不得不草草收場。他一躍而起,淩空傳來一聲怨怒一言“李墨白、鮑之信,咋們走著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