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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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老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大兒子是虧欠了鄭玉鳳太多太多的。

    生意有了起色後,就很少顧過家。連自己的親兒子,常年都不聞不問。同在一座城市裏,仿佛是兩個世界裏的人,管小洋一個月,都不一定能見到一次爸爸。

    如今,人一死,還丟下那麽多麻煩事情。誰又能想到管誌軍在臨死之前,還會把自己的財產轉移給管誌國呢?

    不過仔細想想,沒有人會預料到自己會突然就這麽死了。管誌軍把財產轉移給管誌國,也是想離婚之前進行財產轉移,好等過幾個月,法院進行離婚判決後,財產不會留一分給鄭玉鳳。

    現在他一死,之前的行為,就變成了自作聰明,也帶給了所有親屬這麽多麻煩事。至少遺產分配上,鄭玉鳳是絕對不會接受這個結果。一旦小兒子不讓步,兩個老人夾在中間,態度就變得很難說。

    畢竟。

    一個是兒子,一個是管家唯一的長孫。

    鄭玉鳳哭哭啼啼地道:“管誌軍這個殺千刀的,就這麽拋下我們娘倆。爸,媽。有些事,你們可不能不管啊,洋洋是你們唯一的孫子,不能讓他剛沒了爸爸,就連生活都是問題了。”

    “惺惺作態。”於珮嘀咕道:“在這裏演什麽戲,你不是能耐嗎?不是高中老師嗎?自忖知識分子,有這本事養兒子,還來找我們誌國做什麽。”

    她的聲音很小,被鄭玉鳳的哭聲蓋過去,沒人聽到。

    不大聲說出來,是因為她已經和管誌國離婚,按道理,她已經不是管家媳婦,外人一個。其次這筆財產的來源,畢竟是來自管誌軍,她怕被管家人說三道四,就沒敢直接懟出來。

    要是以往,按她的脾氣早就站出來指責鄭玉鳳了。不過現在這筆錢掌握在管誌國手裏,管父管母對管誌國的影響很大,一旦她惹怒了二老,別說管誌國會不會給她錢,就算是管誌國心軟,估計也是一毛錢都拿不到手。

    所以於珮看到鄭玉鳳做戲的模樣,臉拉得更長,卻一句話都不說。

    而且於珮的目的明確,和管誌國複不複婚是其次的,拿一筆錢,真金白銀到手,才是現實目的。反正這筆錢,就算拿個小幾十萬,也是一輩子不愁吃穿,隻要占到了便宜,也不枉她嫁到管家給管誌國生了個女兒。

    幾十萬換個女兒,這筆買賣不虧本吧。

    管母在一邊冷眼旁觀,她剛死了一個兒子,兩個兒媳婦又來鬧,這讓身體不好的管母感到心煩。所以閉嘴不談,相比於重視傳宗接代的管父,她對長孫洋洋的感情沒那麽深,現在兩個女人過來要錢,隻會讓她更加厭惡。

    自己的兒子屍骨未寒,你們就一個個來要錢,還有一點人性嗎?

    倒是管父比較在意自己的長孫,聽到鄭玉鳳的話,他拉過管小洋的手,勸慰道:“行了,別哭了。誌軍現在走了,洋洋是管家唯一的孫子,我們不會不管的,還是那句話,一切等誌國回來再說吧。”

    他頓了頓,又轉頭對老妻道:“老婆子,去弄點吃的吧。大早上過來,大家還都沒吃東西吧。誌軍是去了不假,但活著的人還得活著,不能總沉浸在悲傷裏,該吃還是得吃。”

    管母一聲不吭地去了廚房,兩位老人六十歲上下,生活自理能力還是有的。不然管誌國也不會放心地讓他們住在家,照顧他們自己還照顧自己的女兒。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鑰匙開門聲。眾人回頭一看,一個高高瘦瘦,麵容敦厚老實的漢子走了進來。

    於珮看到管誌國,眼睛一亮。正想說什麽,管誌國皺著眉頭道:“你來做什麽。”

    於珮怒道:“好你個死沒良心的,我不能來?婷婷不是我女兒?”

    管誌國冷言冷語道:“現在想起來她是你女兒了?”

    “你。”

    “別吵了,誌國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要到中午嗎?”管父打斷他們的爭吵。

    管誌國搖搖頭說:“公安局打電話來給我讓我去領屍,通知所有家屬到場,我回來跟你們說一下,開車帶你們過去。”

    “好好好。”

    管父連連點頭道:“現在什麽事情都先別談,把誌軍接回來,才是最要緊的事情。其它的東西,等給誌軍辦了喪事,再坐下來說。都是一家子,有什麽事情不能談的呢?”

    “不行。”

    就在這個時候,鄭玉鳳忽然拍著桌子起身道:“事情今天就必須說清楚。”

    管父皺眉道:“還有什麽事情比先把誌軍帶回來更重要?”

    他是支持鄭玉鳳的,本來打算等兒子的喪事辦完,就坐下來和二兒子談談,將他從管誌軍那領來的財產,拿出一部分給鄭玉鳳,好贍養他們母子。畢竟管小洋是長孫,管家唯一能傳宗接代的人。但現在鄭玉鳳如此不知輕重,讓管父心中很是不悅。男人的承受能力總歸要比女人強一點,管誌軍雖然就這麽走了,可管父一想到自己還有個孝順的二兒子和一個可愛的長孫,心情就好了許多,不至於像自己的老妻那樣崩潰。現在鄭玉鳳這般胡攪蠻纏,的確讓管父很不滿。

    於珮在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諷刺道:“大嫂,您還是等把大哥接回來,辦理好後事再說事情吧。現在這人剛剛死,凶手都還沒抓住,就想著分家產。別人說,自家男人沒了,第一件事情想著錢,說出去都是件醜事。”

    “你說什麽。”鄭玉鳳怒視著她:“誰是你大哥大嫂,你和誌國離婚了,你現在是個外人。我們自己家的事情,要你插手?”

    於珮氣急反笑道:“我是外人?至少我是婷婷她媽,你家洋洋,都不知道是哪來的野孩子。大哥好幾次私下裏嘀咕,說洋洋越長大越長得不像自己,還說要去做親子鑒定,我都聽到了。”

    “於珮!”

    鄭玉鳳勃然大怒道:“積點口德知道嗎?”

    “怎麽,戳到你心裏了?”

    於珮越發得意。

    就在這個時候,管誌國對著於珮吼道:“閉上你的嘴。”

    於珮也不是善茬,當時候臉一拉,眼淚刷一下就流了出來。要不說女人天生就是演員,演得一手好戲。她邊哭邊叫罵道:“管誌國,你吼我?當初是誰挨了那麽多白眼嫁給你,是誰給你生的女兒?前年你就因為那老不死的說我偷吃了一個給婷婷的雞蛋,就拿電視遙控器砸我。別說我根本沒吃,就算我吃了又怎麽樣?我在你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嗎?現在倒好,眼皮子一翻,就不認人了是吧。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我怎麽就瞎了眼....”

    於珮還在喋喋不休,她的嘴巴像是機關槍似的,將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全說了出來。於珮就吃虧在她那性格上,說得好聽點就是直,難聽點就是沒腦子。

    當初管母因為記性差,隨口說了一句雞蛋是不是被她偷吃了。於珮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反應極為過激。這其實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必然事件。因為常年累積的家庭怨氣,就像是個火藥桶一樣,隻差一個契機,一點就炸。

    而正因為那次事件,也導致於珮徹底對管誌國絕望,辦理了離婚手續,與管誌國和平分手。細細想來,在那事中雙方也談不上誰對誰錯。管誌國不該一氣之下拿遙控器砸人,對於珮大吼大叫,於珮更不應該為了一點小事和婆婆爭吵。可是到了於珮嘴裏,自然就全變成了一切罪過,都是管誌國的錯,自己變成了一個受害者的角色,深受委屈。管誌國人比較憨厚老實,不善於爭辯。被於珮這麽一哭訴,有些不知所措,又心疼她,又恨她當初無情,站在那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整個屋子,就隻剩下於珮在那哭訴。

    管小洋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的母親,又看了一眼爺爺。管父陰沉著臉,對自己這個二兒媳心中極為厭惡。管母站在廚房門口,冷冷地看了一眼屋內的鬧劇,就又開始忙活。

    唯有鄭玉鳳,平靜地道:“鬧夠了嗎?鬧夠的話,我就開始說事情了。”

    於珮還想說話,管誌國瞪了她一眼。

    鄭玉鳳繼續旁若無人地道:“我要說的事情很簡單,管誌軍過繼給誌國的財產,必須最少拿出一半以上給我們母子。包括他名下的房子,還有其它一些固定產業,也必須大半都要還回來。”

    她還未說完,於珮直接炸了鍋,“銀行裏錢多的是,你幹脆去搶好了。這些錢可都是大哥自願給誌國的,他找大哥要過半分錢嗎?現在好了,人一死,你就找我們要錢,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鄭玉鳳冷笑道:“這些錢本來就是我們家的,現在分一部分給你們,已經是看在誌國和爸媽的麵上了,怎麽?你一個離了婚的女人,還眼巴巴的等著我們家的錢到你口袋裏去?現在是大白天,別做你的春秋大夢。”

    於珮被諷刺得氣到了極點,惱羞成怒下,居然一邊撲向鄭玉鳳,一邊尖叫道:“我打死你。”

    她這一撲,倒是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不過管誌國反應倒是快,手一搭,就拽住了她的頭發。然後猛地一用力,就把她摜倒在了地上,向她吼道:“於珮,你給出去!”

    於珮被他這一手驚住,感受到頭上因為頭發被拉扯而生出的疼痛感,眼一閉,幹脆就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管誌國,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現在打起你老婆來了。婷婷,我的女兒,你媽快被你爹打死了....”

    她在地上嚎,沒人理她。可是管誌國喊她出去,卻一步都不挪窩。就蹲在地上,死活不起來。

    這個家。

    有人被貪欲迷了眼睛,為了錢麵子裏子什麽都不想要了;有人因為喪失親子變得心中冷漠;有人被這些俗事纏身,煩不勝煩;更有人謀殺了親夫心懷不軌。

    形形色色的人們,像是一條條線,各自懷著他們的那一點想法和心事,組織成了這張名為家庭的大網。

    可這網,現在正上演著一出好戲,已近瀕臨破散。

    這就是家庭。

    也是許多華夏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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