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亦走後陸離懶洋洋地臥在躺椅上，眉眼依舊張揚著，像荊棘花叢突然生出細嫩骨朵兒，整個人都柔軟了不少。

    繼受小幼崽投懷之後，剛又被少年火熱地抱了一把，她難免有些飄飄。

    瞧爸爸多受人類崽崽們的歡迎啊，三桑山上那些見她拔腿就跑的小狐狸小幼鹿，真是沒眼光！

    白生生的小腳丫因著主人心情的愉悅而輕輕搖晃，於陸清遙眼中便像兩棵細嫩的竹筍，讓他很有咬一口嚐嚐是否如外表那般鮮嫩多汁的衝動。

    舌頭輕輕抵住牙根，他滾動了一下喉嚨，壓下奇奇怪怪的食欲，見陸離看向自己，便連忙奉上大杯的檸檬水。

    “阿離，給。”

    陸離接過沁涼甜水，瞅著還杵在原地的陸清遙，奇怪問道：“怎麽不去和周哲卿戲水？”

    “……”

    戲…戲水？和周哲卿？妹妹表情正經，為什麽我總是想歪。

    “咳咳，他自己玩得開心，我陪你就好。”

    “陪我幹嘛。”

    “陪你，戲水。”

    略羞恥啊啊啊，陸清遙瘋狂刷屏。

    陸離笑了，笑得比陽光照耀下的海麵還要晃人眼。

    “陸清遙，是我遊水不夠快，還是你陸二狗太狂妄。陪我？那可能你得給我當球。”

    陸清遙語塞。

    是哦，妹妹的水性怎麽這麽好，周哲卿都沒能追上哎！

    臥槽，這不科學！妹妹明明是個遊泳渣來著。

    他直愣愣地站在陸離身前，煩惱地撓了撓自己的狗頭。這下好了，打架打不過，遊泳也遊不過了，自己在阿離眼中還有什麽用，難道真的要淪落到給她當球的地步了嗎？

    海水裏周哲卿有些興味廖然。

    剛剛他全程靜默地當背景板，將陸離的言行應對一絲不落地收入眼中。

    女孩的表現似乎是張狂、意氣，十五歲的稚嫩青澀年紀，救人時毫不猶豫，拒絕回報時不卑不亢，麵對刁鄙時淡然從容。

    這樣一顆明珠，麵對靳譽時怎會那般低如微塵？

    他心下冷哂，虛妄的情愛果然是一味奇毒，男人用來挫傷女人心智，女人用來迷障男人心魂。

    就是不知他初初相中的這顆明珠，還會否再一頭栽進臭淤泥。

    遙遙望著躺椅上鮮妍明媚的美好剪影，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那青嫩的綠偶爾泄露幾抹霜月的白，在碧波蕩漾間化魚般的迅急馳遊。

    想到此處，他突然有了點興致，血液骨骼似乎都激動了起來。

    自水中出來，他徑直走向躺椅下的人兒。

    “阿離。”

    黑色衣褲包裹住少年勁瘦挺拔的身軀，晶瑩的水珠順著俊朗的麵部曲線滴滴滑落，青澀且性感。

    陸離挑眉，喲，周精分這皮相可以啊，她給九分。

    “你的水性真是驚豔了我。”

    “低調低調。”

    “那不如切磋切磋？”

    陸離不說話，湛如秋水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他哪來的自信和一隻龍切磋水性？爸爸能在海底一睡幾千年，人類小崽子一睡大概得永眠。

    “我於心不忍。”不忍打擊哭你。

    瞧著陸離明晃晃的鄙視和懷疑，表象裝得再優雅得體這會也炸毛了。

    “請盡情蹂躪。”少年湊近女孩瑩白側臉，輕聲開口，水潤的喑啞，尾音勾勾纏纏，撓心撓肺地抓人。

    陸離體會不到什麽心神蕩漾溫柔魅惑，隻覺得周精分怕是又犯病了，瘮得她臉皮一緊。

    不過，“如你所願！”

    爸爸要讓你跪在水裏唱征服！

    “阿離，那我呢，你不陪我戲水了嗎？”陸清遙拽住要跟周哲卿跑了的陸離，可憐兮兮，委屈巴巴。

    周哲卿汗毛一豎。

    戲水？！

    陸清遙這貨真把節操喂到自個肚子裏了，以為他是小鴛鴦嗎！頂多是隻會刨水的哈士奇。

    回憶到蠢哥哥永遠站在水不吃過胸部地區的光榮史，陸離拿起旁邊的彩虹色“甜甜圈”掛到他脖子上。

    “呐，乖啊，自己玩，害怕了就叫我。”陸離又順順他一撮撮炸起的硬毛，略一撫摸後就噠噠噠走遠了。

    抱住脖子上的彩虹圈，陸清遙輕輕摸了下自己被捋趴的狗毛，似乎還能抓握到那人沁涼的手溫、滑膩的皮肉。

    頂著爆紅的耳朵忽扇忽扇，他弱弱地哼叫一聲。

    就會用甜言蜜語花言巧語來哄騙他！

    還有勾搭自己妹妹的臭男人什麽的最討厭了！

    不得不說，給二哈順毛還真不是件技術活兒。

    ……

    “一起開始，終點到‘在水一方’如何？”

    周哲卿笑意溫雅。

    陸離靜靜凝視眼前這張溫文爾雅的少年臉龐。

    所謂‘在水一方’，是人間逸海區深水線以內三千米處的出水礁石，距離海岸足足有四千米。

    嘖，二次下水體力和體溫本就流失迅速，琅海深水區溫差又不小，還選一個這般遠的終點，周哲卿這是要謀殺本寶寶啊！

    坦然對上女孩幽深浮沉的眸光，周哲卿依舊笑容妥帖。

    “阿離，行是不行？”

    陸離下巴微抬，優美生動的弧線此刻盛氣淩人，刀鋒般明銳。

    “怎麽不行？你莫要後悔才是！”

    周哲卿不置一詞，到底還是個傲氣張烈的小女孩，不知天高不明海深，他要她在冰寒僵木之中體會絕望，再於瀕死關頭將她拽出。

    英雄救美，吊橋效應。

    這可是她方才救人時給他的靈感。

    至於他到底能不能及時現身救她，命有注定，天說了算，怪不得他。

    “那麽，我們開始？”

    “好！”

    少年一聲令下，一黑一綠兩道身影奔竄而入，浪花相擊水色翻滾。

    而抱住彩虹圈姍姍來遲的陸清遙，隻來得及欣賞一下平息的兩大朵水浪。

    淺藍海波之中，黑色身影矯若遊龍，一撲一仰都是力與美的碰撞，而與之並行的明亮綠光毫不遜色，如緊弓之箭一霎離弦。

    抱著虐哭周精分的目標，陸離絲毫沒有藏拙的想法，入水後徑自潛入水底。

    周哲卿黑亮眼睛猛地一縮。

    潛下水裏？

    她想做什麽？

    上趕著找罪受嗎！

    然水浪翻騰間將秘密隱沒，他看不見水下女孩悄然一笑，唇齒嫣然。

    起初的時候兩人幾乎並駕齊驅，甚至陸離隱隱有落後之勢。

    周哲卿眸光刺人的亮。

    二次下水，體力這麽快就流失掉了嗎？這般情況下還敢和他約深海四千米，他該說陸離傻還是該笑她狂妄呢？

    然當他輕慢之意方起，那人柔曼的雙腿卻仿佛突遭質變，僅僅一刹，從輕挑慢撚的針下錦繡驟然化作崢嶸拗折的潑墨狼毫，伸曲縮展，蕩水如掃雲！

    幾個呼吸之間，綠色身影流光耀電般竄出好遠，輕鬆寫意地甩開了矯健黑影。

    周哲卿猛地一驚，差點嗆一口海水。

    不是建國後不許成精嗎，那這個陸離是怎麽回事！簡直就是偷偷修煉成人形的一尾妖魚！

    對方竄得太快太猝不及防，周哲卿連忙凝住心神，調整呼吸後加速追去。

    他就不信了，一堆堆軟妹幣砸出來的頂級遊泳高手，還搞不定一個整天在海邊撿貝殼玩泥巴的小丫頭！

    水溫愈來愈低，夕陽開始燃燒，水色也已經由淺青漸變到深藍，然那被追逐的綠影卻早已無處可尋。

    ……

    暮色四合之下，遠離海岸的水中天光蒙昧，名字浪漫的暗黑色礁石默然佇立，仿佛已靜守千年。

    那半明半渾的海麵本如初磨的妝鏡，此時卻有波紋層層蕩開，似乎下一秒就要有曼妙的人魚破水而出，於礁石上吟唱眺望。

    然而漣漪褶皺初初蕩開，幾個回合後卻又歸於平靜，好似一切美好的希冀便都隻是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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