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張氏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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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存心道自己恐怕真的要栽在這個少奶奶手裏了。
哎,一個餃子的分量有點重。
半下午的時候夏明存有離了史家,往一處掛著明晃晃大骰子的矮門裏去。這裏聚眾賭博,紅燈閃爍,好不熱鬧。糜爛的氣息區區一道猩紅簾子根本擋不住。
誰能想到盜匪山狼幫並沒有嘯聚山林而是堂而皇之鬧市營業呢。自從知道史雲山知州這層貓膩,一切都見怪不怪了。夏明存一邊唾棄一邊靈活的從油膩的桌椅和泥水盈聚的窪地中穿過去,烏老大坐在那裏鎮場子,身邊是肘子和白幹。他默默觀察了一會兒,尋了機會,跟著領了鑰匙的賬房去到後院。
賬房隱約中似乎察覺背後有人,他猛一轉頭卻隻看到一片樹葉從樹上落下,樹上盤踞著狸貓。他嗓子裏喝了一聲,小心翼翼進到一間小屋又瞻前顧後的出來。
夏明存靠近了去翻上屋頂,解開一片瓦看了看,發現裏麵分門別類放著幾包銀子,看上去都有幾百兩。大約近期就要送人,旁邊還擱著花箋,寫著恭祝新年等等字樣,最大的一堆就是史雲山的……夏明存一下子想起自己借筠小公子的二百兩,心中偷笑:罷了罷了,借著點油頭吧。
當即把腰帶解下來,一拉一抻,把勾搭鏈的銅勾整好,從瓦洞中放進去,勾著那包裹,釣魚似得拽上來。他的手又快又穩,收好之後,立即把瓦片放回原位,連青苔都複原,緊接著鷂子翻身飛快從屋頂上消失。
傍晚掌燈時分,烏老大吃飽喝足晃悠悠去清點要賄賂打點的人手,推開門一看,頓時酒醒了大半。這門窗緊閉,牆壁上門前草地上都一個腳印都沒有,那一大包銀子就不翼而飛了?
他當即把賬房先生抓過來,提溜雞崽子似得摁著腦袋一通嗬斥,賬房先生嚇得翻著白眼,哆哆嗦嗦提醒:“還是趕緊再籌備錢的好哇,明天就要了。”
烏老大大怒:“史雲山狗屁倒灶,裝的兩袖清風其實百無一用,實在不行,就攛掇攛掇換了他”
他有個預感這次拿他錢的和上次殺他弟兄的是同一個。寒芒如流星,奪命如割草,那樣的技能和心理素質都太可怕,他這惡人都有點發怵。
“老大,咱們得先過了眼前關再說啊。”賬房先生賺賺眼珠:“現在哪裏再去找幾百兩的現銀?”
烏老大瞬間冷靜下來,一雙豹子眼精光四射,為今之計,唯有一人可選,就是白水莊張寡婦,就她把閨女賣進了史家,或許還能有幾百兩的私財。
嘖,拿史家錢重新回去孝敬史家,聽上去也很恰當。隻是我好好劫道綠林如今倒成了打家劫舍小偷小摸之輩。
烏老大說幹就幹,當天晚上就帶了幾個人去埋伏,原本不打算鬧出動靜,預備熄燈之後動手,哪知張氏又在聚眾賭博,吆五喝六,吃酒啃肉,蠟燭燒了大半都不散場。
寒冬臘月烏老大在馬棚後凍得手腳僵硬鼻涕直流,終於罵了一句:“他媽的一個寡婦還這麽能折騰”當即不再忍了,一把火放到廚房。眾人大呼“走水了”從屋裏逃出,幾個小弟趁機而入,卷了財貨就跑。
等到火勢熹微,眾人散場,張氏慢悠悠回到臥室,緊接著這白水莊的黑夜裏,響起尖銳淒烈的女人嚎叫聲,痛心疾首錐心刻骨,如喪考批如墜九幽,震動的天上星子都抖了抖。
“我的錢,我的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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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搞出了這麽大動作,芸芸卻並不知情。
芸芸在年下給三院仆役不論大小一律賞了酒席,收攏人心,處理積弊,忙的不亦樂乎有聲有色,除此之外就滿心撲在史三和許薺身上,這兩個對她來說可以目前最重要的人了。
她會每日帶許薺來給史雲長請安。按道理小舅子對姐夫不必如此,但小舅子和姐夫身份差距太大厲害,姐夫身體不好也例外。況且,她很想讓史雲長喜歡許薺,這樣以後許多事都會便宜的多。
這天夜裏下了一場大雪,第二天天地一白,因為沒有風,天地很安靜,竟然也不覺得太冷,史雲長昨夜難得睡得安穩,直到辰末巳初才醒過來。他被婆子抱著上身,丫鬟提著兩條腿,從床榻上移到鋪得軟軟的大羅漢床上,薺哥兒就打起簾子走了進來。史雲長往年都是很隨意在床上窩著的,但芸芸嫁過來以後,他越來越努力把自己跟床區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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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眼下他被芸芸拿著絳雲奶絲白的溫熱毛巾擦過來臉,青鹽擦過牙,頓時十分清爽。芸芸還一大早從院子裏折了一大束二尺臘梅,一紅一白,紅玉白銀相映成趣,清香四溢,連頭腦都靈醒了。
在他每日這難得的靈醒時刻,薺哥兒就會過來。今天他穿著一件寶藍色忍冬花紋的棉袍,領口和袖口都有一圈潔白的兔毛,愈發顯得麵白眼黑,靈氣四射,走路時昂首挺胸,腰杆筆直,胸腔裏藏著一口正氣,仿佛隨時都可以紮進風雪而凜然無懼。史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道:“看起來你們倆差不多大,一點都不像差了七八歲的。”
芸芸笑著把薺哥兒攬到身邊,笑道:“小孩子抽條兒,長得快,又是天生的方圓臉,太端莊了就顯成熟。”
史雲長笑:“是神情顯成熟,你看你摟著他他也擺的端端正正,不像個小孩子。”芸芸察覺到他的表情和話語裏都是羨慕和悵惘,大約是想到了自己尚算健全的小時候。於是,接了話題對薺哥兒道:“你姐夫當初也讀了好些書的,你最近看那些諸子文章,要有不懂的,可以來請教你姐夫。”
這話一出,史雲長立即笑了,笑得直咳嗽,擺手道:“你看你又胡說,我讀的文章早忘完了,還拿這個開玩笑。薺兒,你喜歡讀書嗎?”
“喜歡。晨讀午頌晚課。最近在讀‘九節法’。”
史雲長閉目片刻,好像在回憶,半晌後悠悠開口:“這個我知道,是景公與晏子的九節對答吧。”
“正是如此。是為臣之道的九節。姐夫果然博聞強識。”薺哥兒站起身來,行了一禮,竟然是文士間的搭手禮。史雲長怔了一怔,頗為感慨,心道這對姐弟雖不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卻偏偏行事一個路數,都熨貼到人心窩子裏去。
多麽懷念的姿勢啊,瞬間讓他想起肉身完好意氣風發的當初。他也勉強抬起胳膊,搭了個手,心裏覺得無比暢快。“會背九節嗎?”
“會。見善必通,不私其利,慶善而不有其名。稱身居位,不為苟進。稱事受祿,不為苟得。”他一氣背下去,口齒清晰,聲音朗朗,一直到“君用其所言,民得其所利,而不伐其功,此臣之道也。”
史雲長聽著聽著,臉上深情愈發柔和,露出溫煦的笑來。“薺兒有大誌啊,這麽小小年紀,都背到這種書了。”芸芸與有榮焉,十分得意,唯有弟弟,她是向來不謙虛的。
史雲長神色有點惆悵,半晌道:“薺哥兒需得好好培養。我大哥的兩位公子都在讀書,也不費什麽事,多搭一個人而已。改明兒大嫂回來了,仔細一說,大哥素來對我好,肯定就準了。”
芸芸眼睛一亮,立即壓著薺哥兒給史雲長行禮。有好師傅實在太重要了,若真跟知州公子一起進學,自然比白水莊進益多了。
她小小的心中充滿了無限希望,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這天薺哥兒從書房出來看到有小廝衝他擠眉弄眼,他不明所以跟著出去卻發現了張氏。看起來有些狼狽的張氏……
“娘”
張氏看到自己裝扮一新的兒子,眼睛頓時亮了。“乖兒啊,你如今享福了……”
薺哥有些緊張,辯解道:“並沒有呢,我這些都是姐姐省給我的”。三房是豪門裏的窮人,被欺負擠兌,雖然芸芸啥都不說,但他還是很快就察覺了。
“你可不能不管你娘啊,我去前門這幫狗眼看人低的都不讓我進,”張氏擦淚:“咱們家被一把火燒了,我錢都被人搶走了。”
許薺大驚,氣道:“娘,我告訴你不要聚眾夜賭,容易出亂子”
張氏不愛聽這話:“你是個好孩子,看親娘倒黴不安慰反要教訓,享了幾天福,眼裏就沒人了。”
許薺被激的麵皮彤紅,“娘親意識到自己錯了,我才能幫。”
看著親娘這種不拿到東西絕不罷休的樣子,許薺立即想到她若去騷擾芸芸怎麽辦?姐姐的日子本就很難過了。
張氏還在叨叨不休,薺哥兒皺著眉頭“娘不是一直想改嫁?難道沒人要了?”
張氏被激到,惱羞成怒:“這是為人子說的話?!為娘的心寒死,不要你了。”說罷揚長而去,薺哥兒一邊覺得心冷,一邊卻又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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