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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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眼,隻覺心中起伏不定,忙誦一回靜心訣方定心神。隻覺這女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某種魔力,竟令人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妹子可願嚐試身在碧雲天,雙腳不沾塵?”她二度說話,笑容依然,態度依然;似乎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惱。
滿心疑問地看向她,我遲疑道:“姐姐此話何意,妹子不明白。”
她不答隻笑,目光投向院子深處的秋千,我目光隨之轉到那秋千上,卻見木架子搭就的簡易秋千無風自蕩,看起來竟有幾分勾人。
七娘笑著拉起我的手,一路將我拉過去。將我安置其上,她勾頭伸手輕點我鼻尖:“妹子,瞧你愁眉苦臉的,何必自陷囚.牢。正所謂雙腳沾盡三千紅塵土,心中煩惱平添九萬重。姐姐雖與你初識,卻覺得格外投緣,妹子暫且將心中煩惱放下,便試著將此身付與東風吧。”
言罷她已素手輕輕推動秋千。
月華如水晚風似酒,秋千蕩起之際我一陣眩暈,霎時間三千丈紅塵隨風飄遠,九萬重煩惱盡皆雲消。隱隱的竟似可聽得春花開放,草兒凝露。
雙手緊抓住秋千藤鎖,雙腳任憑東西南北風吹過。我閉起眼深吸口氣,隻覺此刻竟是平生離那九重天最近的一回。
七娘已笑著退到一旁,許長安卻興致頗高的擠過來,不時大力推一把秋千,見蕩的高了又腳尖點地去追。便這般來來回回上上下下,他修長的身子似個飛燕般,直令人眼花。我本飛行之術最差,如今倒是將一副身家都交給了他,隻是那廝愈發過分的大力來推,於是秋千每每蕩高我便狂呼亂嚎,隻嚎得一旁的七娘嬌笑不休,便是連圪蹴在牆角為黑貓順毛的阿青也忍不住嘴角上翹。
這一番玩得開懷,竟不知不覺夜色已深,待到終是將我放下我竟腳軟,不由撫胸口,道:“我的娘,這可真是掛我東枝頭,乾翼接碧穹啦。”
話音未了便又換來大夥好一通笑,我不由以袖拭汗。試著往前邁步,奈何又是一陣頭暈。許長安當先收了笑意,奔過來攙住我胳膊。七娘以帕掩口,一雙眼偷瞄許長安,又來瞄我,末了就悄悄扯我衣衫角,道:“妹妹可是玩累了,不如來姐姐房裏說會體己話。”
許長安立刻鬆開手,本是一張嘻嘻哈哈沒正經的臉此刻竟有些泛紅,卻不知是否被晚霞映染,竟沒來由的晃眼。
我心亂跳,許是方才玩得忘形,此刻竟成了奔鹿。忙自許長安臉上收回目光,道:“多謝姐姐盛情,隻是妹子還要趕路,若是來日有機會——”
我一言未了,七娘已柔聲打斷我的話;“夜深不趕急路。妹子,你瞧這天色已晚,何不今夜在此住宿,明兒天大亮了再走。這王莊入夜後路險難行,姐姐不放心你們走夜路呀。”
她這話正合我意,當下便點頭痛快答應下來,任由她帶我進了東廂房,安頓好今夜住處。
目送她回了房間後我便將門窗關好,和衣躺下,瞪大了眼盯住屋子穹頂。
屋子的穹頂很高,我長久地凝視那又高又深邃的穹頂,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然而瞧著瞧著,竟還是將那穹頂瞧成了一雙眼。
那雙眼生在一張時常掛著明亮笑容的臉上,雖然眼角也有一塊小小疤痕,然而他並不是許若青。
我心一驚,忙翻身坐起,拍拍頭頂令自己個回魂。轉頭瞧,窗外繁星透過窗紙灑入室內點點光斑。
此刻長夜靜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這座小院似乎遠離凡塵,獨立而寧靜;卻不知整個王莊又是如何光景。
這般想的時候我索性下了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估量著七娘夫婦也該睡了,我便去開窗,準備悄悄自窗爬出去。
誰知窗子大開了,我就見到了他。
許長安。
他兩隻胳膊拄著窗沿,兩隻手捧腮,臉上掛著我所熟悉的明亮笑容,“比我預計的快了半刻鍾,柳姑娘你的耐性不太行呀。”
我恨得緊,有心打他,拳頭已攥起他卻呲牙咧嘴暗示我挨打後必然大叫,我恨恨的比劃了幾下終是放棄。示意他閃開,見他離開窗子六七步距離後我方爬上窗台,自窗跳出。
還不等我雙腳落穩,許長安已嘖嘖道:“原來紫玉州的捉妖師不會飛行之術啊。”
“許長安你!”我氣得牙根癢癢,攥拳頭打他卻被他輕巧躲開並一把扣住手腕,他笑嘻嘻的將我扯向他。我心咯噔一下差點跳出腔子,他卻貼在我耳旁說道:“別出聲,小心吵到他倆。”
我忙噤聲,將手臂自他手中扯出,許長安湊近我一點,低聲道:“我們去哪?”
我退後半步,沉吟道:“我想去看她。”說著話便指向七娘夫婦所居那間正房。
許長安與我魚貫著自房後一路繞到房前,彎腰躬身似兩個賊。憋著氣我緊張地東瞧西看,生怕遇到白日裏那隻大黑貓。
那物什本就夜間行動,又那般棘手,若是遇到著實麻煩。幸而一路所行不見它蹤影,想是出去野了,我心放下些許,而許長安已停在正房窗前。我正要上前,卻見自他袖中落下一物來,月光之下看得真切。我深吸口氣,小心翼翼的挪過去將那物件拾起,見是疊得四四方方信箋,將要開腔,又鬼使神差的把那到了口邊的話吞回去。想了想便將其揣入隨身攜帶小錦囊,長噓口氣後,我抬眼去瞧阿青夫婦所居正房。
窗緊閉著,透過窗紙可見內裏一片漆黑,想來那夫婦二人早已睡熟。我瞧向許長安,月色中他一雙眼晶晶亮亮,似天邊繁星。
他蘸濕窗紙捅.出個洞來,湊過去拿眼往內瞄,隨即便低低的“哎呀”了一聲。
我心立即提起,急急擠過去湊到他身旁,壓低聲音問他:“怎的了?”
他不回話,卻隻是拿一隻手推我。
我愈發著急,便又問:“到底怎的了?”
他一臉嚴肅,道:“有些事你看了後,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他此話說得一本正經,我差點便信。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四周唯有風聲輕輕,於是便懷疑地問道:“你此話作真,到底什麽事看不得?”
他噗嗤一聲笑,換一副嬉皮笑臉,“當然是假的了。”
我一口氣梗在喉嚨口,而他又湊到窗前再瞧,好半響方回首朝我搖頭,道:“你自己瞧。”
他閃身躲開,我猶豫了一下終是湊過去拿眼偷瞄,卻見屋子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於是單手做劍指在眼前一抹,我二次看向窗內。
屋子裏的情形便可見一二。
這是間布置簡單的屋子,屋子不大,正對著窗是一張寬大的床,床上有幔帳卻未落下,於是便可見七娘夫婦二人蓋著繡花大被躺在一處,頭挨頭睡得正熟。
主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旁緊挨著一張小床,小到僅容嬰孩。雖然屋子昏暗仍可見其光華隱隱,那光華似玉非玉,周遭又有一層霧氣籠罩。
我低低嘖了聲,撤開身子後拉著許長安離開正房,直至走遠方低聲道:“白日裏我見七娘似有不妥,可如今我卻懷疑是否猜錯。”
許長安就道:“你是因她言辭穩妥並不似凡婦,所以有所懷疑?”
我點頭,補充道:“並不全是,我是在七娘身上隱約感覺到陰氣。你曾說你身上傷口是王莊厲鬼所致,我那日審視你傷口也發現並非利刃所能造成。那些傷口每一條都深可及骨卻細長規則皮肉翻起,我揣測那傷你的厲鬼不但力大無窮,用的也並非兵刃,而是指甲。還有,我曾在你最深的那條傷口內看到過紅色物什,當時我琢磨不透到底是何物,直至今日我見到七娘指甲,才想通。”
許長安單手摩挲著光潔的下巴,沉吟道:“你是說,那些紅色物什是千日紅?”
“對,那物什必然就是七娘的千日紅蔻丹。想來是她用力過猛留下脫落的指甲粉末。隻可惜我來不及細瞧就被黑貓意外攪了局。”
“也可能黑貓攪局不是意外。”許長安再次打斷我的話。
我忙點頭,複又說道:“雖我懷疑七娘,但有一點我確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若七娘就是厲鬼,白日裏又怎能那般行動自如?許長安,你都被傷成那般模樣了,就一點都沒看到厲鬼樣貌?哪怕身形也未看清?”
許長安便搖頭,朝我攤手道:“不怕告訴你,我沒什麽本事的,而且那日我是先感覺到一陣陰風,隨著就來了一團黑霧。”
“所以你其實是與黑霧交的手?”我有些頭痛。
許長安又點頭,道:“你就別揭人傷疤了,我哪是交手啊,分明是被打。我知道我傷成那樣很丟臉,不過你不用一直說吧。”
我隻好歎氣,又道:“方才你注意到沒有,七娘夫婦屋子裏的那張小床。”
許長安點頭。
我道:“你可曾記得白日裏七娘說過何?”
許長安繼續摩挲光潔的下巴,道:“你是說她白日裏曾說有個女兒,去了姨家——”
“正是。能夠單獨去姨家的孩子應該蠻大了,可那張小床實在太小了,小到壓根放不下大孩子,除非是嬰兒。”
許長安便也嘖了聲,沉吟道:“若本就是個小嬰孩,是她姨來抱的孩子呢?”
“那也不對,若是小嬰孩當娘的一定不放心要跟著的,而且就算當娘的放心,孩子總需要吃——”
我漲紅了臉,愣是說不出後一個字,幸好許長安並不深究。而我便又回首環視四周,再道:“更何況,你就不覺得這房子有什麽問題麽?”
許長安便也環視四周,我就地蹲下來,拾起一根樹枝,圪蹴著畫起圖來,“你瞧,這房子山北水南,院子柳樹、水井為陰;綠藤紅花盡皆無根之物,再加上黑貓,黑貓最是邪性,你也知黑貓可通陰陽。這房子與院中各處各物正形成個風.水.破.局,所謂陽滅陰盛,這裏是陰.宅布局啊!活人怎麽可能住陰.宅!”
許長安並不回話,我將話頭止住,抬眼瞧他,卻見他一張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渾身僵住動也不動,唯有一雙眼瞪大,無比恐懼地瞧向我身後。
恰此時一陣陰風吹過,帶來奇異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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