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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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脖子僵住動也不敢動,偏此刻圪蹴著諸多不便。許長安緊繃著臉朝我擺手,我愈發緊張,悄悄運足真氣將其灌於雙臂。
他與我做手勢,並一步步朝我靠近。
一,二——
我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隻等他數到“三”便發力;他緩緩挪到我跟前,弓腰身,顫顫巍巍將右手伸出來擦著我臉頰撫.過到了我腦後。本僵僵的一張臉突地活泛起來,迅速自我腦後將手抽.回。
我盯著他緊握成拳的右手,直待那隻手抓住個天大物事,誰知那隻手展開後內裏隻是安靜躺著片枯黃樹葉。
我又氣又惱,豁然起身抬手便要給他個耳刮子,然而那巴掌明明已到了他臉頰,卻一眼見了他一臉閉眼受死的樣,無論如何都扇不下去。
恨恨跺腳我轉身便走,許長安大抵也覺得玩笑過頭,緊隨著我一路也不出聲。我倆轉眼便出了院門,一路胡亂的朝前走。
待到我氣消,方發現我倆已立於白日裏寂寥長街之上。
長街兩旁門窗緊閉,屋內無半點光線透出。北風卷起落葉打著旋在漆黑夜空中忽沉忽浮,此刻已是早春,偏這條長街似不得眷顧般蕭條得可怕。
風將我衣袂拂起,我不由打了個哆嗦。回首看向許長安,他忙得了特赦般顛顛跑到我跟前,一臉的不正經:“你氣性也忒大了點,不過開個玩笑。”
我朝他呲牙,冷笑道:“可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他便收斂笑容,正色道:“方才你說的話非常有道理,但我們隻在原地轉如何看得到入夜後的王莊,更別提捉鬼了。”
我細細咀嚼他的話,氣便消了,然而還是不由再說:“我又沒說要幫王莊除那惡鬼,而且你完全可以換個方式帶我出來。”
本以為許長安會狡辯幾句,偏他隻是定定的立在我麵前,並再次露出那驚異神色。
我豈可再次上當,就笑道:“便我真是呆子也不會接連被騙兩次。你直說,這次是枯葉還是落花?”
許長安就幽幽地歎了口氣,搖頭道:“是人。”並抬手往我身後一指。我忙轉身順著他手指方向瞧,卻見不遠處果然有個人躺在地上。
明明我方才一路過來並未發現,怎此刻便多出個人來?思及此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看一眼許長安,他已舉步朝那人走去;我忙跟上他步伐,一雙眼左瞄又瞧不敢懈怠。
長街之上寂寂寥寥,唯有這個躺著的“人”任由風將落葉一層層鋪在他身上。不知自何處傳來歌聲:“玉樹流兮鎖輕愁,相思柳兮繞指柔,忘川醉兮解千愁——”
歌聲淒惶蒼涼,在天地間蕩開,長久不散。
我循聲去找,本淒涼的歌聲卻戛然而止,滿心疑惑看向許長安,我問他:“你可曾聽到聲音?”
許長安止步細聽,搖頭道: “沒有呀。”他忽地一笑,神秘兮兮壓低聲音說道:“如此見鬼的地界如果真能聽到什麽,估計也是那勾魂的鬼聲鬼語。”
言罷他疾步前行,我被他的話嚇得激靈,緊張的跟在他身後,直走到那“人”跟前方站定。將目光投向那“人”,卻見他頭臉完好手腳俱在,前胸頂著個黑漆漆的大洞,內裏心肝脾肺盡皆不見。
許長安嘖了聲,道:“它進步了!”
“你是說,當初它攻擊你時至多令你皮開肉綻,而如今這人竟內髒盡失。也就是,也就是——”
“也就是它開葷了。”許長安歎氣道,“我曾見過那些被它殺死的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身上雖然傷口很多,可卻絕不會缺胳膊少腿。可見開始的時候它玩謔的成分居多。可隨著它一次次得手,不但法力加強了,心態想來也變了。最要命的是一旦它開始吃葷,隻怕野心就會變大,需求也會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直至王莊再也無法滿足它的胃口。”
“那豈不是很糟糕。”我道。
“的確很糟糕。”許長安再度歎氣。
“可七娘說王莊之所以成了空城,隻因大家都去別的州賺銀子了。”
“你信麽?”許長安認真問道。
我搖頭,沉吟道:“許長安,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我還想再問你一次,關於那厲鬼的身形體態你一點點都未記住嗎?哪怕隻是氣味?”
許長安便蹙眉,細細琢磨了會突地一拍大腿,道: “還真別說,我似乎回憶起一點點。那黑霧出現之時隱約有股子腥臭味兒。”
“腥臭味兒?可是屍臭?”我問。
許長安便搖頭,我不由也歎了口氣,隻覺似一團亂麻般毫無頭緒。目光自許長安臉上轉回那人,仔仔細細從上往下再瞧,我便嘖了聲,示意許長安去瞧他的手。
那人的右手緊握,依稀可見內裏似乎有何物什,隱隱露出一點白色來。
許長安並未費力便掰開了那人緊握的右手,而隨著他手被掰開,我便見那手裏握著一團皺巴巴物什。許長安拎著那物什迎風一抖,刺鼻的腥臭氣便在空氣中蕩開。
那是塊帕子,雖被血沾染仍可辨別原本該是塊白色絹帕,而帕子右下角更是繡了朵梅花。
七娘的帕子!
我豁然起身,許長安立刻問道:“你去哪兒?”
“回去。”我大聲道:“雖我不願相信,可林林種種都指向那看似溫柔實則狠毒的七娘。我要告訴阿青,免得他與狼共枕。”
已抬步走,卻聽許長安在我身後幽幽說話:“萬一他知道呢。”
我大驚,轉身看他,卻見他噗嗤一笑,道:“我混猜的。不過柳爻你可曾想過,憑你我二人可是他夫婦對手?”
他的話有道理,我不能不想,於是那邁開的步子便再也不能多出半分。我忿忿道:“若你說,我該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害人。”深吸口氣我又道:“而且我看那阿青老老實實,若當真不知七娘真麵目,待哪日這心狠的鬼膩歪了人間情愛將他也吃了,我們豈不是見死不救!”
許長安單手托腮,原地圪蹴著歎氣:“你說的非常有道理,所以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又將問題拋了回來。
我怔住,正傻杵著,突覺身後風聲大作;幾乎同時許長安就變了臉色,驚呼道:“柳爻快躲。”
我來不及細想忙弓腰低頭就地前滾,心道聲糟糕腳下卻不敢含糊。一路滾到許長安腳底一把扯住他腳脖子將其拽倒在地。與此同時咬破左手無名指淩空虛畫一道收妖符,我說聲 “破”,右手迅速掐了個訣法遙遙一指。
那符咒“噗”的一聲燃起火苗子來,直迎向自我身後躍過的一青一紅兩道人影。霎時間便聽得“刺刺拉拉”的刺耳響聲,那兩道人影被燃燒的收妖符籠罩其中,似兩張薄紙片般迅速被燒個幹淨。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雖如此我還是瞧清那偷.襲我與許長安的人影正是阿青夫婦。來不多過多感慨,又一股陰風夾雜刺鼻腥臭自我身後襲來。
躲閃已經來不及,偏許長安似嚇傻一般原地趴著動也不動。當下我腦一抽猛的撲到他背後,急急做了個結界將我二人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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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陰風撞上結界發出山響,在如此劇烈的撞擊之下結界應聲而破。幸而那陰風並未停留,直直向前飛出三尺多遠方止住勢頭。“喵嗚”一聲化作一團黑氣繼而幻化成形,竟是七娘院子裏那隻大黑貓。
隻是此刻它竟比白日裏大了許多,看起來足有一人多高。
它止住前撲之勢,轉身麵向撲跌在地的我與許長安。皎皎月色將它一雙眼映照得幽深澄藍,猶如鬼火。
它朝我們呲牙,露出內裏鋒利牙齒,一開口卻發出人聲來:“哪來的乳臭未幹小兒,竟敢打擾你姑奶奶修行。若識相速速離開此地,否則別怪姑奶奶將你們兩個一並吃了幹淨。”
刺鼻的腥臭氣令我憶起許長安的話來,原來王莊鬧得壓根不是鬼,而是貓妖。越思越想越覺氣憤,於是便厲聲道:“修行?用無辜王莊百姓修行?”看了眼已經燒成灰燼的阿青夫婦,我醍醐灌頂,“阿青夫婦是你幻化出的傀儡吧?”
“是又如何,殺人又如何?不過一些賤民而已,生如朝露死似蚍蜉。既然活著也是行屍走肉,何不成全我一片赤心修行。”
“便是這種害人性命修行,我料你此生此世不得完願。”我冷笑。
它爪子上肉墊已收,彈出的指甲根根鋒利。似不願與我多說,它四爪在地上一墊,巨.大的身子二度朝我們撲來。
我拉著許長安淩空躍起直飛到三尺多高,單手抽.出腰間纏.繞軟劍將其抖得筆直。一眼瞧見不遠處有一處枯草聚積的軟泥地,將許長安就勢朝那方向推去,眼見著他大呼小叫著一跤跌進去,我方鬆口氣;雙臂灌滿法力控.製軟劍迎向黑貓。
劍式如虹,我這一擊卻是用了十成法力。誰料那黑貓靈活矯捷,不但輕鬆避過我全力一擊,更是在身形交錯間一爪子抓到我背脊。
霎時間刺骨疼痛令我冒了一身冷汗,咬牙半空中扭腰身,我顧不得血水迅速湧出浸濕春衫,隻執劍二度刺.向那黑貓。
許長安早已停止鬼嚎,我眼角餘光瞥見那貨竟是不爭氣的暈厥過去,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轉念一想他暈倒倒也省得我費心照料。當下振奮精神與黑貓全力對抗,一時間劍光黑影輾轉交錯,卻是鬥得難解難分。
須臾間我與那黑貓已過招數十回合。我本飛行之術最差,偏它前撲後騰靈活得很。又打了十幾回合後我隻覺體力不支,眼見著它逐漸占了上風,任憑心急如焚,偏它周身堅.硬.無比,即便我軟劍鋒利卻也傷不得它半分。
暗自盤算繼續下去我必然吃虧,在又一次身形交錯之時我一咬牙身子直直朝後倒去。果然那黑貓就勢泰山壓頂。我任由它下行之勢,後背抵住冰冷地麵不躲不閃。隻等它巨.大頭身壓將下來,鋒利牙齒直向我脖頸咬下。
迅疾拔下發髻上的金釵,我緊握一端,狠狠劃向它柔.軟.肚.腹。
方才交手之際我瞧得明白,這黑貓雖攻勢淩厲渾身似無懈可擊,偏肚.腹不輕易露出,想來最是薄弱。
金釵如願刺.入它肚腹,我一眼瞥見那肚腹竟有一處少了塊皮毛,露出個花生粒大小的傷口來,看起來像是新傷。
來不及細想,我手腕用力朝下一拉,大量血水帶著它腸子自內嘩啦啦湧出,直噴我一頭一臉。而壓迫之勢陡然增加,卻是它控製不住下撲之勢,整個巨.大的身子撲跌在我身上。
這猛然一撲之下我隻覺眼前一黑,連帶著方才一番惡鬥費盡力氣,便再也控製不住神識;頭一歪當場暈厥過去。
就在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嗅到隱隱約約一股香氣,似是檀香,一時竟憶不起曾在何處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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