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臨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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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未央宮宣室殿。

    侍中杜忠回到宣室殿外時,黃門令陳敏便急急向他見禮,一臉著急,杜忠道:“陳令何故如此不安?”

    陳敏歎道:“陛下會見了驃騎將軍後便忽而掀翻了桌案,不許奴才們近身伺候,如今都一個時辰了。杜侍中您回來便好,陛下素來……”

    杜忠未聽他講完便推門而入,見地上滿是淩亂的奏簡,他躬身撿拾,見是請立驃騎將軍高盛之女高氏為後與封高盛為侯的奏章。他卷起歸整好,聞一陣急促的咳聲在東室傳來,他便往東行去,喚道:“陛下。”

    “你回來了。”話罷便又是一陣咳,杜忠忙近身去為趙郢順氣,道:“陛下何苦……”

    趙郢麵色青白,他素來體弱,此刻便倚在杜忠身上,苦笑道:“朕何苦?朕何其苦。”他身旁散落無數書簡,頹頹如棄。

    “何事讓陛下如此傷情?”杜忠早年便以權臣杜安之子得擢封為侍中,侍奉趙郢左右,為人細致體貼,行事謹小慎微,深得趙郢寵信,兩人名為君臣,實親如兄弟。

    趙郢稍稍平息咳喘,道:“太後欲為朕選後,定了朕的表妹文宣。”

    此事他亦知曉,且陛下那夜亦答應了太後一切由太後安排,他雖知陛下對高氏毫無情分,但不懂如今為何忽而傷情動怒。

    “舅父今日前來,言及婚期將定在兩年之後。”

    “兩年?高姑娘時年不過七歲。”杜忠亦頗為震驚,高文宣兩年後亦不過是九歲,一個小孩子,如何擔椒房重任?

    趙郢嘴角微揚,眼中卻是無盡的黧黑,嘲道:“他們就這般利欲熏心,為延續高氏的榮光,竟要朕娶一位九歲的皇後。”

    杜忠靜默不語,無奈地垂下目光。十五歲的天子,九歲的皇後,他能想到是何其隆重的大婚場麵,兩個孩子裝扮得得體精致,在一眾權臣貴戚的安排下成婚,完美而虛幻,喜慶而荒唐。

    “還有……”趙郢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泛開苦澀之味,“母後讓朕今夜宿在蕙草殿。”

    “蕙草殿空無一人……”杜忠言道,而後他立即反應過來,目色流露出不可置信,“陛下……如今正值孝期……”

    “安定姑母進獻的,權做啟蒙之用。”

    “太後殿下竟應允了?”

    安定大長公主乃是先帝的胞妹,當年下降給安遠侯江成。後來,安遠侯便得了急病去世,是以安定大長公主一直孀居,隻是府中豢養了多位麵首,先帝因憐恤其青春寡居,也便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近年來,她與高盛過從甚密,皆有傳言道高盛亦是安定公主的入幕之賓,如今看來,傳言也不盡是虛。

    “關乎她高氏一族的榮耀,還有什麽不允的。”趙郢語氣平和,隻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嘲諷,說什麽以孝治國,說什麽為人子德,讓他孝期去臨幸嬪禦,便是對先帝的孝道嗎?

    他想起今日高盛的言語,無比冠冕堂皇,一道道奏章皆是對高氏的溢美之詞,似乎不立高氏女,不封高盛為侯便是世間憾事一樣,他看著奏章泛起陣陣惡心,看著舅父高盛那倨傲的神情,他緊緊攥住了膝上的下裳,久久不能放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勉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

    他曾期望周平的批閱上有反對之言,但所有奏章之後寥寥隻得一句:丞相周平已閱。他笑自己多想了,高盛之妻,是周平之妹,他又有什麽好反對的。何況,丞相不批閱不允準的奏章,哪會出現在他的禦案上。

    處處皆是高氏,就連他身上,也流淌著一半高氏的血脈……

    杜忠垂首無語,高氏如今便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似春日裏洛陽的牡丹,拚了命一般使力綻放自己,絢麗奪目,貴氣逼人。

    可在荼蘼之後呢?

    趙郢垂眸,手邊一卷《呂氏春秋》半開半合,他拾起,定睛一看,忽而悵然一笑。

    杜忠道:“陛下?”

    “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盈則必虧。”他低緩道,念罷,搖了搖首,悄然歎息。

    人之一生,如蜉蝣於天地,朝生夕死,朝露溘至。人壽太短,以致來不及參透世間道理,故人世輪轉,終不過周而複始。興敗之間,一切一切皆成了年輪的碎屑,化作史書上寥寥幾筆,供後人憑想。

    杜忠忽而覺得,尚在少年的天子,眼中蘊含無盡的滄桑。

    黃昏,未央宮內寂寂不聞人言。

    趙郢喜靜,宮人早已學會如木偶般悄無聲息,陳案,上膳,取食,驗氣味,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器皿食具亦無多餘聲響。

    他漠然地咀嚼進食,隻是用得極慢,一碗水溲餅遲遲未見少。

    杜忠親自舀了一盌糜羹,“陛下……”

    “朕無胃口。”他神色懨懨,杜忠長跪進羹,不得已,他強忍著喉中嘔意,再食一羹。

    膳後,高太後派雲薑親臨送物。

    “太後有一份禮物贈予陛下。”雲薑麵帶笑容,取出一個金帛小匣,雙手跪而呈獻。

    趙郢張嘴,似要想說些什麽。末了,隻卷起竹簡,道:“可。”

    雲薑放下小匣,笑道:“太後說定會喜歡的。”

    天子撫額,杜忠略有好奇,道:“陛下何不打開瞧瞧,太後送了什麽稀罕物?”

    雲薑亦是一臉好奇,期待著他打開。

    他將小匣啟開,竟是一方方畫片,上繪有男女雲雨,趙郢不禁微紅了雙頰,杜忠亦稍稍別開臉去,後脖子竟略略發燙。

    雲薑探頭一瞧,她年紀尚幼,還不通人事,隻道:“他們是在打架嗎?”

    趙郢忙合上匣子,深深歎了一口氣。

    杜忠無奈道:“姑娘……你莫問了。”

    雲薑乖巧地點點頭,再不言語什麽,便告退歸長樂去。

    趙郢目送雲薑離去,凝視門檻許久,道:“移駕。”

    軒車緩行宮道,他閉目養神,眾人皆屏息不語,周遭靜得隻聞宮鈴搖曳之聲。杜忠卻發現他膝上的裳微微起了折皺,天子的心情遠不如他臉上那樣無波無瀾。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至蕙草殿,他始終要邁出這一步。從孩子,到一個男人。

    “妾陵陽氏,拜見陛下。”陵陽氏身著月白輕紗,聲音甜軟,跪在屏風外朝他盈盈一拜。

    他不禁聯想到蜂蜜,耳中瘙癢,喉中竟有些發膩。插屏夾紗,他瞧不清女子麵容。殿中焚著蘅蕪香,一切都虛幻縹緲,好不真切。

    他畢竟年幼,未通人事,坐於榻上,一時該不知如何麵對殿中女子。便隻靜默無聲,垂眸看榻上素雅的錦被紋路。

    陵陽氏緩緩抬頭,嫵媚一笑,她是安定大長公主府內傑出的尤物,便是府中美女數百的高盛將軍,都恨不得死在她身上。麵對這種初嚐情愛之事滋味的少年,手到擒來,最好把控了。

    她暗暗下了決心,隻消籠絡住小皇帝的心,不愁日後的榮華富貴。她未等他喚起,便蓮步輕移,嫋娜地繞過插屏,真切出現在他眼前。

    “今年多大了?”趙郢抬眼,直視她問道。

    “妾年十六。”

    趙郢細觀其容貌,精致的妝容下,絕不是張十六歲的臉。陵陽氏神情嫵媚,一舉一動皆透著攝人心魂的氣息,眼波流轉,媚態風流。他清冷一笑,隻怕,亦非完璧之身吧。

    奏章是被批閱過的,女人是白壁有瑕的。他啞然一笑,偏首不欲看她。

    陵陽氏見他無甚舉動,便近身挨坐到他身旁,主動地靠入懷中。

    還好,少年的胸膛雖瘦非弱。她能聽到天子忽而加速的心跳,便悄聲地引導他以手撫摸,啟唇親吻,帶領他體味人間極樂,曲盡妾婢之道。

    他不由得想起他的姑母,安定大長公主。敦倫之事,應該亦是好的吧。不然,孀居的姑母又怎會養了一府的麵首,供己取樂。

    帳中盈貫芳香,女子的嬌聲與男子的喘息交融,天子鬢邊的汗珠漸漸滾落,滴在陵陽氏雪白的胸脯上,他眉頭深鎖,好幾次,他都想抽身離開,無奈女子將他緊緊環住,下身溫熱潮濕,他感覺這女人的身體是個無底洞。耳邊充斥著她的嬌吟,他略略覺得有些鬧得頭疼。

    他再一次試著推開陵陽氏,可她腰身一挺又附上來,竟不顧禮節般壓在了他身上,濕熱的下身絞吸著他,活像吸血的水蛭,不吸幹淨絕不鬆開。

    想到水蛭,他心裏一陣惡寒,奮力地推開她,陵陽氏一個不妨,竟翻滾下榻,好生狼狽。

    “陛下……”陵陽氏釵搖髻亂,雪白的胸脯袒露在外,神色驚惶。是她做錯了什麽嗎,從未有男人會舍得推開她的身子。微微咬牙,她不信,再欲起身上榻。

    趙郢翻身背對,胸膛起伏不定,啞聲斥道:“不許靠近,退下。”他蜷縮著身子,冷汗涔涔,浸濕了茱萸紋的枕巾。他攥緊了錦被,下身竟流出許多髒東西,他極力平複喘息,胸中一陣一陣惡寒襲來,他忙閉了眼睛,讓自己莫再去聯想那惡心的水蛭。

    陵陽氏頹然於地,她竟無法取悅一個不通人事的少年郎……

    忽然覺得,她的一生,剛開始便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的第一次……咳咳咳咳咳咳隻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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