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六章 相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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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曲周侯府。

    隆光三年冬,距離天子迎娶皇後的吉日不過一月。曲周侯府門前停了一輛華貴的馬車,車上下來一位身披銀白狐裘的老婦人,她雖滿頭白發,但一雙眼眸依舊明亮,整個人因這一雙眼而精神矍鑠。

    曲周侯高盛早早便在府外親迎,見她下車便上前攙扶著她,滿是恭敬向老婦人問安,道:“秺夫人,天氣大寒,一路辛苦。”

    秺夫人搖搖首,拄著烏漆漆的木杖行著,道:“君侯親迎老身,亦是辛苦。”

    “這是哪裏的話,我朝素以孝治國,長輩臨府,晚輩又豈能不敬。”說著,兩人並一眾奴仆入府上正廳。秺夫人在廳上稍坐歇息,享用著高盛親自奉上的茶飲。

    一杯暖暖的酪漿入肚,秺夫人很是受用,她道:“女公子可好了?”

    “自然是早早便在內間候著了。”高盛拱手道。

    “這便去看看罷。”秺夫人拄著木杖起身,由高夫人親引至文宣閨房。

    說起著秺夫人,她娘家姓於,夫家姓莫,因精通相麵之術,深得當時的先帝信重。先帝欲封她為侯,她請辭道:“妾身一介女流,隻因相麵而封侯,實為慚愧。”先帝細想亦是,便封了她的丈夫莫梧為秺侯,世人便尊稱她一聲秺夫人。如今她年過七十,在家頤養天年,今日過府則是受高太後之托,為未來的中宮皇後相麵相體。

    文宣比之七歲時長高了許多,但仍是團團圓圓的一張小臉,尚顯不出女子的秀美,稚氣得很。她跪坐在榻上,百賴無聊地數著下裳的紋飾。朱紅、淺棕、深綠、鵝黃等各色絲線繡出的穗狀流雲和卷枝花草,密密麻麻,精美華麗。母親說這種繡紋叫乘雲繡,等她做了皇後,還可在衣上加繡龍紋鳳紋,會更加華美。

    母親不許她行動,也不許旁人與她說笑,一切都要維持她端莊高貴的氣質。她隻好盯著那五彩祥雲變幻紋飾,看久了竟覺得眼暈。要是做了皇後之後,還加繡龍鳳紋,怕看著就更眼暈了。

    屏風後傳來母親的聲音,她隱隱約約看見她們簇擁著一位老人家而來。但她不敢張望,隻挺直腰背,麵上平靜無情,做出母親說的那種母儀天下的姿態來。身旁的傅母滿意一笑,輕聲道:“秺夫人來了。”

    文宣微微點頭,屏息靜氣再不敢有動作。眼角餘光讓她在一旁的銅鏡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有些僵直,好像一個精致裝扮的偶人一般。

    秺夫人由高夫人攙扶而至,侍女推開一層層圓門,珠簾浮光流動,繞過蓮葉紋樣的大屏風,見一衣著華麗,妝容得體的童女。她麵上帶著慈愛的笑意,仔細打量著文宣。

    文宣微微抬眼,對上秺夫人審視的目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稍稍別過頭去,櫻唇緊抿,小手捏得下裳起了皺褶。

    秺夫人目光流轉,見文宣圓臉飽滿,不見棱角骨露,雙眉細型圓滿,眼睛細長,鼻頭有肉,鼻翼橫闊,雙顴豐滿,嘴唇棱線分明,唇色鮮潤。觀之溫柔婉約,是穩重顧家,更可扶蔭夫婿發遠,興家旺族之相。秺夫人由衷讚道:“女公子貴相啊,果然命定是椒房殿的主人,日後亦是長樂宮的主人。”

    一旁的高夫人一聽可是樂壞了,椒房殿之事已是板上釘釘,有秺夫人言道亦是長樂宮主人,想必文宣以後定能順利誕下太子,成為至高無上的皇太後。而作為娘家的高氏一族,權勢定能再登新高峰。

    文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聽著秺夫人的話,她其實沒什麽感覺。

    七歲那年,她的太後姑母、母親便親自帶她到空置的椒房殿去,告訴她這是皇後的居所,亦是她以後的家。而南麵的宣室殿則是皇帝的居所,裏麵住著是她的表兄,亦是她以後的夫婿,她托付一生的男子。

    自那後,她便待字閨中,再沒入宮與太後、陛下相見。

    兩年間,平日裏便跟隨傅母與宮中特派的典儀女官學習宮中禮儀,立容、坐容、行禮、經書典籍、女紅等。黃道吉日中,宮裏陸陸續續送來大禮,會來一些官員辦六禮之事,她要帶上沉重的假髻,滿頭珠翠,一身華服跟隨那些宮人官員祭拜行禮。於年幼的她而言,這些都是十分受罪的禮節,偏生又必須去做。母親告訴她,這都是皇後應該做的。

    典儀女官的戒尺、母親嚴厲的目光、父親恭敬疏離的話語,多少日子裏她是一邊哭著一邊學習這些磨人的禮儀。撫養她長大,最心疼她的傅母不過說了句“女公子累了就歇歇罷”,便讓母親冷著一張臉攆出府去。她哭著抱著傅母,小小的手抓住傅母的衣袖,求母親莫要趕走傅母。而母親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任她把嗓子都哭啞了亦不動容。

    “你以後是皇後,因這般小事便哭鬧不休,還有什麽臉麵對管轄掖庭。”

    “高家的女兒都是人中之鳳,看看你姑母,當年似你這般大的時候已經能幫老祖母管家,詩書經典、算賬理事樣樣頭頭是道。而你這般隻會給她丟臉!”

    “掖庭可不是高家一畝三分地,那是天子的家。上有太後天子,下有宮妃奴仆,裏裏外外幾千人在裏頭,你是他們的主母,若你一直不曉事不上進,他們便會踩到你頭上來。曆朝曆代多少皇後無寵無權退居別宮,落得獨守金殿,了此殘生的下場。這還算輕的,隻苦你一人。你為何不想想你的母族,若你當不好這皇後,母族亦同你一起衰敗,你對得起高家世代辛勞為國的先祖嗎?對得起高家上下幾百口人嗎?”

    母親嚴厲的詰責縈繞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都是錐心刺骨的尖針,深深紮入她的血肉中,痛的她喘不過氣來。她該有多害怕,她不過是個九歲的童女,將高氏一門的榮華富貴壓在她頭上,比那滿是金銀珠寶的假髻更令她無法動彈,不得喘息。

    還未入宮,她便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一雙滿經滄桑的手拉著她,她才回過神來。周遭隻有一二侍女,她與秺夫人麵麵相對。

    一個侍女跪下將她的衣衫寬落,一個則卸去她頭上的步搖與假髻。文宣怯怯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老身為女公子驗身。”秺夫人溫和笑道。

    “為何要驗我?”文宣一把抓住衣領,製止了侍女的動作。

    “天家規矩,皆是如此。”秺夫人示意侍女繼續寬衣,眼中溫和的神色漸漸消散。

    文宣害怕她嚴厲的目光,一如母親那般。她別開首去,任由一件件華衣脫落,將玉帛般的身軀顯現人前。

    自小到大,她的身體隻有母親和兩位服侍她沐浴的傅母瞧過,此番卻要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秺夫人前,她頰上飛紅,小手攥得緊緊的,心中又羞又恥。

    秺夫人由侍女挽起衣袖,親自為文宣沐浴。期間,她細細觀察文宣身上各處。隻見文宣膚白似雪,肩膀圓正,胸脯粉嫩,後背微厚有肉,腰肢纖細柔軟,肌膚觸之幼滑如酥,吹彈可破。且身軀光潔並無傷痕,身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勻稱,腋下足間無異味私病。

    秺夫人為她擦拭身子,道:“女公子生得真好。老身當年為太後相麵之時,已覺是人間絕色,今卻是女公子更勝殿下當年。”

    文宣道:“夫人,我不過隻有九歲。”她聽說姑母當年嫁給還是王子的先帝為良娣時是十五歲,如今她才九歲,又怎會說勝過姑母當年。

    “雖隻有九歲,但女公子是天下貴種,實無其匹,傾城之姿已有顯露。”秺夫人笑道,“陛下定會滿意的。”

    “表兄他……”

    “你要喚他陛下,再不可喚表兄了。”秺夫人道,“平常人家這樣叫著還顯親密,隻是女公子日後是要母儀天下,自要做萬民的典範。”

    文宣點點頭,道:“夫人說的是。”

    秺夫人倒不急著令侍女服侍她穿衣,取了案上的筆墨將文宣的身體征貌一一記錄在冊,又令侍女取來坐席,讓文宣赤身雅坐著。她道:“女公子,對著北邊請陛下大安罷。”

    這般光著身子已讓文宣十分不自在,還要她跪伏謝安,這不是將私密之處……

    文宣忸怩著不應,她垂下頭,櫻唇緊抿不作聲。

    秺夫人亦知她害羞,但規矩如此,她再次請道:“請女公子對著北邊請陛下大安。”

    文宣不安地搖頭,道:“我不成……”

    “這是規矩,女公子對著北邊請陛下大安罷。”秺夫人再次催促道。

    文宣咬咬牙,她的臉上發燒發燙,無可奈何麵朝北邊,抬起臀部,直起上身,膝蓋支撐身體,然後以手至地,以頭貼手這般行禮,聲細但柔美道:“文宣請皇帝陛下萬年。”。

    秺夫人便趁機檢視了文宣私/處,見臀下有一顆紅痣,並不影響觀瞻,遂滿意地點點頭,在冊上記下最後一筆。

    如是這般,相麵相體一節亦算完成。侍女為文宣穿上家常衣裳,她已無法抬起頭來視人。

    秺夫人笑道:“女公子不必怕羞,日後陛下召幸,亦是要這般赤身相見的。”當然,文宣目前隻有九歲,圓房之事還有些年歲,期間再去熟悉敦倫之事亦不遲。

    文宣聽罷,卻更羞得將臉埋到胸前了。

    是夜,文宣躺在榻上無眠,秺夫人說詔幸那番話一直揮之不去。

    詔幸,到底是什麽事?為何要赤著身子相見,怪害羞的。

    她不由得去回想皇帝陛下的麵容,可已兩年未見,以前亦隻是年節時遠遠匆匆地見上一麵,她腦中唯有模糊的身影,隻記得他玄色的衣袍,和那微微搖晃的十二毓冠。就連他的聲音,亦好像記不清楚了。

    那皇帝陛下會不會記得我呢?文宣呆呆地想著,母親說秺夫人記錄的冊子是要呈給陛下看的,看著應該會想起來吧。

    陛下要看……那豈不是也會知道她臀下有一顆紅痣……

    文宣將被子蓋過頭去,臉上微微發燙。

    真羞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九歲的文宣是曉得男女區別的,但還不懂為愛鼓掌的事情。相麵的流程什麽的我是參考了孝惠張皇後的一些資料,勿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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