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家哪裏隻是一個大戶人家，分明是有權有勢的世家大族！

    在門口下馬車，高高的牌匾上是龍飛鳳舞的大字“鄢府”，邊上的落款卻看不太清。沒容我細看，藍芩在我手肘部托了一把，一努嘴，示意我跟上鄢少臣和季清婉。兩人在前帶路，我亦步亦趨隨他們進入正廳。

    接下來的事情令我大吃一驚。

    伴隨一聲“見過父親，母親”，從正廳側門走出來一個女孩子，跟我差不多年紀，身後跟著一個侍女，緩緩走至鄢氏夫婦跟前，道個萬福。

    季清婉提出認我做女兒時，我還以為是她無法生育或者是隻有一個兒子，哪知她明明有女兒！

    這個女兒明顯不同於那些個市井女子。見到我，眼裏都沒有太大的波動，氣息一絲不亂，那萬福還是做得很標準，之後靜靜地侍立一旁，不言一語，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很顯然鄢少臣對這個女兒很是喜歡，把她往自己身邊拉去。女孩也不多話，幹脆利落地往鄢少臣身邊一站。如果是在我那個時空，我和她應該會成為好朋友，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隻是現在不同，她對我似乎有著一絲敵意。

    根據我以前的經驗，我們這一類人喜歡的是不卑不亢，值得作為對手的人，如果我在這女孩麵前保持淡然冷傲，說不定她能接受我。可是鄢少臣、季清婉在這裏，畢竟是一家家主，他們大概希望我做小伏低吧，何況鄢少臣對這個女兒又這般喜歡。

    我權衡一下利弊，臉上緩緩浮起半帶著討好的笑容，深深地向女孩道萬福：“見過小姐。”

    “來，璿兒，見見你的新妹妹。”關鍵時刻還是季清婉發話。

    女孩淡淡地走上前，微微彎了下腰，“我名鄢璿。妹妹呢？”

    “殷笑雲。”我言簡意賅道。

    “笑雲。”鄢璿重複了一句。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她眼裏似乎透著隱隱笑意。我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嘴角，看來跟這個女孩子打好關係，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季清婉向鄢璿介紹了一下我的來曆，然後朝旁邊揮了一下手。一個衣著樸素的侍女走上前來，跪下不語。

    “雲兒，以後由她來侍候你。”季清婉指指這個侍女。我瞧她一眼，跟鄢璿相比不算太漂亮，卻也是嬌俏。

    “二小姐，奴婢名喚小淇。”侍女謙恭道。我扶她起身。“好的。我記下了。”

    “小琴，現在雲兒妹妹時時在我們家中，連帶著小淇也在你我身邊，如今你們姐妹相見，可高興？可希望單獨聊聊？”隻聽鄢璿回頭對她的侍女說。

    好厲害的角色，不經意的一句話傳達了這麽多信息。原來我們的兩個侍女是姐妹關係，鄢璿的侍女叫小琴。不過她似乎有意要支開二人？鄢璿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來，我莞爾一笑：“小淇，不妨先過去與你姐妹一敘衷腸。”

    “謝謝二小姐！”小淇顯然已經按捺了許久，得到我的同意便衝上前，拉著小琴便跑。

    鄢少臣拍拍鄢璿的手，“璿兒，有什麽話直說。”

    “父親，既然雲兒妹妹已經是我們家人了，不妨同璿兒一樣贈予妹妹一套獨立的別院居住。”鄢璿鄭重道。

    我愣了愣。她在幫我說話？

    季清婉好看的眉毛蹙起，“璿兒，你知道別院不僅僅代表一個居住的地方，它還意味著……”

    “雲兒，你要住哪裏？”鄢少臣忽然對我開口，用的還是“雲兒”這個稱呼。我打了個寒噤。別院名稱在他口中一連串吐出：“璵華居、弋遲居、湮漻居、執茗居、璃琹居、清水居……”

    “父親，請允許妹妹搬入沉影居。”鄢璿一言，鄢少臣和季清婉反應極大：“不可！”

    “為何不可？”鄢璿緊接著反問，沒有給他們一點喘息的時間，“沉影居離我沉若居也近，妹妹遠道而來，照顧起妹妹來也方便得多，有何不可？”

    沒有聽懂他們的話，不過從這隻言片語中可以看出，沉影居應該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至少可以和那沉若居平起平坐。鄢璿不知為何是要幫我，卻遭到了鄢氏夫婦的急切反對。

    我想了想，以退為進：“不如雲兒住到璵華居去好了，名字聽著也好聽。”

    “妹妹，那個地方離姐姐太遠了，平時我也沒個伴兒。還是聽姐姐的吧。”話是這麽溫婉說著，鄢璿眼中的嚴肅和警告不容小覷。

    “罷了，就依璿兒的罷，璿兒帶妹妹前去。”鄢少臣扶額低歎。

    “雲兒謝過父親，母親。”我行了一禮，就被鄢璿匆匆拉走了。

    不知穿過了多少條長廊，走過了多少個花壇，我走得暈暈乎乎的時候，鄢璿忽然止住腳步。

    “妹妹，這是你的別院。”

    “姐姐家好大。”我由衷感歎，這麽多的別院，這麽大的別院，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擁有的。

    “妹妹說笑了。不準備請姐姐進去坐一坐嗎？”鄢璿似乎意有所指。

    我輕笑一聲，“姐姐請。”

    鄢璿也不客氣，挽著我胳膊走進了別院。

    別院好大，不過她沒讓我細細看就把我拽進了正堂。“以後妹妹有的是時間來逛這裏，現在還是跟姐姐聊聊天吧。”

    “當然。謝謝剛才姐姐在父親麵前為我說的話。”我笑道。

    “妹妹在我麵前不用偽裝，該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的。姐姐喜歡妹妹原本的樣子。”鄢璿正色道。

    原本的樣子？

    “從妹妹剛進府開始，姐姐就已經在暗處觀察著了。妹妹不像是那些攀龍附鳳的人，母親把你帶回來，也一定事出有因。”鄢璿淡淡道，“何況姐姐剛剛出麵的時候，妹妹打量我的神情不像是外麵那些諂媚之人。由此可知，妹妹並非俗人。因而適才在父親麵前，姐姐才會說服父親讓你住入這沉影居。妹妹蘭心蕙質，應該聽懂這沉影居的重要性了吧？”

    “姐姐過譽。”我搖頭，“隻一介孤女而已，何奇之有。至於這沉影居……或許是一個彰顯身份的標誌，我可猜的對麽？”

    “據我所知，的確如此。”鄢璿道，“抑或是有其它涵義，姐姐也不明了。父親為官，官場上的事情錯綜複雜，連帶著我們的住處也錯綜複雜起來。”

    “為官？”

    “正是。是為我鄄川太守。不過父親的勢力似乎已經深入朝廷。”

    鄄川。我默念了一遍，原來這裏叫鄄川。

    “妹妹，”鄢璿似乎來了興致，“你初來乍到，姐姐和你也不太相熟，不如我們輪流問對方問題來認識認識，如何？”

    “當然。”我打起精神準備捏造，“姐姐請。”

    許久，“妹妹袖子裏可裝著些什麽？”

    我：“……”

    想了半天就問出來這個嗎？我袖子裏除了蠟燭還能裝什麽呢？

    不過鄢璿似乎對這個問題尤為好奇。我硬著頭皮從袖子裏掏出了那根藍色的蠟燭，“姐姐，這是家慈曾經送妹妹的蠟燭。隻可惜那一場大禍……”

    “好啦好啦，妹妹休再提起傷心事了。是姐姐的不是了。”鄢璿善解人意，“姐姐隻是想提醒妹妹一聲，我們衣服袖子裏是有內袋的，妹妹有什麽貼身之物可以放在裏麵。姐姐是看妹妹拿著蠟燭拿得難受才提醒你的。”

    “啊，多謝姐姐。”我臉一紅，手忙腳亂地塞好。“輪到我問姐姐了。”

    “盡管說吧。”

    “姐姐，可否告訴我一些關於這個家族的具體情況？譬如父親，母親和姐姐的生辰，家族裏有什麽規矩，有什麽禁忌？”

    “不必妹妹講，姐姐也是想告訴你了。”鄢璿道，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大概是我上輩子燒高香得來的福氣，我所在的這個家庭竟然是鄢氏嫡係一族，也是本家所在地。照理說本家再怎麽也得有一個男丁來繼承家業，隻是鄢少臣太愛季清婉，不忍讓她經受分娩之苦，生了一個女兒便不願生育。這在古代倒也很稀奇。

    “謝謝姐姐告訴我這麽多。”我點頭，“隻是——”

    “妹妹想問，我們素昧平生，為什麽姐姐要如此幫你吧。”鄢璿好生聰明。

    “明人不說暗話。”我說。

    “姐姐也有私心啊。”鄢璿輕歎道，“妹妹來自胡地，可曾見過哪個女子，願意一直被困在閨閣之中的？”

    倒是性情中人。我看著她的眼光裏多了一絲讚賞。

    外間響起蹬蹬蹬的腳步聲，小琴小淇二人跑了進來。“老爺有請二位小姐去書房，有要事商議。”

    “走吧。”鄢璿率先起身。

    －－－－－－題外話－－－－－－

    還是盡快讓他們四人會麵吧！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