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薑元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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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府中,薑鈺昌也不及盡地主之誼,設宴置席,大哥徐州一行的初衷可是為了救治癡呆小兒,所以便直接去找被請在府中留宿的神醫華佗。

    華佗在後院涼亭翻看醫書,他身形瘦弱,其貌不揚,穿著一身破舊的麻衣,看上去和鄉間老農沒什麽差別。

    薑老爺因幾年前怠慢華佗,一見麵便連連致歉。

    華佗常年行醫,各種病患都曾見過,愛子心切,人之常情,也不將薑老爺之前的失態之語放在心上。

    他看向被薑老爺身旁的十歲孩子,確認過眼神,知道是對的人。

    當年那幼童如今也已五尺有餘,雖身著錦繡,麵容俊茂,活脫脫的貴門小公子,可惜癡呆之狀顯露無疑。

    “庭院陰涼,還是去房中細看吧。”

    薑老爺兩人自然點頭稱允,無有不從,連忙趨步到了一處偏房,這是薑鈺昌事先準備好的,女婢仆從早已拿著多種器具候在一旁。

    近年來華佗治病手段是愈發離奇了,開膛破肚刀入紅腸,聽得就十分嚇人。

    薑老爺一進來就嚇了一跳,這是治病呢,還是殺豬呢?那小廝將匕首磨的亮亮的,針炙的紅紅的,該不會用到小兒身上吧!

    華佗也吃了一驚,薑鈺昌此前也問過他需要作何準備,自己尚不見醫患,自然不能對症下藥,隻讓他準備一些煎藥的下人罷了,孰料對方為了周全,將以往聽過的東西都搬出來了。

    “這……華神醫,你看這……”

    薑老爺麵有難色,雖怕惹得神醫不滿,還是開口相詢,這些刀具莫說是十歲小兒,連自己見了都雙腿打顫。

    “兄長,神醫自有手段,隻要能將病治好,吃些苦痛又算得了什麽!”薑鈺昌在一旁勸慰道。

    華佗也沒解釋,還是依著扁鵲傳下來的望問問切四字要訣,多處印證。

    薑元呆呆傻傻,隻顧舔著已然幹癟的青果,任其擺布施為。

    薑老爺在一旁看的心急,見華佗摸完脈,終於道:“神醫如何,小兒這病可能痊愈?”

    華佗沉吟一番,終於道:“近年來老朽也碰到過此類病症,遍查古籍,皆無成例。”

    聽到神醫這麽說,薑老爺眼神一黯,看著呆呆的小兒,這孩子終歸是治不好了。

    薑鈺昌更急了,侄兒不好,他的孩子可不是要過繼給大哥了!

    幸好華佗又道:“不過老朽總結前輩醫理,嚐試著得出一方,也曾治好過三兩人,不知薑老爺可願小公子一試。”

    興許是吃了多年前的虧,華佗再不敢直接上手,其實心中已有五分把握。

    “好!好!自然試得,自然試得!”

    薑老爺兩兄弟大喜,連連應道。

    “既如此,請府上準備人參、柴胡、當歸、半夏、酸棗仁、菖蒲各一兩,茯苓三兩,白芍四兩,甘草、天南星神曲、鬱金各五錢,附子一錢水十碗,煎取一碗,強飲之。”

    聽得華佗開出方子,薑鈺昌早吩咐小婢一一記下,又給華佗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便趕去藥鋪采買,餘下仆人也撤去刀具,華佗隻留下針灸。

    不多時藥已煎好,薑老爺親自來端,要喂小兒喝下,引誘道:“好孩兒,喝了這碗藥,為父再給你百來顆果兒。”

    薑元不為所動,添完飴糖果兒又開始添手指,細細來舔,每個指甲蓋都不放過。

    薑鈺昌也有些著急,在一旁道:“好侄兒,快喝下這碗青汁,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薑元抬起頭來,口中反複念著:“酸酸——甜甜——酸酸……”

    “正是如此!酸酸甜甜的,侄兒快喝下吧!”

    薑元不理他,這次開始舔起指甲縫。

    唉!

    華佗看不下去了,早說了強飲,非要哄騙,癡呆兒神智不全,任人擺布,卻不一定聽得懂話啊!

    他徑直將薑元抱起來,橫在膝蓋上,又接過碗,一手掰開小兒口齒,硬是要灌下去。

    薑老爺看的又是心疼,又不敢上前,直到被灌了大碗藥,薑元掙紮的厲害,兩手胡亂撲騰,抓住華佗的胡須使勁拉扯。

    “哎呦呦,痛煞老朽矣!”

    華佗連聲呼痛,薑老爺兩兄弟急忙上前,想要製住薑元,卻不知從何下手。

    待華佗忍痛將藥灌完,薑元嘴角還溢著藥湯,原本鮮亮整潔的錦繡上也沾的汙穢,最令人矚目的是,手裏還捏著幾根白須,分明是從華佗頷下扯下來的。

    見華佗嘴角直抽,眼淚都流了下來,薑老爺急忙將孩子抱下來。

    “讓神醫吃苦,是我薑家的過錯”,薑鈺昌也連聲道歉,想著怎麽彌補對方。

    華佗擦拭完淚珠,眨了眨眼,是能看清東西了,勉強揮手道:“無妨,還是治病要緊,請將小公子放到床上,老朽還要施針。”

    薑老爺親自動手,將小兒放到床上,雙手緊緊按在薑元的手臂上,薑鈺昌也上前,按住侄兒雙腳。

    華佗這才敢上前,取來針灸刺了然穀、關元、鳩尾等幾處穴位,薑元的動靜才漸漸小下去。

    “如此可也,任其醒來自愈。”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

    薑老爺兩兄弟連連致謝,又吩咐廚下準備酒食,另讓仆人取來幹淨衣裳,給睡著的薑元換好。

    方也開了,藥也喝了,針也紮了,胡須也被拔了,華佗卻沒就此離去,病人不醒,他還是走不成的,因此便隨薑氏兩兄弟招待,薑元這裏自有女婢侍候。

    兩個時辰過去。

    薑元一緩緩睜開了眼睛,感受到腦袋還有些暈眩,他摸摸腦袋,立時被走近的女婢嚇了一跳。

    “小公子醒了,快去通知大人。”

    一個女婢匆匆去了,另一個卻留在房中,走到近前目光疑慮地看著薑元一。

    “你是誰?這不是醫院?我在哪?”

    薑元一這才發覺環境不一樣,這種床榻可不多見,遠沒席夢思來的舒軟。

    再說眼前這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身著淺灰色的麻布衣,梳著一頭長發,插著一根木簪,當世哪還有這般打扮的姑娘。

    兩人的眼色都變得有些驚恐,女婢是被這番話給嚇到了,癡呆小公子變成瘋子了!竟胡言亂語,不知說的什麽!

    被這話嚇的不知女婢一人,薑元一話一出口,也被這聲音嚇一跳,這是我的聲音,怎會如此稚嫩!

    他這一看不得了,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是自己的身子嗎!

    這是拍攝影片,還是借屍還魂還是奪舍,還是投錯了胎,還是被做了換腦手術,還是黃粱一夢?

    各種猜想一齊湧了上來,不論哪一種都是讓他感到萬分驚懼。

    女婢見小公子捶著腦袋,終於嚇得逃開,剛到門口便撞在胖顛顛的身體上。

    薑老爺一接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衝了過來,他體態豐滿,小女婢自然撞不翻他,卻也一個踉蹌,往後一仰,差點載到在地上。

    跌在地上的女婢看清來人,立時害怕地道:“薑老爺恕罪,薑老爺恕罪,小公子瘋了!”

    瘋了?

    緊隨其後而來的薑鈺昌和華佗心中一驚,轉進來便看到女婢在地上連連磕頭,床上的薑元已坐了起來,目光閃爍地看著他們。

    薑元一將這些看在心裏,終於明白這一切不是作偽,自己真的占據了一個小孩子的身體,而且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元兒,可識得阿父?”

    見到身著華麗衣袍的中年胖子目光急切地走上來,對著自己發問,薑元一試探道:“你是我父親?”

    “對啊對啊!”

    薑老爺喜極而泣,老淚縱橫,兒子終於好了,隔了這麽多年終於好了,薑家也有後了!

    薑鈺昌和華佗提起來的心也放下去,原來是虛驚一場,這哪裏是瘋了,分明是好了!

    “你這婢子衝撞我兄長在先,汙咒我侄兒於後,今日定要好生懲戒!”

    薑鈺昌指著地上連連磕頭痛哭的女婢大罵,衝門外召來兩個健奴,要將女婢拖下去杖二十。

    女婢哭泣聲,薑鈺昌喝罵聲,這些摻雜一片,床上的薑元一聽得頭都大了,冷不防地問道:“這是哪一年?”

    “中平六年啊,我兒受苦了,我兒受苦了,整整癡了八年,幸得華神醫相助,這才大病痊愈!”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

    這正是漢末之際,三國之初啊!

    先由董卓之亂,再到群雄割據,最後三足鼎立,聽上去熱血沸騰,薑元一卻知道這個時代極其殘酷,比百年後的五胡亂華更加可怕!

    “靈帝死了沒有,董卓進京了嗎?”

    薑元一脫口而出道,話音一落,眾人麵麵相覷。

    華佗仔細地看著,應當是治好了吧,看樣子不像瘋傻之狀啊,不過這又說的什麽啊,靈帝死了他知道,董卓是說涼州刺史麽,他又進京幹嘛?

    這個時候還算隱秘,華佗自然不知內情,薑氏兩兄弟卻吃了一驚!

    “你這婢子好生大膽,竟探聽我與使君議事!”

    這事是陶謙和薑鈺昌說過的,此後他又告訴了兄長,並未與旁人說過,兄長一直和他在一起,侄兒才恢複神智,隻有這婢子在場,若非她口說,十歲的薑元怎知這等大事!

    薑鈺昌隨即勃然大怒,探聽消息,泄露機密乃府中大忌,又吩咐健奴:“將這婢子杖責三十,關到柴房聽候處置!”

    薑元一心知不妙,這是自己闖禍了!

    這少女芳華正茂,正是青春活潑的年月,被打三十棍子那還了得,不死也得殘!

    他連忙製止道:“不可不可!這些事是旁人告訴我的,與她無關,請大人饒了他吧!”

    薑鈺昌見侄兒發話,本來這事小兒是插不上嘴的,但念著這是兄長獨子,更何況又是對自己這個做叔父的第一個請求,也不好無視。

    他和善地走過來,笑著道:“侄兒心善,果然天神庇佑,我薑家後繼有人矣!”

    薑老爺和華佗都點頭稱讚,卻聽得薑鈺昌又道:“隻是下人犯下大罪,必當懲戒,否則不能服眾,侄兒何必為其遮掩。”

    這位是我叔父?看樣子是個高官啊!

    薑元一見其不信,那女婢眼看著要被拉下去了,哀求聲令人動容,他實在忍不住道。

    “叔父信我,真的不是她告訴我的,不光如此,我還知道何進必死,朝廷必將大亂,難道這些都是她跟我說的嗎?”

    一語既出,眾人驚懼,房裏寂靜的落針可聞,連那女婢都不敢哭了。

    “這……這……”

    薑老爺嚇的話也說不出了,何進乃新皇舅舅,是當朝的大將軍,位列三公之上,權勢滔天,小兒這話若讓人聽去不是自取禍端嗎!

    他怎敢說這種話,他怎能說出這種話,他怎會說出這種話!

    見幾人被震住了,薑元又道:“這些都是夢裏有人告訴我的,跟她毫無關係。”

    最受驚的是薑鈺昌,他已得知消息,何進的確是死了,但那是在陶謙府上看過京都傳來的密報,外麵毫無消息,他連兄長都不敢說,這女婢絕不可能知道!

    難道真是仙人所授,他這侄兒並非癡呆,而是隨仙人修習去了,隻留軀體在人間,否則怎能解釋這些事!

    他又細細地看了眼薑元,年紀雖小,身軀雖弱,不似粉雕玉琢,唇紅齒白之狀,但言辭有方,儀表俊秀,越看越不像凡夫俗子。

    “你們兩個且將她關到柴房,須寸步不離,如若有失定當問罪。”

    薑鈺昌轉動眼珠,對著健奴吩咐道,這才看向侄兒,道:“杖責便免了,容後發落,如此可好。”

    薑元一見其沒有深究之意,心下一寬道:“多謝叔父開恩。”

    “一家人,何至如此”,薑鈺昌和藹可親地道。

    隻是薑元一突然腦袋一空,便什麽都察覺不到了。

    眾人見其眼珠呆滯,再不複之前神采,被這突變弄得慌然失措,華佗趕緊上前查探,卻隻搖搖頭,自己也看不出什麽了。

    薑鈺昌看了看症狀複發的侄兒,不顧房裏的嘈亂,悄悄抽身出府,在城裏尋了一隊士卒回府,領著他們來到柴房。

    “格殺勿論!”

    《華佗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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