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洞明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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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過去,從事府上交相暢飲,侄兒的癡呆症算是好了,雖然時常反複,一日多發。

    哦,不應該說是癡呆,而是隨仙人修習去了,但這話薑鈺昌隻能埋在心裏。

    因此酬謝華佗是必不可少的,雖然他曾想過殺了對方,但華佗不比仆役,在士林中多有至交好友,不是可以隨意妄殺的人物。

    可侄兒夢中隨仙修習的秘密,絕不能流傳出去,上一個這樣的人物,便是當年黃巾聚眾的大賢良師張角。

    相傳當年張角遇南華老仙,得奇書《太平要術》,這才創立了偌大的太平道,頗有仙法,隻是最終還是病死了。

    華佗當日雖裝聾作啞,充作不知,卻也嗅到了危險,這兩日都在請辭,薑鈺昌見留他不住,便設下了這踐行酒宴。

    “神醫心懷蒼生,執意遊走四方,不願常住鄙舍,鈺昌不敢勉強,特準備金珠一斛,錦緞十匹相謝,區區薄禮,還請神醫笑納。”

    薑鈺昌拍拍手,廊後便出來一個仆從,拿出一個包裹,所有的東西都包在裏麵。

    華佗辭而不受,言行醫救人乃分內之事,何況小公子病情反複,也算不上痊愈,他沒有顏麵拿這些東西。

    薑鈺昌道:“若無神醫開方,我侄兒哪裏能恢複神智,還請神醫收下,如若不受,傳揚出去,我薑氏如何在徐州立足。”

    華佗連稱不敢不敢。

    薑鈺昌點點頭,露出滿意的表情,又頗有意味地道:“神醫可想清楚了,若執意不受,可不讓人放心呐!”

    話說的如此明白,華佗若還不懂,隻怕今日不能活著出去了,他知道這財物乃封口費,關於小公子一事不可傳揚出去,因此隻能道:“既如此,老朽便愧領了!”

    “好好好!”

    薑鈺昌快慰地端起酒斛,又敬了兩盞酒,薑老爺覺悟太低,隻一個勁的勸酒,全然不知兩人言語暗藏機鋒。

    不多時,薑氏兩兄弟又同華佗到了門口,目送對方背著包裹遠去。

    “華元化,當真是神醫啊,縱是扁鵲再世,怕也比不上他了吧!”

    薑老爺喃喃自語,要不是對方施救,他的小兒怎會恢複神智呢,雖說還時常反複,但比之前那是好過百倍了。

    “的確是神醫,隻不知他救的了別人,可救得了自己”,薑鈺昌目光陰冷地道。

    神醫再好,那也是外人,絕比不上自家的仙童,為了自己那侄兒,華佗還是死了為好。

    他不能親自動手,卻暗遣心腹走漏了一些消息,比方說徐州城裏的地痞王,要是聽說有一老弱孤身在外行路,而且身懷大量財寶,會發生什麽也無人可知啊!

    “鈺昌此言何意?”

    薑老爺聽得有些茫然,難道華佗身有舊疾,醫者不能自醫?

    兄長何其愚也!

    薑鈺昌對這個大哥是無話可說了,他還真以為自家兒子說出那番話,乃是女婢泄密,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因為這個,才殺了那女婢泄憤?

    “走,兄長,一起去庭院看看,不知侄兒和我那兩個孩子能否玩到一起?”薑鈺昌並不回答,隻笑著道。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聽著身旁稚童的嬉鬧聲,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圍著涼亭打轉,你追我趕的歡快樣,薑元一實在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加入其中,那是多麽的羞恥。

    他隻靜靜地坐在屋簷下的石階上,默默想著一些事情。

    前世總說厭倦了那個世界,但真到了另一個時空,卻又愈發懷念起來,果然人呐,有時便是這麽奇怪,總到了失去的時候,再從記憶裏將其一一拾起。

    迷戀的前女友林鬱茜,有些情感糾葛的卓清媱,以及那幾個不算朋友的室友,永遠繁華的小吃街,王記排擋不姓王的胖老板……

    再想到自己的父親,早年生意破敗,背負巨額債務,連母親都跑了,直到多年以後才發達起來,又娶了一個女人,也就是他的後母,並且生下了一個弟弟。

    常說的三口之家,他便是多出的那一個,也許自己走了,那個家會更圓滿吧。

    再看看今生,處在漢末之際,三國初期,這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時代。

    簡單粗暴的說,這是一場漢民族史上一次空前的內戰時期,從開始在冊的四千多萬人,到統一時隻餘一千多萬,號稱民族黑暗史的五胡亂華也不過死了一千多萬人,三國年代的損耗是它的三倍!

    他雖然喜歡玩遊戲,卻不以為自己在亂世裏能有一番作為,何況是這個英雄輩出的時代。

    三國時代有簡單的人物麽,真以為現代人會比古人更聰慧,若是帶著這種心思,隻怕死都不知咋死的!

    先說剛死不久的漢靈帝,他就那麽昏庸無道,被宦官玩弄於股掌麽?

    自黃巾起義後,漢靈帝怒斥宦官,立刻采取措施,宦官權勢一落千丈,就連當時的討虜校尉蓋勳都說,皇帝隻是被小人蒙蔽了,其實還是挺聰慧的。

    雖有為其開脫之意,卻仍看得出漢靈帝腦袋還是挺靈醒的,平時打壓朝臣勢力,到了戰時立刻拋下宦官,因為他知道打仗靠的是朝臣。

    自外戚王莽篡位以來,漢光武帝劉秀吸取教訓,培植宦官勢力,與其分庭抗禮,將帝王製衡術耍的淋漓盡致。

    所以東漢以來,外戚和宦官兩相傾軋,難道宦官十惡不赦,外戚就是忠貞良臣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就比如說曹操的養祖父,桓帝時期的中長侍大長秋,便多有清名,連士人對他都頗有敬意,比他那個養子曹嵩強百倍。

    再說說東漢史上著名的外戚寇憲,北擊匈奴,勒馬燕然,刻石記功,比之衛青、霍去病不差分毫,可就是這位民族英雄,也因陰謀篡漢伏誅。

    再到後來的外戚梁冀,更是毒殺了年僅八歲的漢質帝,這是忠臣的作為麽?

    所以說,外戚和宦官兩股勢力隻能盡力平衡,就算漢靈帝有心振作,他又怎能拯救這腐爛到根的大漢江山呢!

    再說說召董卓進京的當今外戚,何太後的哥哥,新皇劉辯的舅舅,大將軍何進,這位亂天下的始作俑者,他就那麽愚不可及麽?

    漢靈帝死後,董太後,也就是皇帝的母親,現在是新皇劉辯的祖母,所以現在晉升為太皇太後。

    婆媳關係不好處,何況這位還想著扶持自己一手帶大的劉協做皇帝,所以靈帝剛死,何太後借助哥哥何進的軍隊,立刻進宮誅殺了大宦官蹇碩,鏟除了先帝親信,董太皇太後的寵臣。

    董太皇太後自然不幹,立刻召集時任驃騎校尉,在司隸(包含長安、洛陽在內的中央直屬行政區)駐有重軍的侄兒董重兵入洛陽。

    何進一看那還了得,自己手下宮廷禁衛勉強萬餘,如何敵得過董重,前外戚和今外戚的交鋒,演變成司隸軍和禁衛軍的對峙。

    當時以袁紹為首,曹操、陳琳、鮑信、王匡等人的親信班底出謀劃策,請來了漢末三柱石之一,時任尚書令的盧植,前去董重府上傾談。

    盧植與其有舊,在朝野威望甚高,董重被這老頭說的羞愧,遂將軍隊調出洛陽。

    何進當機立斷,派兵包圍董府,逼死了董重,董太皇太後也隨之落馬,先被發落到河間之地,後被一杯毒酒解決。

    至此何進總攬大權,唯有一點小小的掣肘,那就是以十常侍為首的張讓等人,讓其如鯁在喉,他早就有盡除閹黨的心思,隻是被何太後否決。

    此時宦官勢微,外戚勢大,何皇後不得不為兒子考慮,何況他這個異母的哥哥當初隻是個屠戶,手段毒辣,連於他們有恩的十常侍都要下手。

    何進心中惱恨,袁紹等人又在旁攛掇,當年宦官勢大,他們深受其害,如今自然不會放過閹黨,何進遂決議不顧何太後反對,要強入宮廷,誅殺閹黨。

    他手中雖握有萬餘軍卒,宦官卻也有千餘禁衛,未必沒有一戰之力,與上次誅殺蹇碩不同,這次他違背何皇後的心意,若是短時間無法誅滅閹黨,等外兵趕來救援,他定然要被扣上謀逆的帽子,那就十分危險了。

    所以他再次將目光瞄向了洛陽附近,司隸軍區的部隊,自董重死後,其部眾多有不平,不買何進的帳,隻有漢末三柱石之二,曹操、孫堅、劉備的老上司,平滅黃巾的總指揮,漢末第一名將的皇甫嵩能統治司隸軍眾。

    何進征求皇甫嵩的意見,可是對方公開表示支持皇權,也就是他並不同意強攻皇宮的做法,這是實實在在的大逆不道。

    碰到了這塊拔不掉,鏟不平的擎天柱石,何進束手無策,遂聽從袁紹建議,召集各地精兵入洛陽,董卓因靠的近,兵勢又強,接到征召後來的最積極。

    但曹操、陳琳等提出反對意見,若董卓包藏禍心,天子大臣盡被控於一手,都城洛陽將被翻覆其掌間,茲事體大,何進遂做了幾手準備。

    首先他表奏袁紹為司隸校尉,意在削弱皇甫嵩在司隸軍區的話語權,又請盧植前去勸說皇甫嵩,其次命王匡、鮑信回泰山,張揚返並州,招募士卒,以防不測,最後更是直接令董卓駐於澠池,不得進入洛陽。

    皇甫嵩也心有憂慮,立即調司隸軍區最強部眾的武猛都尉丁原屯紮在洛陽附近,與董卓部成對抗之勢,並表奏其為執金吾。

    在何進軟硬兼施,準備周全的策劃下,原本的外戚宦官之爭,直接表現為司隸軍與西涼軍的對峙,這下何進可以放手幹了,盡除閹黨!

    縱觀以上表現,何進談的上多麽愚蠢麽,在這個時代能在史書上混個過場,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

    何進尚且如此,更不必說漢末群雄了,那一個個可都是圈粉的人設。

    到了這個年代,若想當然的虎軀一震,散發無雙霸氣,惹得四方名士來投,天下驍將來附,那也是沒誰了。

    何況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等及冠之後天下哪還有他的份,他可不像商曜那般無腦。

    幼小體弱也就罷了,關鍵還纏有舊疾,每天不做回幾次癡呆誓不罷休,當真是命途多舛,全然是淚啊!

    薑元一想到此處,心中愈發憂慮,他沒有心思與群雄爭鋒,也沒那份自信割據一地,那怎樣才能在這亂世裏存留呢,稍不注意可就是殺身之禍。

    “元兒大病初愈,為何坐於地上,引得潮氣入體,那可就麻煩了!”

    耳邊傳來薑老爺關切的呼聲,薑元有些無語地抬起頭來,便宜父親和叔父一道來了。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