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合作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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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啊,是我連累了你!”
“元直何出此言,若非你為我報仇,殺了那西村惡霸,隻怕我心中積憤難消,遲早憂鬱而亡啊!”
一間府院柴房內,兩個灰頭土臉,衣衫破碎的青年沒有被繩子捆綁,其中一人在裏麵來回走動。
徐庶對著小窗,打量著外麵的風景,偶爾隻看到幾個仆人在院中來回,時有三個小孩在庭中玩耍,其中模樣相近的兩個,最愛圍著涼亭打轉。
剩下的那個便坐在簷下石階上,不時托腮冥想,或而翻看書簡,更會呆呆地喃喃叫喚,初時倒讓徐庶看的分外吃驚。
竟然是個有病的孩子,一到發作的時候,身旁的侍女便剃過一顆青果,這孩子便伸出淡紅色的舌頭,來回翻舔。
而在這個時候,圍著涼亭打轉的兩個孩子,便賴在欄上坐著,癡癡地望向那邊,不時吞咽著口水,稍不注意便從嘴角滑落下來。
徐庶觀察多日,心中早有幾分猜測。
這三個孩子明擺著是那位從事大人的親眷,但那有病的卻得到更多的照顧,不光有青果可吃,還有一侍女相伴,兩護衛跟隨,這說明此子深得厚愛啊。
若非此子天賦異稟,便說明那孩子並非府上之人,而是外客寄居(古時知禮的人家往往對寄居的孩子更好,如諸葛亮早年喪父,被叔父諸葛玄十分照顧)。
最主要的是那青果看上去很好吃啊!
徐庶不自覺地口舌生津,待發覺後又覺得有羞愧,連忙偏過頭去,可柴房就這麽一小窗,裏麵幽幽暗暗,哪裏還有什麽可看的。
角落裏堆著幹燥的柴草,自己的朋友靜靜地盤坐在那裏,也不知道著急,他本想說幾句,想到這逃亡之旅還是因自己而起,又覺得心中難受。
鄭缺原名鄭滿,子明昭,自幼和徐庶相識,但兩者卻大不一樣,他為人儒雅,恭謙禮讓,不似徐庶廣交友,好擊劍,有著少年人的蓬勃意氣。
聽到對方自責,鄭滿便寬慰他,還開起了玩笑,顯得十分灑脫。
徐庶愈發覺得慚愧,這事與自己脫不了幹係。
今年四月份的時候,漢靈帝駕崩,劉辯即位,各地官員多有調動,他們那裏的縣令叫祁隆,想通通門路謀個好的位置。
因著黃巾亂時,盧植曾駐軍長社,對他有些印象,所以祁縣令便想求在盧植身上。
然而盧植乃當世大儒,素有清名,錢財的路走不通,隻能用才學來自薦。
祁隆雖有些能耐,是個能做實事的幹吏,但他那點見識自然難以和盧植相比,他打聽到盧植私下苦練楷書,便想著投其所好,用楷體寫封書信過去。
自己的字不好看,完全可以找人代筆啊,這時代又沒有當堂交卷的說法,更沒有老師在窗外鬼鬼祟祟,誰寫的根本無從知曉。
所以祁隆便以訪賢之名,征召書佐,然而來的人並不多,隸書會寫楷書卻不好看。
正在這時,他的侄子西村人祁虎知道了,說自己知道長社有個人叫鄭滿,被鄉裏人傳的跟聖人一樣,應該有些能耐,祁隆便讓他去了長社。
祁虎這人本來就是賴子,隻不過有個叔父做縣令,能夠狐假虎威,時常做些偷摸揩拿的事,旁人知道他的背景,也不敢多說什麽。
抱著一卷竹簡到了長社,又找到了鄭滿的家裏,鄭家不算啥高門大戶,但也小有積蓄,有佃戶三十來人。
鄭滿聽明來意,便順從地接過竹簡,又拿過布帛謄抄了一份。
祁虎看完連連點頭,他雖沒啥本事,卻也有眼光啊,沒見過殺豬還沒吃過豬肉麽,這字比他那縣令叔父寫的好看多了,盡管他一個字都不認得。
本來事情辦好,他應當請辭的,然而看到鄭家有些家底,便起了心思。
正好鄭滿設宴款待他,祁虎自然不會推辭,海吃海喝不算,言語間多有抱怨,旅途艱辛,奔波勞累。
鄭滿這做主人也是實誠,還要請他留宿,祁虎說公務繁忙,他還要趕回縣令叔父那裏交差,又看著席間的食物憂傷感懷。
“好吃呀,好吃呀,可是出了你家府上,就得沿路吃草回去了!”
這般赤果果話也虧他說的出口,鄭滿沒碰上過這般人,也沒聽過這樣的話,一時都有些發愣,待轉醒過來便取了一些金銀,讓其當做盤纏。
祁虎心裏樂開了花,見這人這樣好欺,待喝了兩碗酒後,又說道。
“大喜啊,大喜啊,我向叔叔舉薦了你,不久之後便會舉孝廉,吃完之後便跟我回縣裏去吧!”
鄭滿半信半疑,連忙推辭,祁虎幾番好言過後,突然陰陽怪氣地道。
“孝廉啊,孝廉啊,不值錢,我忙前忙後地幫人做事,卻也隻能換來一頓酒喝啊。”
鄭滿哪裏還不明白,這分明是個賴子要討錢的,但考慮到對方的叔叔是縣令,是管轄這片地的父母官,也不好得罪,又連稱怠慢去取了金銀。
兩個包裹放在席邊,祁虎眉眼都眯到一塊了,不經意地喝了碗酒,又夾了一塊羊骨肉,頓時捂著脖子翻白眼,連連喘著粗氣大喊。
“無禮呀!無禮呀!肉裏麵有碎骨啊,難道是想噎死客人嗎?”
鄭滿雖為人溫和,但看到這裏,心頭終於生出火氣。
他慍怒地取過金銀,扔在席上,與之前那兩包堆作一起,作揖抱拳道:“鄭家廟小,不容大佛。”
轉而向堂下仆役大喊:“送客!”
說罷徑自離去,毫不理會還在展現浮誇演技的祁虎。
祁虎此行本是求人,不光沒有給人酬勞,反而索拿了三包金銀,自然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徐庶聽到這件事之後,覺得朋友遭受欺辱,名聲有累,便帶上行囊佩劍,趕到縣裏將祁虎殺了。
若是薑元一知道經過定然發笑,徐庶在曆史上,最後當的是禦史中丞,正是監督司法的長官,在年輕的時候倒親身做了反例。
此後徐庶被捉入大獄,縣令祁隆雖算不上小人,但侄兒被殺,他不能不管,這時候的律法雖由繁入簡,但殺人是常見的罪名,自然很容易審判,所以徐庶定了個棄市。
刑人於市,與眾棄之,棄市就是在人多的地方,把犯人給殺了。
嗯,算是現場直播。
鄭滿聽到這消息,馬上聯絡了徐庶的那些豪俠朋友,夥同著劫持大獄,將徐庶救了出來。
縣令祁虎聽聞,斷言是鄭滿所為,遂下令緝捕二人。
徐庶和鄭滿逼不得已,隻能化名逃亡。
哦,現在應該叫鄭缺了。
“明昭啊,無需為我開脫,確是我一時衝動了!”
“元直何必耿懷,縱使被抓,也不過一死罷了,何況我們此番有驚無險,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徐庶看向窗外,坐在簷下石階上的薑元一,有些感歎的道。
“是啊,那位薑從事連傻子都會優待,又能出城濟民,應當不是濫殺之人,否則將我們押到牢獄便可,又何必關在這柴房裏麵。”
鄭缺猛的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臉上,雖然這時節的蚊蟲不像春夏裏那般猖獗,但這柴房汙垢之地,還是有很多的。
他甚至懷疑,當時被關到這裏,立即解開束縛,也是怕他們被蚊子給咬死了。
如此豈不是說,那薑從事對他們兩人,早有打算?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啊,當日元直不過向那黑臉漢私語幾句,難道因此被人看出端倪,那位薑從事覺得是個人才,因此想要收為己用?”
“應當是這樣了,隻是如此說來,他不應該禮賢下士,將我們奉上高堂麽,如此作為又是為何?”
徐庶身上更加髒汙,所以蚊子咬的更多,他隻能在柴房裏來回走動。
想到這裏,徐庶心中憤懣,將他害得滿身癢痛臃腫,豈能再投效對方,更何況他們二人學藝未精,是要去荊州求學的。
“阿父,阿父!”
庭院裏麵的兩個孩子飛奔著迎過來,圍在來人的左右,這是他們的父親,治中從事薑鈺昌從陶謙那裏回來了。
身後還跟著處在實習期的黑臉漢周倉。
“侄兒見過叔父。”
薑元一也走了過來,與叔父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便拿起手中書簡,朝著薑鈺昌問道。
“侄兒有一字不識,等候叔父很久了,不知可否為我解惑。”
薑鈺昌不著痕跡地瞄了眼院角的柴房,又對著捧著青果,候在一旁的侍女阿月道。
“阿文、阿武太吵鬧,我要教侄兒讀書,你且將他二人領到夫人那裏去。”
阿月聽從吩咐,便牽著還在嘰嘰喳喳的兩小兒走了。
薑鈺昌又借故支開了黑臉漢周倉、大胡子吳閬、長胳膊陳廣三人,便專心地在院子裏教起薑元一。
“元兒且看,這個字當昃(ze四聲),意為日光偏西,昔日世祖皇帝耽於政務事,可謂昃食宵衣,直到午後才來得及進食,便是這個道理了。”
薑元一裝作不懂的樣子,又昂起頭問道。
“那樣不會餓肚子嗎?”
“古之年間,誰人不餓,及至神農遍嚐百草識五穀,伏羲結繩為網致以漁,天下遂安,黎民得以裹腹,若無君皇之勤勉,豈有百姓之安康!
故紂王怠政,飽其一人,百姓饑而反,世祖勤勉,雖餓一人,卻飽天下,遂開太平!
此中真意,元兒可明白?”
薑元一似懂非懂地應諾了聲,又指著書簡道。
“叔父教誨,侄兒銘記於心,但侄兒不想再讀了?”
“這是為何?”
“侄兒一天識十字,學完這本書也要百日之久,若再看別的書,到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所有的字啊!”
薑鈺昌頗為不解地道。
“侄兒何出此言,等學會一些字之後,難道看別的書便不認識了嗎?”
“叔父你看,侄兒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這書裏麵的字,一個認得的都沒有啊。”
“哈哈哈……”
薑鈺昌撫須大笑,瞥了眼那院角處的柴房,心道裏麵的人應該在聽吧,又低頭看向侄兒,對方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隻能暗暗感歎。
當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他這侄兒若不是仙師所授,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侄兒誤會了,這是叔父為了便於你識字,特意編的一卷書,名叫《千字文》,裏麵的字才各不相同,侄兒且聽叔父給你再讀一遍。”
薑鈺昌接過竹簡,隻能對著上麵逐字地念,因為根本沒記住啊。
頗為雄渾的朗誦聲傳入穿透土牆,柴房裏的二人漸漸聽得入味。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