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聽令!”

    錦旗招展，身長八尺的夏侯惇穿著一身黑甲，單膝跪地，拱手聽令。

    “我意奇襲滎陽，渡卞水，擊徐榮，今遣你為先鋒大將，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速速進軍!”

    “諾!”

    夏侯惇為人勇猛，弓馬嫻熟，在曹操族親裏麵是頂尖將才，這是曹操對抗董卓的第一戰，不得不謹慎小心。

    曹操見夏侯惇直接上馬領軍出營，又自帶曹仁、曹洪、夏侯淵、李典、樂進引領中軍，陳留衛茲散盡家財，又親自投身軍伍，曹操對其十分敬重，遂將張邈調撥的三千人馬歸其統領，吊在最後。

    “兄長欲擊徐榮，可有定計?”

    曹仁策馬護在曹操身側，心中頗有些擔憂，畢竟徐榮乃董卓部下五大中郎將之一，而且出身遼東玄菟，與其餘人格格不入。

    董卓將領大都是西涼出身，徐榮以異鄉人身份，卻能與牛輔、董越、胡珍、段煨等嫡係人馬並列中郎將，若無真材實料，怎麽也說不過去。

    “我軍合兵八千，徐榮駐軍三萬，敵眾我寡，若戰必以奇。今我大軍急行，日行八十裏，不過兩日即可抵達卞水，徐榮必無防備，勢必急忙修築防禦，並派斥候嚴密監視我軍。我若提前分兵，乘夜偷渡奇襲，徐榮定然潰敗。”

    曹操成竹在胸，說到底他沒見過徐榮，不過於牛輔等人倒碰過麵，都是些魯莽軍漢，雖有小計，卻算不上善兵之人，如此看來徐榮也好不到哪去。

    曹仁聽罷覺得有些道理，現在剛過新年十來日，盟軍各部兵馬都在路上，有的還未發兵，他徐榮又怎會料到曹操敢孤軍進犯呢。

    再看看他們招募的這些士卒，操練三月已成軍形，大小將領都是勇武之輩，前來投奔的李典、樂進兩人都有名將之資。

    軍心可用，上下齊力，就算與徐榮壘軍對陣也能全身而退，世人都說西涼虎狼之師，他隻看到那些軍卒殺戮平民，謊稱破賊報功，其實未必像傳言的那麽厲害。

    “兄長文韜武略，此行必定大勝!”

    曹仁常在曹操身旁，對其十分信服，遂不再進言提醒，隨大軍往卞水奔去。

    而被世人忽視的徐榮，卻遠遠超脫他們的想象，這是董卓部下最厲害的帥才!

    司州滎陽，卞水大營，三萬甲士早已築成營寨，死死扼守在卞水西岸，裏外巡卒穿梭，戒備森嚴，一杆徐字大旗迎風招展，正插在營前哨樓上，遠遠便可望見。

    一個軍卒騎馬而來，待裏外通報後被放入營中，匆匆便來到中軍大帳。

    “稟告將軍，遼東人公孫度自稱與大人同鄉，今日寄來書信。”

    “你且下去吧。”

    徐榮接過書信，便吩咐軍卒下去休息，他麵貌方毅，為人沉著，整日盔甲在身，除了夜寢從不脫下，更兼治軍有方，廣受士卒愛戴，旗下兵馬在西涼軍也最為強勁。

    拆開信件來看，原來是公孫度求官的。

    那還是他年少時，因嫻熟弓馬，殺敵勇猛被提拔為軍將，在整個遼東頗有名氣，與公孫度並稱玄菟雙傑，也在那時兩人成了少年好友。

    說起昔日的公孫度，不得不感歎人有時運一說，其本是遼東襄平人（遼寧沈陽），原名叫公孫豹，後隨父遷至玄菟，在郡裏做了個小吏。

    某一日郡守公孫域見到他，問起姓名，竟和他已然早夭的兒子同年同名同姓，心中十分喜愛，把他當親兒子般照顧，此後一路風生水起，仕途坦蕩，還做過冀州刺史，當時他的年紀也不過三十多歲!

    然而天下動亂，公孫度為謠言多累，被罷免官職，直到現在還蟄居洛陽，淪身庶民之列。

    現在董卓掌控朝野，袁紹等人關東舉兵，一場圍繞洛陽的攻防大戰即將打響，公孫度見勢不妙，自然想外放尋個偏僻的地方。

    但他投身無門，想起自己昔時好友徐榮正為董卓效力，隻要對方一封表奏，董卓肯定會同意，遂寫下書信送到卞水大營。

    隻是徐榮看完卻無動於衷，隻微微思忖便將書信放到一旁，踱步走出營帳巡視，帶著十幾個親隨便東臨卞水。

    駐馬河岸，望著橫寬六十丈的卞水，徐榮微微皺起眉毛，現在正值冰雪之季，若關東軍大舉來襲，強渡卞水，半個時辰即可搭建浮橋，他雖據守西岸，坐擁地利，卻礙於兵力不過三萬，難以防守整條河線。

    是以他早早派出哨探，渡河往東探行五十裏，怕的就是盟軍突然發作，又調遣麾下六千精騎分成幾隊，往返巡視河岸，嚴密監視這道天塹。

    隻是這樣也隻能守住一時，不過若能拖至陽春三月，卞水迎來春汛期，河麵寬達百多丈，關東聯軍想要渡河便難了，那時才是他的機會，隻是能拖到三月嗎？

    隱隱可見西岸出現一騎，正策馬狂奔過來，徐榮心中一緊，難道關東聯軍真的出兵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原本的銅索木板橋被徐榮盡數拆除，河岸上隻餘一座臨時搭建的浮橋，僅供幾人並行，連馬都不能踐踏，隨時可以拆除。

    那哨騎遠遠便跳下馬來，從浮橋奔行而過，見到徐大帥正在岸邊巡視，立即轉來報告軍情。

    “稟告大帥，東岸五十裏處發現敵方斥候，隊率特令小人前來報告!”

    “可知敵軍是誰人統帥，兵力幾何，騎兵步兵各占多少?”

    徐榮麵色沉著，頗有些泰山壓頂不易色的統帥之風，周圍親兵卻深知他的用兵之法，也見怪不怪。

    “稟告大帥，敵方哨探與隊率正在遊擊，暫時無法獲悉敵人情報。”

    “隨我回營!”

    徐榮一聲令下，轉身帶著十幾個親隨返回大營，那個哨騎卻得回東岸小心翼翼牽過來自己的馬匹，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掉入冰冷的河水中。

    “嗚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傳遍整個卞水大營，這是近年來自異族傳來的通訊器物，多由牛角製成，聲音激勵高昂，尤其適合振奮軍威。

    營中各部大將聽到號角響起，紛紛走出營帳，約束部卒整裝待命，又親自趕去中軍麵見徐榮。

    “剛剛得知哨騎來報，東岸五十裏處發現敵方斥候，關東軍似有異動，爾等即刻起須命令士卒甲不離身，刀不離手，隨時準備迎敵!”

    “我等遵命!”

    諸將紛紛點頭承諾，徐榮便讓他們各自出去安排部曲，隻留下最倚重的六大軍將，他們都是遼東時便跟隨在側的親信，最開始都是哨騎出身。

    六大將都出自遼東公羊氏，同為親族，各個弓馬嫻熟，武藝精湛，分別以奮、勇、威、武、剛、強為名，掌管徐榮旗下最精銳的軍騎!

    “爾等六人各抽調二十軍騎，並作哨馬，往東岸刺探敵方軍情，務必將敵軍主帥、兵力、糧草、器械都查探清楚!”

    “我等兄弟謹遵將軍之命!”

    看著六大將齊出，徐榮又攤開地形圖，月前董卓命他駐軍卞水一線，他便知道自己成為關東聯軍的首要阻礙，不僅早早安營紮寨，連東岸近郊都命人詳細查探，繪成軍用地形圖。

    看著幾個適合藏兵伏擊的隱蔽山穀，騎兵縱橫的開闊平原，步兵防守的險阻之地，徐榮將地圖卷起，負手而立，背對著營帳，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敵軍未查探清楚，徐榮能做的隻有加固防守，先行立於不敗之地，以守待攻，伺候良機。

    “董君是看重我，還是欲借關東軍，消耗我部軍力呢？”

    那人影發出低沉的歎息，說到底他是遼東出身，比不得牛輔等人，卞水位於行軍要衝之地，雖據險而守，卻比不上虎牢雄關，董卓的這番布置，說到底還是有些偏於西涼本部了。

    天色昏黑，東岸五十裏，一日急行軍的曹操大軍終於開始安營紮寨，埋鍋造飯，而在這些疲憊的軍卒休憩之際，營外幾裏的地方猶然在進行戰鬥。

    “嗖嗖嗖——”

    利箭破空，來回飛射，徐榮的哨馬隊與曹操的斥候部正在遊鬥，一方不過十來人，卻硬生生將五十餘曹操軍騎弄得狼狽不堪。

    “可惡!”

    夏侯惇見身旁幾人紛紛中箭落馬，率領親衛欲要圍剿上去，卻被對方策馬而逃，一時追趕不上，心中又急又恨。

    這幫西涼小兒弓馬怎得如此厲害!

    縱觀大漢這十多年的動亂，國內大部分戰爭都是官軍與亂民匪寇的較量，真正大規模的官兵對壘還是第一次。

    是以用以往的眼光來看，仗著自己的訓練有成的勇猛之士無往不利，但這剛剛成軍的曹操軍卒說到底還是鄉勇而已，哪裏比得上常年征戰羌氐異族的西涼鐵騎。

    軍中精銳最精銳的部曲有兩類，一為主帥親衛，比如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早期也不過十幾騎；二便是前軍哨馬，必為善騎善射之輩。

    戰局一目了然，以多打少卻連連折損軍卒，其實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又是一支利箭呼嘯而來，夏侯惇被激起火氣，縱馬當先，迎風而立，隻雙腿夾住馬匹，左手執弓，右手自身後摸出一根羽箭，徑直搭上弓弦，在這急劇顛簸的馬背上瞬間拉出半月。

    那支羽箭如同剛剛出世的猛獸，以肉眼不可捉摸的速度竄了出去，隻見百步之外那為首的西涼隊率立即翻身落馬。

    “隊率——”

    身邊幾騎大呼，卻被夏侯惇追趕近前，也不敢停留，匆匆看了眼脖頸處插著箭支，猶然震顫的羽尾，他們的隊率死的不能再死了!

    其餘西涼哨馬落荒而逃，卻見前方轉出十幾軍騎，赫然是被曹操增派的夏侯淵隊。

    “兄長吾憂，小弟來也!”

    夏侯淵大喝一聲，跟隨在側的十幾軍騎紛紛張弓射箭，西涼哨馬措手不及，頃刻間隻聽得幾聲慘叫，立時被射翻四五人。

    剩餘的幾人見遭到前後夾擊，馬勢凶猛，不及回轉，自知不能幸免，隻能拔出腰刀，迎著餘暉發起最後的衝鋒。

    “噗——噗——”

    西涼哨馬最終全軍覆滅，夏侯淵跳下馬來，幾下便砍下人頭，見兄長策馬驅近，便提著血淋淋的首級遞了過去，這些都是赤果果的戰功，烙印著鮮豔的血紅。

    “兄長神勇，這些西涼小醜螳臂當車，焉敢張狂!”

    夏侯淵滿手是血，麵上也濺了不少，正笑嗬嗬地迎了上來。

    “回去吧。”

    夏侯惇蹙著眉頭，看著幾個首級並無喜悅，他們到現在已經折損三十多人，縱使殺了這些哨馬也不為稱道。

    “這……兄長等等我!”

    夏侯淵莫名其妙，見兄長掉轉馬頭奔回大營，隻能將人頭係在馬上，追趕上去。

    而在這個時辰，總計百二之數的徐榮六大將調遣的軍騎已在路上，距離曹操大營不過十餘裏。

    注:有說法徐榮是襄平人，但考慮到公孫度在玄菟長大，這裏采用玄菟這一說法，另外徐榮厲不厲害，稍微了解正史的都該清楚。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