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獵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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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群裏和留評裏,催更厲害。

    這一章更了許多字,是獵場的最後一節。有沒說明的情節,會在下章,轉換場景。

    感謝大人們的留評和投擲,下章一並提名感謝。

    仍期待大人們的關注,多留評。

    月掛中天。

    公主營地,議事大帳。

    萬山坐在客位。侍者送上來的茶,香氣繚繞。萬山輕輕聞了聞,竟是宗山出產。

    他眉頭動了動。

    公主出個獵場,都要帶他喜歡的茶來,可見峰兒並不像外人想見的那樣倍受冷落。

    隻是祁峰從來都沒把這情形上報過。萬山幾乎可以斷定,這小子已經有脫離他掌控的趨勢了。

    萬山畢竟心智深沉,麵上波瀾不顯,淡然閉目,入定調息。

    本是極平常的運功,半盞茶時間未到,萬山就驚疑地睜開眼睛。丹田內息雖仍運行不輟,卻有虛空之感。萬山驚疑不定地試著再運行周天。經脈裏的內息,竟如泄洪般,隨著他運內勁,而漸漸衰落。

    萬山忙收了功,再不敢動息。

    何時中了散功的毒?萬山凝眉細琢磨。到公主營地,他並未進過食水,在太子營地,他的起居,也隻由心腹打理。何時中的毒?萬山百思不得其解。

    正驚疑不定,簾門高挑,一個著墨色龍底暗紋長披風的女子,穩步走了進來。

    萬山起身,打量這女子。女子身材高挑,烏雲低挽,外著長衣,暗紋繁複,奢華低調。內裏是修身的輕甲,幹練颯爽,英氣畢現。臉龐素淨,未著脂粉,白裏透著健康的潤玉顏色。

    未語先彎起唇角,貴氣又不失和煦,尤其一雙澄澈雙眸,又亮又深,望之一眼便被吸引。

    萬山閱人無數,卻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大氣,幹練,又不失女子嫵媚。讓人無端想親近,又懾於威勢,不敢直視般。

    “尊者安好。”趙熙進了帳,快速打量了萬山,先執手為禮。

    萬山回過神,忙還禮,“不敢當。”

    趙熙伸手虛引,“尊者不必過謙,宗山一脈,劍派正宗,舉國凡習武之人,誰不敬仰?大和尚這幾年在宗山,隱隱有居宗主的態勢,便是熙也是常聽說您的威名。”

    “殿下果然是耳聰目明,華國的事,沒有您不通曉的。”萬山感歎。

    趙熙淡淡笑笑,“知已知彼嘛,便是周邊諸國,熙也無不上心的。”

    萬山眉頭微動,“燕國陳兵在邊境,本是大皇子殿下一意孤行。我雖不同意,但畢竟身在宗山,理不得國政。”

    趙熙點頭,心道這大和尚行事倒也磊落。

    萬山麵上微笑自如,心裏卻如焚般。內息仍在流逝,他卻不知原因。驀地想到一事,他開口道,“銘則在府中五年,多蒙公主照拂,在下未及當麵致謝。”

    提到顧銘則,趙熙眉頭微動了動,垂下眼簾。

    萬山目光銳利,這一點小動作也逃不過他眼睛。當下心內大疑,不動聲色道,“銘則身子弱,在宗山時,便一直用補藥養著,我時不時地給他輸內力導引,才無大礙。這五年,我不在他身邊,他這身子,肯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趙熙抬目要講話,萬山笑著抬抬手,“公主自然是關懷他的,皇家大內,珍藥定是世間難尋的,公主哪裏會虧待他。在下隻是覺得沒機會時時關照銘則,心裏不忍。”

    趙熙不想讓顧銘則見宗山的人,推辭的理由也是現成的,“大和尚駕臨,您與銘則有半師之儀,本當相迎,隻是今天他身子不舒服。”

    萬山臉上現出焦急,恰到好處地反應出對這半個弟子的關切之情。

    趙熙也不含糊,含笑又帶著半分懊惱,“他性子太強,我不過小懲施罰,人就病了,現正在我的帳子裏。喝了藥,睡著正沉。”

    萬山愕住。未料公主能講出這樣私秘的話來,倒叫他不好再堅持。萬山重新又打量了趙熙一番。麵前女子,清清淺淺的笑,掛在唇邊,卻未達眼底。那深深的眸色裏,隱著萬千情緒,讓他難以捉摸。這樣的女子,心思有多深,他自認測不出底。他尤自認心機上贏不過趙熙,何況祁峰那個執著的傻小子?

    萬山心中歎氣,暗道峰兒定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一句話成功堵住萬山,趙熙喝了口茶,切入正題,“燕國朝中現下不穩,幾個皇子隻顧奪位,朝政混亂,大和尚雖不入世,卻心懷家國,此回下山,定是已經有了決斷。”

    萬山沉吟不好作答。

    趙熙笑笑,“大和尚不妨品評一下,太子與熙,孰高孰低?□□可勝得過我的手段?華國大位,誰可坐得?”

    萬山震動。這樣雷厲風行又強勢的性子,真是男兒都自愧。

    趙熙淡笑道,“熙不妨來猜猜大和尚的心思?”

    “熙是武將出身,一向主戰。若華燕起了紛爭,我絕不會同意議和之類,縱使兩國結盟,也必以華國為尊。所以大和尚選了更為懷柔的太子為盟友。此次太子定是請大和尚出手,搬掉我這塊絆腳石?”

    萬山要說話,趙熙止住他,笑問,“敢問大和尚可有把握成事?與我為敵,我登大寶,必定揮軍北伐。我華國兵士是你燕國的數十倍,就是真拿人去填,不知你們燕國又能拚到幾時呢?”

    萬山臉色陰沉,卻不得不承認趙熙所說,正是他所慮。去歲,草原逢大旱,無糧無草無藥。燕國派出三萬大軍襲擊華國邊境,搜刮物需。當時華國朝內,戰和雙方爭執不定,趙熙果斷下令,派五萬大軍去北部作戰。那一場戰役,雙方損傷慘重,華國根基未動,燕國卻是雪上加霜。

    華國朝堂上有趙熙在,燕必淪為附屬,他不甘心,更不願將自己的命脈捏在別國手裏。但趙珍的情況也是事實,他爭不過趙熙。

    萬山心中反複計議,臉上陰晴不定。趙熙知道他心中矛盾異常,痛苦煎熬,也不催他,隻靜靜相待。

    “好,”萬山忽地抬目,眼裏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血紅,“殿下與太子儲位之爭,在下不再插手,但燕國朝堂暫由大皇子把控,他的事,我管不了。”

    “貴國大皇子不足為慮。”趙熙輕描淡寫。

    萬山臉上有些紅,是啊,不過一個才大誌疏的人,剛愎自用,人家趙熙從沒將大皇子放在眼裏,他卻要小心翼翼布防,時時注意,真是,他與趙熙行事,高下立見。

    萬山整頓了心情,“我在燕國朝堂上,多有布置,但時機未成熟。若殿下年內能登大寶,燕國方麵,我可以保證。扶一幼子登基,設攝政王,到時定與華國……”他頓了頓,咬牙道,“燕國可與華國簽訂國書,互不相犯。年年來朝,歲歲進貢。”

    趙熙擺手止住他,“燕國地處草原,民生艱難,所豐者無非馬匹牲蓄還有礦藏。我若登基,並不需你們進什麽貢。還將開邊境十處通商貿易,許燕國商賈往來交易。糧食、棉布等生活所需,可按配給賣給你們。”

    萬山臉色震動。

    趙熙補充道,“但是有條件:其一交易須用黃金折價。其二華境內礦藏豐富,若要開采,須我華國同意,還要派專員監督,五五分利。”

    果然狠厲,卻又留出一線生機,萬山不得承認趙熙手段高明。

    “其三……”趙熙伸出纖長玉指,比出個三。

    萬山目光隨她所動,怔住,“殿下還有什麽條件?”

    “歲貢祁氏適齡男丁,充我後宮。”趙熙一字一頓。

    萬山目光微縮,“歲貢?”

    趙熙緩緩點頭,笑道,“緩緩地送過來,一個接一個,總比破了國,一串綁了來要好。”

    萬山怒。

    趙熙鮮有的露出些促狹笑意。“破國的事,太過遙遠,大和尚不能認同。但皇室男丁,個個都有登位的希望,與其個個有野心,盯著您的攝政和那小皇帝,不如我幫幫你們,一個個地送過來,每年都讓他們人人自危,豈不更震攝?”

    “您的後宮豈不都是燕國的男妃?”他似笑非笑,趙熙把那些野心勃勃的小狼崽子們抓在手裏,還是要震懾他呀!

    “好。”萬山也是孤注意擲,沉聲應答。

    趙熙輕拍桌案,“好,我們擊掌為盟。”

    兩人在案上輕擊三掌,就此決定了大燕將來十數年的命運。

    當下侍者捧上紙筆,萬山一揮而就,寫成盟約。又換了張紙,寫下一套心訣,一並封了給趙熙。

    趙熙自然知道他在帳子裏同林澤說過的話,也未推辭,一並收下了。

    “我再助大和尚一臂之力。邊境中陳的兵,我負責解決。”趙熙笑道。

    “怎麽聽著,都是殿下助我太多。”萬山試探著問。

    趙熙眼中終於染上了顏色,“你將阿則送到我身邊,五年陪伴,阿則無一事不盡心盡力。其間,阿則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我無法彌補。唯有感謝您十數年對他的悉心培育,教出這麽好的男兒,才有了如今的正君。這我都承你的情。”

    “阿則受散功藥折磨,身子總是不好,大和尚若顧惜,若是覺得熙做得這些足夠讓你實現抱負,那麽請賜銘則解藥,讓他脫離痛苦。”趙熙眼睛有些濕潤。

    這話說得過於感性,萬山鐵石的心腸也牽了牽。他不得不感歎,情之一字,對人心的掌控。將祁峰安插在公主身邊,那小子雖然不怎麽配合,可畢竟收到了預想的效果。

    如今大計已經議定,他還有什麽不能說破,萬山歎息道,“殿下,解藥在幾日前已經送抵。阿則他……自己不要吃,說是放在您別院沒帶來呢。”

    “什麽?”趙熙聞言,終於變色。

    看著自進帳就一直穩重淡定的人大變了顏色,萬山冷眼旁觀,心裏也暗驚,阿峰在公主心中的位置,也許重得連他自己也未意識到。

    “解藥是三粒,裝在藍瓷小瓶子裏。”萬山用手比劃了一下瓶子的式樣,卻見趙熙一臉茫然,隻得道,“哎,他已經服過一粒啦。這藥的藥性很霸道,若是不把三粒都服完,期間,就不能妄動內力,否則會被反噬。”

    趙熙驚在原地。

    萬山沉吟猜測,“興許他這次病倒,就是因為藥性的原因。在下……看看去?”

    趙熙再不猶豫,伸手相請,“有勞。”

    “客氣。”萬山籠了袍袖,負手。他與趙熙方你來我往一番較量,一直處於下風。唯最後這一交手,因著那個傻小子,他倒占了上風。看著趙熙明顯氣得發青的臉,萬山心情好了許多。

    他跟著趙熙,移步出帳。不遠處,寶帳通明,那就是公主寢處。那小子,正睡在裏麵。

    萬山眯了眯眼睛,跟著進了寶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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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內陳設奢華舒適。輕輕軟軟的長毛絨地毯,溫暖幹燥,隱隱約約,清清淡淡的香。

    轉過珠簾,一張大床雕花繁複,垂幔重疊,燕國的先皇幼子祁峰側臥在床榻上,睡得正沉。他身上輕輕覆著的一張裘被,毛色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紋。修長的身形,在被子下勾勒出的曲線流暢起伏。俊美的麵龐,瑩玉般潤澤。隻有刀裁般的鬢角,眉毛和輕盍長睫,才讓這片無暇有了些墨染的顏色。

    萬山負手站在床前,對著五年未見的祁峰,一時陌生。

    “尊者,他這樣睡著好久了,可是不妥?”趙熙擔憂地問。

    萬山沉吟道,“銘則累了這些天,好好睡一覺也好。”

    趙熙聽出話音,皺眉,“他用藥睡的?”想到藥丸,趙熙目光就暗了暗。

    萬山走過來,俯身看了看祁峰,輕輕搖頭,“他專門學過醫術,很精湛。隻用銀針刺穴,便可讓人安睡。”

    “自己刺穴?”趙熙愣了下,不由轉目看她正夫。人睡得很沉靜,可就是這樣一個清清淡淡的人,不知有多少事瞞天過海呢。

    忽而又想到她自己從宴上下來,睡的這一覺,不覺心內更寒。算計,他果然無時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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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山側目瞧她臉色陰晴不定,就知道其中必有曲折,也不追問,探手扣住顧銘則脈門。

    “做什麽?”趙熙問。

    “殿下是想要銘則醒來嗎?我用內力震一下就好。”

    趙熙遲疑了下,“我來。”

    萬山內力已經不及五成,此刻再用一下,不知還剩多少。萬山樂得站在一邊,看趙熙緩緩吐勁。

    外來的力量侵入筋脈,滋味肯定不好受。深眠的人皺著眉,顫著睫毛,醒過來。

    入目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公主殿下。剛剛撩起的長睫,又顫著垂下,掩去眸色。

    趙熙手上動作一頓。與他相處五年,自然知道他習慣,慣會掩藏心意,情緒起伏從不在臉上顯現。隻一垂睫的小動作,便足以說明了他心裏的抗拒。

    趙熙心裏也難受,默然起身,讓位置給萬山。

    床上的人感受到她離去,目光遮在睫下,淺淺地追隨,又被萬山擋住。

    他收回視線,掀被子起身。揣在懷裏的物事兒隨起身輕輕滑落。祁峰不知何時物,抄手接住才發現是個帶著餘溫的小袋子,一時發怔。

    趙熙看著親手放在他衣服下麵的暖袋子,目光也黯淡。

    萬山目光在兩人間逡巡,異樣的氣流在空氣中流淌。

    祁峰忽地抬起目光,輕聲,“我……有話要同尊者講。”

    趙熙眯起眼睛,“要我回避?”

    顧銘則側著臉,不看她。

    趙熙氣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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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出帳了,顧銘則繃緊的肩終於鬆了鬆。

    萬山負手看著他,沉聲詰問,“解藥送至,為何隻吃一粒?”

    祁峰淡淡垂目,“內力恢複身份即暴露,屆時尊者不擔心惹惱殿下,會轉而為敵?”

    萬山皺眉,“所以我讓你按計劃除了她,便無變數了。”

    祁峰目光銳利,“大師父說差了。您之所以還能好好與她討價還價,皆因還並未做出害她的事情。”

    萬山沉默。

    “您之前與我議定的計劃,怎能說改就改?我在此堅持五年,決不改初衷。”祁峰斬釘截鐵。

    萬山眯起眼睛看他,“這真是你不服解藥的原因?”

    祁峰一滯,扭過頭不答。滯了一會兒,問,“如今您親自與公主談過,可認定了能與之合作?”

    萬山被他氣個倒仰,怒道,“你設計讓我們會晤,不是早就認定了這個結果嗎?”

    祁峰倒沒辯,沉靜點頭,“嗯。”

    萬山瞧他油鹽不浸的樣,氣得咬牙。這小子算計著讓他入了公主營地,太子那邊必會起疑。如今他隻得選擇放棄一方,何況這裏的情形,確實比他想像得好百倍。

    隻要祁峰還是顧銘則,趙熙就會永遠為他們的助力!這就是祁峰要他過營親眼看看呀。之前五年,這小子都不溫不火,自從獲悉要轉而與太子結盟了,竟急成了這樣?萬山心裏暗驚,祁峰是否全心向著趙熙,那他是否還能信任?

    “事既成,我不想再留在這裏。”祁峰道。

    一刻也不想留?不是與公主蜜裏調油了嗎?萬山鷹目銳利審視著,祁峰唇抿得緊緊的,竟是一句也不想再說的樣子。

    萬山忽地皺起眉,似乎明白了祁峰的心思,這小子動了真情,隻怕是死也不願再頂著別人的名字麵對趙熙。萬山心中愈加警醒,所幸情起尚淺,也是這小子還有些懵懂,索性便由他來斬斷孽緣吧。於是他斷然道,“好,你可以撤回燕國了。”

    祁峰垂下的長睫,輕輕顫了顫。

    萬山嚴厲警告道,“隱居什麽的,你想都不要想。你是祁氏的子孫,出生便注定不能平淡一生。回國後,你老實給我呆在朝堂。若敢存著一走了之的心,我就告訴趙熙你的底。”

    祁峰咬牙盯著他,眼裏全是火苗,“敢漏半句,我就不配解藥給你。”

    萬山絕倒,氣極地指著他,“還真是有來有去,與我講條件呢?”

    祁峰並不退縮,眼裏都是堅定。

    “好,好,好。”萬山咬牙。

    兩人互相瞪著,萬山先緩過口氣,“夕兒呢?”

    祁峰挑眉,“你調他來了?”

    萬山奇道,“他是我親傳的弟子,我調不得他?”

    祁峰抿抿唇,哼道,“他傷了,來了也出不了力。”

    “傷了?”萬山皺眉,“內傷該好了。”

    “你給的靈藥,我給換了。”祁峰淡淡道,“怕他太歡實,我又打了他一頓板子,這會兒能爬起來,也沒什麽戰力。”

    “你……”萬山再次被他氣得臉色鐵青,“你是不是早都打算好了?”

    祁峰負手,半晌,沉著臉點點頭,“我早讓……她傳話給你,不要朝三暮四,朝令夕改,我不同意,你也辦不成。”

    “真是啊……”萬山氣極反笑,這小子,果然翅膀硬了。從小就是個倔強脾氣,也虧得他在公主府五年,把這臭脾氣掩了個幹淨。如今可算是積蓄已久,爆發了。他自我順了順氣,決定不呆在這兒了,白白吃趙熙的瓜落。

    往帳門走了幾步,萬山回頭,“你也不算小了,別總是她她地叫,那是你母親。”

    祁峰冷哼。

    萬山瞪了他一眼,又沉聲囑咐,“隻明天一天時間了,你記著把剩下的解藥帶著,回燕國去也是一大攤子事,你這麽又傷又病的,可不成。”

    祁峰扭過頭,不出聲。

    萬山探頭向外看。帳地裏一片寂靜,“公主何時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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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林侍君傷了,她得看看去。”祁峰的聲音淡淡的。

    萬山怔了怔,回目。祁峰瘦削的背影,立在床邊,筆直蕭索。看著都揪心。

    “哎……”這個傻小子,誰讓他給人家交了一顆心,苦著自己。

    “早歇下也好。明日需萬分警醒。過了明日,就可回燕了。”萬山搖頭,抬步走出去。

    祁峰繃緊的肩有些僵,終是沒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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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漏更深。

    祁峰不知站了多久。獵場的夜晚,如此寂靜,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孤身而立。

    祁峰把目光從窗口外遼遠的天際收回來,長長歎出口氣。

    落寞轉過身,他愣住。

    趙熙裹著一身寒氣,站在帳門口。

    “……”祁峰張張唇,沒能發出聲音。

    趙熙進來,掩住帳門,又脫了長披風,伸手在暖籠上烤了烤,才一步步走過來。

    清冷中,帶著炭火的溫暖,祁峰在她走過來的幾步距離裏,墨黑的瞳仁無聲縮緊。

    趙熙走近他,打量著她一向清清淡淡的正君,這一刻臉上生動的表情。

    “緊張了?”

    祁峰喉結微動了動。

    趙熙停在他麵前很近的距離,探手扣住他左腕,從指尖傳來他全亂的脈動。

    “亂成這樣?”趙熙微仰頭,看著他的眼睛,“顧侯是錯吃了藥丸?還是亂紮了針?”

    祁峰抿了抿唇,這樣咄咄逼人的趙熙,他從未得見。很有壓力,但卻不是不能承受,隻是與她挨得那麽近,讓他心裏全亂。

    腕子被扣在趙熙手裏,他自忖以體力,奪不回來,便向後撤了一步,以期能心平靜些。可趙熙仿佛洞悉他想法,無聲地跟進一步,柔韌的身子,與他緊貼在一起。

    “殿下……”祁峰垂著目光看她,“我……”

    “這回顧侯打算向我解釋哪一件事?”趙熙似笑非笑。

    祁峰眸子裏的亮色全散成小小光點,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趙熙,“這回……不解釋。”

    趙熙手指微動,將祁峰手腕扣緊,果然脈息更亂了。

    “好,不解釋?”趙熙微微笑,笑意直達眼底,“好個不解釋。”

    祁峰垂下長睫,再不出聲。

    趙熙用全新的目光重新打量她的正君。這樣的顧銘則,如此倔強又別扭,她也是從未得見。很……吸引,卻又分明感受到他的抗拒。

    “與尊者商議妥了?”趙熙忽道。

    祁峰的睫顫了顫,仍不出聲。

    “好,今夜,我不問你為何服毒丸自傷,也不問你為何成了燕國萬山的黨羽,太子那邊顧側妃已經遁走,想也是你的手筆,你設計把萬山帶到我麵前,所為何事,我也知悉。”趙熙伸手攀住他肩頭,入手瘦削、冰冷,她與他幾乎成了熱擁的姿勢,趙熙將唇貼近他臉頰,一字一頓,“你不說,我自有百種辦法讓你說清。我不急,咱們慢慢磨。”

    祁峰咬住唇,側頭躲過灼人氣息。他試著想脫出這個灼熱的懷抱,奈何氣力不濟。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連心頭都燙起來。五年間,從沒像現在這一刻,他懷念逝去的內力。

    祁峰強壓住喘息,啞著聲音,“把我關起來,刑訊,殺頭,活剮,隨你。”

    趙熙訝然看他,“顧侯還真是冷厲,對自己這麽不手軟?我隻是奇怪,堂堂萬山的得力臂膀,就這麽點招數?不夠看呀。”

    祁峰被她明亮的眸子盯著,連耳垂都燙起來。

    趙熙在他耳邊低語,“我這的百種法子裏,沒這些。這些不夠狠厲,逼不出你的真話的。”

    祁峰自然猜得出她的百種手段,心裏既抗拒,又……甜蜜。

    果然,趙熙抽回手,退開兩步距離,揚揚眉,

    “自己動手,還是我來,你定。”

    祁峰滯了一瞬,轉目看著那雕花的大床,鼻端聞到了合歡香氣。他腦中全是兩人別院中的纏綿廝磨,又甜又懦,又溫暖。隻是……祁峰黯然垂目,隱去眼中騰起的霧氣。

    忽而,他強提半口真氣,向帳門口掠去。

    “咦?”耳邊聽趙熙驚訝出聲。

    祁峰壓住心脈狂亂,搶先掠至帳外。

    公主正君隻著雪白中衣,赫然出現在暗夜的室外,巡邏經過的一隊士兵都嚇得不輕。

    未及上前詢問,就見一道玄色人影從帳內掠出,將人合身攬過去。

    “殿下……”有眼尖的侍衛看清是公主,忙見禮。再抬頭,人已經又掠回帳裏。

    侍衛們站在原地麵麵相覷,不知兩位貴人,這是弄得哪一出戲。

    “走吧,回去莫胡說。”

    大家這才如夢方醒,趕緊小跑著逃開了。

    帳內。

    祁峰麵白如紙,唇角帶血。

    趙熙又驚又痛。

    祁峰留戀地看著她,用盡全身力氣,想抬手撫她臉頰……又用全部意誌告誡自己,不行不行。

    “殿下,阿熙……”祁峰內力全散,頓遭內力反噬,全身筋脈劇痛,仿佛分筋錯骨。他目光渙散著,拚著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一句,人便徹底昏了過去。

    “阿則。”趙熙厲聲呼喚。

    這一回,她的正君不能再給他回應,氣若遊絲地,被她攬著,全身仿佛拆過一遍,軟而無力。

    “大夫,傳大夫。”趙熙厲聲呼喝,帳外並無侍從,淩厲的叫聲,傳出帳外,消散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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