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死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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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祭壇之上,險些失去眼前之人的驚險一幕在腦海閃過,不讚成的聲音脫口而出,連孔爵自己都被這不經大腦的反應驚到。
訝然的神色隻在眼底晃了一瞬,眨眼間又是一片鎮定的湛藍,他緩了一口氣,像是要將這份冷靜傳遞過去似的,認真看進陸尺的眼裏,放低著聲音勸阻,“這樣不行的,太危險了,你可是差點丟掉性命。上一次我都險些沒能救下你,怎麽可能再讓你進去冒一次險,就為了一幅畫?”
“上一次是我沒有防備,才會輕易中招,這次不一樣。”與孔爵相比,陸尺顯得淡定許多,像是早就料到了會被擔心,而孔爵的反應也正好印證了他的猜想——即便這樣誠懇地勸阻著,孔爵還是沒有提出替他進入畫中冒險、或是直接燒毀畫卷之類的對策。
“這幅畫還另有玄機,不能就這樣毀掉它,那些鬼也是仗著這一點,才有恃無恐的吧。”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孔爵甚至沒辦法獨自進入這畫中的世界——這就能解釋帶著他一起來這鬼宅的真正原因。說這畫另有玄機都是輕的,沒準還有更緊要的影響。
不過,既然孔爵不打算主動說,他也不介意適當配合著裝傻,別人業內的機密之類,太追根究底也不好。
想到此處,陸尺的心緒沉澱更深,絲毫未被那雙藍眼中的情緒感染,不慌不忙地挪開視線,再次看向那副畫。
進入畫中的經曆,加深了陸尺的直覺,讓他更鮮明地感知到這幅畫與自己之間千絲萬縷的關聯……沒準還藏著什麽秘密。如果再進去一次,也許就能找到這個畫中人與自己如此相像的原因。
身為資質能力都不差的半神,陸尺的直覺還沒錯過。
麵對這樣篤定的話語,孔爵一時有些啞然,油然生出一股角色倒錯的荒謬感。
“陸尺……你怎麽能這麽好?”
明明他才是最了解一切的行內人,他才是專業而具備實力的驅邪師,事到臨頭,他反而先失了方寸,讓陸尺這個連常識都沒學全的人幫他恢複鎮定。明明是他自己接下的委托,堅持完成驅邪的卻是陸尺。
明明是自己先提出交往、是自己占據主動,陸尺卻搶在前麵,為了他的事甘願出生入死。
而他滿腦子都是些翻騰洶湧的情緒,任性地想以男友的身份留住陸尺,護住陸尺,後悔不該帶他來。
畫中人與陸尺太過相似的背影,那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的夢魘感,成功將唯恐會永遠失去這個人的不安藏在他的心底,隨著那一道驚雷徹底紮根,讓孔爵幾乎忘了自己帶他來這鬼宅的理由。
“對不起,明明是我把你帶來這裏的,現在卻說什麽不讓你冒險的話,看著很虛偽吧。”孔爵苦笑了一聲,自我檢討完了,也沒留給陸尺反駁或安慰回來的時機,又很快話鋒一轉,笑容也轉晴,牽住了陸尺空著的那隻手握緊,
“不過沒關係,給我點時間,我會證明自己並非如此可笑。陸尺,你是對的,保險起見,等下我和你一起進去畫裏。”
手掌傳來的溫度很熱,也很舒適,一如孔爵時時對他露出的笑容那般,很是討喜,也如同他身旁總是環繞著的那些花卉花香一般,誇張到讓陸尺覺得再不會遇到第二個。
被畫卷迷惑陷入幻境時,也是這樣的手掌緊緊握著他,成為一切虛幻中唯一至始至終都存在不變的真實。
陸尺猶豫了下,還是沒有掙脫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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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太浪費了,這樣一個善於安撫人心、給人安全感的人,偏偏遇到了自己這個最缺乏不安感、最不懂恐懼為何物的人。
陸尺沒有急著拿出鐮刀,這一次,劍靈沒有莫名被喚醒躁動不安,鑒於上次進入時誅邪劍就到了他手裏,這次他幹脆從一開始就拿著了,另一手則被孔爵緊緊抓握不放。
木門被再次推開,兩人穿過一個個房間,仿佛穿過被無數門牆隔開的長廊。陸尺追隨畫中背影,孔爵則追著他。
不久後,最後一扇門被推開,周遭環境劇變、腳下出現了石頭鋪就的台階時,陸尺被熨燙到發熱的手掌卻猛然一空。
不見了。
誅邪劍還握在手中,一直抓著他的孔爵已經不見身影,陸尺朝四周環視一圈,山路依舊是山路,微風、霧氣、竹林都看不出作假痕跡,唯獨沒了跟在身畔的孔爵。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倒是沒像孔爵說的那樣改變,仍是自己的襯衫長褲,劍也還在手上。
眼前的路隻有一條,陸尺沒有多做停留,快步朝著山頂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山頂。
等在那裏的,沒有試圖置他於死地的陷阱,沒有成群站在祭壇下的鬼影,隻有一個笑眯眯盤坐在路中央,正穿著大白背心喝酒烤魷魚串的白胡子老翁。
“年輕人,走這麽久的山路渴了沒有?坐下來陪老頭子我喝上一杯吧。”
陸尺對這些酒肉沒有太大興趣,隻低頭盯著那老頭的臉看了半晌,眉梢一挑,猛地出手,一陣掌風便掀飛了老人的假胡子假頭發,臉上的麵具也歪歪扭扭了。
“你是個……什麽鬼?”
拙劣偽裝就這麽被拆穿了,‘老頭子’幹脆一把扯下布滿老年斑和皺紋的薄麵具,露出下麵一臉尷尬,看起來仿佛是個男大學生一般的年輕麵孔,
“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尺‘嗯’了一聲,就見這小夥子眉頭一皺,“你剛才停頓那一下,原本是不是想說我是個什麽東西來著?罵我?”
性子倒是挺活潑的,身上的因果藤也沒爛透黑到底,看著不屬於孔爵所說可以不帶猶豫直接滅殺的類型。
陸尺確認過後沒再理他,直接從他身旁繞了過去,邊往前走邊四處張望,試圖尋找上次進來時看到過的鬼魂們,他還記得,那些鬼魂可是有不少可以直接殺的類型。
就這麽被無視了,年輕人也沒跳腳,仿佛真把自己當成了個老頭子似的,等陸尺走出去好幾步了,才重重歎了口氣,“如果你在找其他鬼魂,算我勸你,放過他們吧。”
陸尺站住了,不發一言地回身看他,小夥子又拿起了酒碗,剛才還空著的容器忽然自動蓄滿了透明酒液。
“我在圈裏的名字是白玄,白家的最後一任家主。”
沒人理也沒人追問了,他反倒主動開口說了起來,“這次你能進來,就是因為我,跟你一塊來的那小子,也是我故意關在外麵不讓進的,礙事,麻煩。”
陸尺這才慢悠悠走了回來,來到了自稱白玄的年輕人對麵坐下,好在是畫裏的山路,這麽擋在路中間也不會礙到誰。他看著白玄的雙眼,試探地問道,
“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是他可以進來,而孔爵卻被攔在外麵?這樣的發展,簡直就像是特意等著與他見麵,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像是畫中鬼會對打算進來大殺四方的人會做的事。
就不怕他上來就動手嗎?
“這個嘛……”白玄笑嘻嘻地咬著簽子上的肉,賣起了關子,“這宅子轉手過那麽多次,又來過那麽多個驅邪師,唯獨你能進到這裏來,還有這麽番特殊待遇等著……個中原因,你自己心中就沒點猜想?”
陸尺沒說話。
拳頭夠硬也能時常被人禮遇,人往往都是這樣,碰上能打的就開始講道理,哪裏還需要其它理由。
白玄抹了把嘴,一手手肘支在了盤坐的膝蓋上,身體前傾,看著陸尺說道,“給你個提示,不光是我,誅邪劍也是認定了你,不如問問它,為什麽偏偏是你?”
區區劍靈,還會說人話不成?
心中微訝,陸尺還是看向了那把木劍,指腹摩挲著劍柄上,收攏五指握緊了。
隻是心念一動,長劍就忽然嗡鳴震顫起來,水波似的華光倏然滑過全身,再睜眼時,劍靈已經再次被喚醒,陸尺的衣著打扮,也成了畫中人的模樣。
他站起身,看到眼前不知何時跪滿了黑壓壓一片的人群,將山路堵得水泄不通,影影綽綽都是藏匿在這畫中的鬼,為首的,是看起來最接近活人模樣、方才還在他麵前吃喝個沒完的家主白玄。
“祖師爺!”
白玄跪在石階下方,抬頭看向他,眼底淨是敬畏與祈求之色,“淩鳶流派的未來,都在您手上了!白玄願攜眾鬼使聽憑祖師爺差遣!”
話音剛落,陸尺瞧見數十條纖細的藤蔓從每人,不、每個鬼身上伸展而出,直直朝他纏了過來,無法碰觸更無從躲閃,直直將他與眾鬼連到了一起。
心髒砰然跳動,一種恍若隔世的熟悉感讓陸尺怔愣了一瞬,再看去時,已瞧不見那些與自己相連的因果藤了。
因果已結,逃無可逃。
原來,畫中的幻境讓他成為那個背影,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害他,而是為了這一刻。
天雷伴隨著轟隆聲滾滾劈下,陸尺手腕翻轉,劍靈嗡鳴發出亮光,抬手迎著天雷就是一劍回擊,炸裂聲與強光瞬間掩蓋了一切。
‘哢嚓’幾聲,木劍爆開細密的裂縫,木質外殼破碎掉落,露出藏在內裏的銀白鋒利劍身。
陸尺重新睜開雙眼,屬於這個位麵的、名為丘妄君的生平也如走馬燈一般湧入腦海——卻仍是想不起作畫之人的相關記憶。
石階之下,百鬼激動不已,聲聲叫喊著,歡慶祖師爺的轉世歸來。
開什麽玩笑……
陸尺深深地皺起眉頭,隻覺得心中煩躁不已,維持了多年的平穩心境一朝崩盤,連忙翻了個劍花讓他們閉嘴安靜。
他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前世,還在人間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是半神,又不是半個中二病!
難道是自己也嫌棄自己傻得氣人,才刻意找了辦法忘掉這種黑曆史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尺:記憶太羞恥,沒眼看了,腦殼疼。
白玄:祖師爺!
陸尺:閉嘴。你要敢帶頭喊千秋萬代之類的口號我就讓你就地散魂。
晚點,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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