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桐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依然是無盡的深夜，就連帳子裏點著的蠟燭都沒有熄滅。紅燭的蠟油宛若淚水般一顆顆滴落。

    她身子無比的酸痛，可是心卻意外地麻木。

    她隨手扯過一塊布料裹在身上，緩緩地從軟榻上坐了起來。側頭看見依然在榻上酣睡的巴圖蒙克，心裏猛地一抽。

    她閉上了眼睛，帳子裏安靜得嚇人。

    可是記憶卻不願意放過她，方才發生的一切，氣勢洶洶地向她襲來，令她無處可逃。那種羞愧的，憤怒的，失落的情緒令她甚至喘息不得。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到了腳邊的姻刀。那是巴圖蒙克當時去皇宮尋她時帶來的聘禮，後來她來到草原，將其物歸原主。她知道，這些日子，巴圖一直將它貼身帶著，隻是方才撕扯間，才落在了地上。

    她拾起了地上的刀子。上麵的瑪瑙閃耀著妖豔兒奪目的的光芒，仿佛是美麗而危險的毒藥。

    她站起身，麵對軟榻，燭光的映照下，她的睫毛下形成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她一手握著刀柄，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滑過刀鞘上華麗繁瑣的紋路。

    緩緩地，她將銀刀拔了出來。眼神中沒有任何情緒，仿佛隻是單純地在欣賞一件做工精致的工藝品。

    然而當她的目光轉向床榻上的巴圖蒙克的時候，看著他平穩起伏著的胸膛，看著他宛若雕塑般剛毅的側顏，一種難以抑製的仇恨爭先恐後地仿佛要從胸口溢了出來。

    殺了他……

    一個聲音在顧雨桐的耳畔響起。

    殺了他，替蔚兒報仇……

    顧雨桐的握著刀的手顫抖著高舉過頭頂。

    殺了他……那麽他們之間肮髒的意外就能被徹底抹殺……

    這是唯一可以殺了他的機會，趁他還熟睡，趁他還沒有絲毫的防備。她高舉過頭的手控製不住地劇烈抖動。

    殺了他，她已經回不去了，她已經沒有臉麵再去見朱佑樘了……

    眼淚抑製不住地流下來，她並不是軟弱，並非難過，隻是有一種無名的悲涼。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手上的刀子向巴圖蒙克的心口猛地刺了過去。

    然而，在刀尖離心口隻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她的手停住了。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真的刺下去。

    她殺不了他……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她頹然地向後退了一步。

    然而，還沒等她從這種失落中回過神來，她的眼睛就對上了床上那人深邃的眸子。

    “為什麽沒有下手？”他看著她的眼睛，隻問了這一句話。

    他醒著！

    他一直都醒著！

    他知道她想要殺了他，用他親手所贈的姻刀。

    然而，他卻閉著眼睛，躺在那裏，等待著冰冷的匕首刺穿他的胸膛，結束他的生命。

    “咣當”。

    顧雨桐的手已經沒有力氣再握住那姻刀，它應聲落地。

    她的模樣就像是一直受了驚的雛鳥。

    巴圖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焦急地道：“張玥伶，你舍不得我，你舍不得殺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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