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葉樹神

    “夫人可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夫人你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為夫可是會很心疼的！”盧思邈一本正經地油嘴滑舌，“到時候一心疼，處理事務也變慢了，又得晚睡，豈不是冷落了夫人。來來來，打為夫一頓，消消氣再說。”

    “你……你個老不正經的！”辣娘沒好氣地笑了。

    盧家家主平日都是文質彬彬，看似和善實則淡漠疏離的樣子，若是讓外人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不知道要驚成什麽樣子了。

    “嗬嗬，說吧，辣娘，什麽事？方才吃飯時，就覺得你有話要說了。”盧思邈也不貧嘴了。

    “思邈。”辣娘歎息一聲，“月兒一直安靜話少，又是神智剛剛恢複，你剛剛……你對她那麽嚴格做什麽。”

    “身為我盧家子弟自然是要懂禮的，再說，月兒既然已經恢複了，就更要學習禮儀了，亦之映之都資質頂尖兩歲就學禮了，月兒如今快六歲了……”盧思邈也歎息道，“月兒日後終究是要嫁人的，我是擔心她會被那幾家不安好心的家夥找茬，故意敗壞月兒的名聲啊！”

    “月兒才六歲不足，嫁人還遠著呢，這麽著急做什麽。”

    “所以才要從小培養月兒啊，不然身為盧家子弟還是家主之女，卻不知禮義不通文史，外人會如何看月兒？辣娘，這深謀遠慮可還是你教會我的啊。”

    “我……我也知道，可是我看月兒很知禮，她不過是不愛開口罷了。我隻是，不願月兒變得疏遠，月兒本就沒有記憶，對咱們也不如何親昵……不要對她太苛責，我就是擔心……”

    “擔心她會和映之一樣？”

    “思邈……”

    “不會的，你隻是關心則亂，月兒這事你放心就好，我……知道分寸的。”

    兩人均是歎息，相擁無言。

    ……

    又一月後。

    “娘親。”小月喚道。

    看著站在窗邊的女子，女子似乎在欣賞窗外美景，給窗內人留下一個美麗的背影。這真的是她的娘親麽，這大概就是她的娘親吧。娘親是極疼她的，會晚上跑來給她蓋被子，會悄悄記下她吃飯時夾得最多的菜，會在小月摔下樹後求家主關盧方理禁閉，還僅僅因為小月皺了下眉頭就遣散眾嬤嬤……

    這些天相處下來，小月知道娘親實際是個淡雅溫柔的女子，這與娘親辣娘的名字是極不相稱的，隻不過，即便是疼愛小月，遣散嬤嬤一事也不像是娘親會做的事。

    “月兒”娘親轉過身來，臉上是溫婉的笑容，“月兒剛剛在想什麽呢？”

    小月想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月兒。”娘親輕輕歎了口氣，“娘親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有時啊，甚至莫名感覺……你不再是原來的月兒了……”

    小月吃驚地抬起眸子，心裏莫名有些慌亂。

    辣娘又笑道：“娘親覺得自己真是好笑——月兒本就不是以前的月兒了啊，月兒變聰明了，變乖巧了。而且，不管月兒以後變成什麽樣子，娘親隻知道，你是娘親的月兒。”說著，她輕輕抱住了小月，“月兒，不要像對陌生人一樣對待娘親，也不要那麽防備娘親……好嗎？”

    “娘親……”小月的眼裏蒙上一層霧氣。

    這個懷抱真的好溫暖，真的。

    這近三個月的相處，小月已經習慣了稱這個美麗的女子為娘親，習慣了擁有這樣一個娘親，習慣了有這麽多人的陪伴，也許小月還沒有習慣當一個普通的孩子，但是卻已經在學會當一個普通的孩子了——小月，已經把這裏當成家了啊！

    上一世這個年紀時，小月作為一個窮丫頭，還失去了唯一的爺爺，似乎是命運在補償小月，這一世的她卻成了家族的小公主，還用這個不同的身份擁有了許多家人。

    “不管月兒心裏有什麽事情，隻要你想，都可以跟娘親說的……”娘親放開小月，牽著小月到桌邊坐下，“娘親會好好聽，會給月兒依靠的。”

    “嗯，月兒知道的。”小月眨眨眼睛，點頭說道。

    “月兒，還有十天就是你的童女禮了，行禮時……”

    “行禮時，禮數動作要周全，衣服不能弄髒。最重要的是，要對''千葉樹''充滿敬意。”

    “禮成後……”

    “禮成後，我就得入家族學堂，學習女學，日後最好能為女官或是成為女學老師，為家族爭光……”小月的聲音明顯帶著幽怨。

    娘親忍俊不禁，手指在小月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戳，“你呀，你呀！”

    “哎呦！”小月真的是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吐著舌頭，“娘親呀，這些東西，容嬤嬤給我講了好多好多遍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嬤嬤是為你好，要是行禮時出了差錯，那可是要叫大家看笑話的，而且，你的童女禮是會來很多人的，他們早就想……”娘親頓了頓，溫柔地撫摸小月的小臉，“他們都想看看我們的小公主長什麽樣子呢！”

    小月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終究是沒有開口。

    “月兒，想說什麽直接說就好了，娘親說過，不用防備娘親的。”

    小月又搖頭，想想，“千葉樹究竟是什麽呀？”

    “嬤嬤沒與你說過？”

    “說過，千葉樹是盧家守護神，盧家的智慧傳承於千葉樹，嬤嬤還講了''千葉樹傳說''。”

    傳說，兩千年前，盧家先祖少年時聰慧無雙，闖蕩大陸時，憑借智計救下一個處於戰亂的國家，由此得到以知識廣博著稱的千葉樹神青睞。千葉樹神贈下樹枝一條，以庇佑盧家世世代代，並且賜予盧家子弟智慧。先祖將樹枝種在滿湖旁，後來，先王將湖賜予盧家，先祖遂將湖改名為千葉湖，並下令盧家人見千葉樹以家主禮待之。此後，盧家才子眾多，世代為官。許多大型祭祀或者禮儀，都由當代家主在千葉樹前舉辦。

    “嗯，傳說的確如此，容嬤嬤說得不錯呀！”

    “但是，傳說終歸是傳說……”小月抬眸望著辣娘，神色認真，“娘親，你信神嗎？”

    辣娘一怔。

    “怎麽這麽問，娘親為何不信神？千葉樹神大人守護了盧家兩千年呀！”

    “可是，月兒覺得娘親不像是信神之人。”小月頓了頓，“盧家是書香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孩童好讀書是很正常的，而且才子所以成為才子，與其努力是密不可分的，這怎麽能都記在千葉樹頭上呢？這些道理，連我都懂。”娘親怎會不懂？其他族人怎會不懂？

    娘親驚訝地看著小月，這番話竟然出自一個孩子口中，盧家嫡係果然都聰穎異常。

    “我原先的確不信神，但是你摔傷昏迷兩天後，我去千葉樹下祈禱她能讓你蘇醒……”

    這事小月聽容嬤嬤說過，娘親那次在千葉樹下跪了一天一夜。

    “然後，第四天早上，你醒了，而且病也好了。我的月兒，現在那麽冰雪聰明。”娘親微笑著，整個房間都明亮了幾分，“我想，你現在的存在，就是神存在的最好證明吧。”不然，月兒怎麽會變得如此聰穎呢。

    我的存在就是神存在的證明？小月一怔，隨即微笑。心頭暗想，其實我來到這個世界不就是神跡麽？

    小月並沒有注意到娘親不再自稱娘親了，沒有注意到娘親不再把她當一個小孩子了。否則，小月或許會問更多別的東西——小月終究是無法完全說出心中所想，這與防備無關，也許隻是習慣問題，小月早已習慣將所有事情藏在心裏。

    “啊，娘親，兩位哥哥何時回來？我聽容嬤嬤說哥哥們會回來參加我的童女禮？”

    “他們早已經啟程了，這兩天就會到了吧。你的兩位哥哥都是我們碼佳國最棒的男子，也許在這片大陸都算得上青年才俊。”娘親依然微笑，“也許有一天，我的小月會比她的哥哥們更加出色呢！”

    “我會努力的。”小月點頭，此時的她還無法意識到，娘親做出這樣的評價意味著什麽，等日後她認識了其他幾個由娘親評價過或者說預言過的少年，她或許會猜到什麽。

    “那就等你哥哥們回來，好好跟他們打招呼吧！”

    “娘親，下人們說……嗯，沒什麽。”下人們說，二哥哥會成為少主是真的麽？那麽大哥哥呢？大哥哥怎麽辦？不是說他們一樣優秀麽？小月終究沒有問出口。

    “嗯？”

    “隻是在下人們口中聽說了一些關於兩位哥哥的事情，本想問問娘親，想想，還是直接問哥哥好了，也省得到時候不知道說什麽……”

    “你呀，剛才那麽聰明，這會兒怎麽笨了，你跟哥哥需要說什麽？你隻管纏著他倆帶你玩就是了，你爹擔心你，平時不讓你出去，等哥哥們回家了，還不好好玩？”

    “嗬嗬，好。”小月憨憨一笑。隻是，對於那倆個傳說中的天才哥哥，她隻是個陌生的妹妹而已，要如何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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