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行萬裏

    自王宮失竊那日後，如辛總覺著大哥有些渾渾噩噩，飯一樣吃，劍照樣練，就是看著有些焦躁。

    “二哥哥，大哥怎麽了？似是心神不寧？”

    “無妨，大抵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咚！”看上姑娘的那位失手，或者說失腳摔了一下，回頭冷冷瞪了一眼亦之。

    亦之縮頭不語。

    “二哥哥，大哥這可是惱羞成怒？”如辛饒有興趣，“哪家姑娘呀？”

    映之擦著劍回房，末了給了如辛一個冷眼刀。

    “哈哈，小月你想找什麽樣的男子呀？你可方十歲，這便恨嫁？”亦之好笑地看一眼映之，開始調笑小月。

    “我要嫁就嫁二哥哥這樣的。”

    “？我這樣的？”亦之倒不嫌棄如辛不知羞。

    “天下哪家女子不喜歡二哥哥？論才學，亦之公子才滿天下誰人不知；論貌，麵如玉，目勝星，公子堂前立，玉樹蘭芝猶自慚；論人品，年少英勇救一城百姓，妙手仁心解萬千苦難；論家世，書香名門大族少主……”

    “咳咳……這麽說來，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了？”。

    “當然！”

    “比著我找夫婿，那你如何嫁得出去？”

    “那便不嫁，二哥哥就養我一輩子唄！”

    “我這麽點銀子，哪養得起你。”

    “哎，那我養二哥哥吧￣這麽個可人兒擺在房裏看看也好呀￣先給本姑娘笑一個！”

    “小小年紀不知羞，哪學來的胡話？”亦之聞言果真笑出聲。墨發如瀑，窗外日光悄悄落在亦之側臉上，光影斑駁，端的是容資無雙。

    “咦？難道二哥哥忘了，這不是大哥教的麽？”

    剛準備出門的映之，黑了臉又回房了，如辛見此笑得更加開心。

    “哎，二哥哥，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呀？”

    “還真不曾想過，嗯，像你這般才貌雙全，白白嫩嫩機靈可愛的就不錯。”

    “嘿嘿，我想也是。”如辛笑得眉眼彎彎。

    “盧家家訓：當讀萬卷書，必行萬裏路……”小院又被人推開，來人須發皆白，和藹可親。按照禮儀，如辛該離家遊學了——三年期，未成名，不歸家。

    “族師爺爺￣”小月笑得甜甜，“可是要給小月添盤纏？”

    “……我沒有銀錢，給你添些糖果路上吃？”

    “……爺爺你蛀牙好了沒有，一把年紀再這麽下去牙齒還要不要了……”

    老人幹笑幾身，停下了掏糖果的動作。

    “倒是可以給你偷偷添幾個壯丁……”族師眨眨眼，配上舞動的白眉，有些可愛。

    離家那日，如辛看著麵前一路六座小山的盧家子弟，略無語地扶扶眼鏡，族師說的加幾個壯丁竟是字麵上的意思。

    按族規，盧家女子外出遊學可帶人陪同，人家一般帶的是一兩個武女，這……帶六個彪形大漢的還是沒有過先例吧……話說，從以文雅著稱的盧家裏邊找出六個這麽……魁梧的少年子弟，也真是難為族師了……

    映之最近似乎很忙碌，多日不曾見到，小月快出城時，映之駕終於快馬風塵仆仆追了上來，下馬破天荒地牽著小月出城門，末了拍拍她的手“我有一……好友許久未見，我得去找找，雖經脈具毀，也說不得能找著什麽奇丹妙藥治好。”

    見如辛進了馬車，映之便又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盧家如辛，小亦之也，結業禮畢，攜族男六，萬裏路始。人言六男，皆麵目俊朗，孔武有力……嘖嘖。”藍衫青年翹著腿，喝幾口酒，砸吧著嘴讀腿上的書（《盧家雜事錄卷十三》），似乎頗為滿意。

    “還魂草，烏素蓮，冰焰果，血接角……”馬車晃晃蕩蕩行在小路上，如辛手中是一塊從哪裏撕下來的紫綢布，材質很熟悉，與結業禮那一日被鬼少拿走的布的材質相仿。映之牽著如辛出城時，偷偷塞在了這麽一塊布。哪有什麽好友，不過是告訴如辛，這布上或許有解決經脈盡絕之法。

    “都是些傳說中的靈藥？”

    聽到突然出現的聲音，如辛眼前一亮。

    “二哥哥，你怎在此？”

    “與族師說了，我這次小遊路線與你一道。”少年白衣勝雪，端坐車中，正是亦之。“稍後方理也會過來。”

    “此前幾日未見大哥，就是在找這個麽？”

    “嗯。早就有了一些關於這份藥單的消息……”亦之點頭，頓了頓“本打算今年找到就不錯了，不料大哥這幾天四處奔波這便找到了。”

    見如辛神情感動，又補充到“大哥……急著解決掉你的事情……他的心上人失蹤，可能需去西大陸。”

    “……對了，這布是不是與那鬼少有關？與他奪走的那方軟布材質很像。”

    “嗯，大哥大抵就是從鬼少那得知的消息，他與鬼少打過幾次交道。”分明隻是猜測，亦之卻語氣肯定。“既然這上麵是靈藥，我們不妨先尋齊，之後怎麽用總會有辦法的。”

    如辛點點頭，卻又犯難了：“可……如何尋？都是傳說中的靈藥，還不知是否真存在。”

    這些存於各種傳說中的藥材，尋常人聽說過一兩種就算得上見識廣博了，碼佳若有人能全部聽說過，他隻可能是以博文著稱的盧家人了。

    “這些藥你都聽說過，你可記得靈藥還魂草出處？”

    “《九州仙誌》，山有仙脈，凡木皆青，某草得靈，金葉互生，曳資暗合天道，某道重傷瀕危，食之還魂，名之還魂。”

    “不錯，冰焰果呢？”

    “《地理錄》，某人遊曆四方，見一條河，已是隆冬，整條河都被凍住了，可是河麵上卻生出了藍色的樹木，樹上果實像火焰一樣紅，許是冰焰果，那人見此景驚歎不已，寫於遊記中。”

    “看來這些靈藥出處你都知曉？”

    如辛點點頭，隱約有些自豪，像是拿了好成績的孩子在長輩麵前表現，又有些無奈：“嗯。倘若不是大哥交給我的，我會懷疑是方理堂哥從哪些亂七八糟的書的犄角旮旯裏找出來堆在一起考我的。”

    “不過有一樣，合毒，我不太確定。許多誌怪傳奇甚至醫藥偏方都提及過這個，有說是取五毒以煉金術煉成；有的說十種藥性相衝的靈藥熬製三遍，合並湯汁，為合毒……甚至有的說，每日以毒喂養猛獸幼崽，若其活過十年，其血合毒。”如辛想了想，繼續道：“看這藥方上的其他藥材都挺稀奇的，十年毒獸血為合毒可能性大些。”

    “嗯，合毒是十年毒獸血。”亦之很肯定。

    如辛抿抿嘴，不再作聲。亦之這麽說了，一定就是真的。如辛早已習慣他的自信了——作為碼佳第一公子，甚至算得上東大陸第一公子，亦之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一向是一個讓人仰望的存在啊……

    “我……其實很驚喜的。”亦之抬眼迎上如辛看過來的視線，“我一直知你博學，這些旁人聽都不曾聽過的藥材，我知道你一定都有印象，卻沒有想到你能知道每一樣的出處。換做八年前的我，十歲時，不及你。”

    縱使不動聲色，少女先前那一瞬沮喪於自己似乎永遠都追不上亦之的腳步的心思，被亦之輕易捕捉到並且很好地取悅了。

    “哈，當然啊，我是最聰明的嘛。”如辛嘴上嘟囔著，心裏卻很是感動。

    亦之莞爾，點點頭，認可了如辛這般厚顏無恥的自誇。

    “其實這些靈藥是真的存在的，比如冰焰果，冰河蔚樹是大河國聖地奇景，我在那裏見過冰焰果。‘山有仙脈，凡木皆青’有這般模樣的山隻有南方雲夢地界的天越山，細細推敲，每樣靈藥的產地其實都能推斷出來……”

    “砰！”——某藍色不明物，摔進了馬車。

    “盧！方！理！”馬車外麵是粉衣女子驚心動魄的大吼。

    馬車裏的不明物正是前麵提及的“稍後過來”的盧方理，搔頭想了想，嘿嘿一笑，衝如辛和亦之舉了舉爪子：“嗨？”

    如辛：“……”

    亦之：“……”

    亦之撩起扯簾，向車外的女子點頭致意：“公主，盧方理此行肩負族中要事，不好耽擱，他此番冒犯之處，亦之定在返城時綁了他向公主請罪。”

    “啊，好……”見馬車上的竟是亦之公子，公主不禁微囧，聲音也弱下去幾分。雖是仍有些不平，還是忿忿離去了。

    “嘿嘿，還是亦之厲害！”

    “堂哥……你又幹什麽了？”

    “我這次真的沒故意去招惹她，就是看那株玲瓏橘長得挺好，就摘了兩個吃了……不就是兩個橘子嘛……”

    “呃，玲瓏橘？碼佳玲瓏橘樹不過隻手可數，公主那有一株玲瓏橘樹，當然寶貝得緊。況且，這樹十年隻生兩個果的吧？”

    盧方理無話可說，如辛你真是一針見血。

    “嗯。‘十年能得一雙果，玲瓏心思暖玉中’，玲瓏雙果定是公主將來陪嫁之一。”亦之補得一手好刀。

    “啊！這個，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盧方理臉色大變，怪不得那小老虎這次格外生氣。而且她定是以為自己故意的，盧家子弟博學之名太廣，現在說自己不知道，她肯定不信，而且解釋也來不及了啊。

    如辛聳聳肩，亦之輕輕搖頭，俱是同情而責備地看著這藍衫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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