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爺從前廳回到後院，奶娘和丫鬟們正給兩個孩子喂飯。

    小澤爾像個大人一樣，不僅自己乖乖用飯，舉手投足間盡顯修養，利益舉止絲毫不差，顯示出一個貴族公子的氣度，可見封夫人在孩子身上的用心。

    剛出生的小女娃被奶娘抱在懷裏。奶娘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勺子舀起米湯往孩子嘴裏喂。紺眉看著奶娘小口小口的喂，小小姐慢慢咽下，吃得很香，眼眶不爭氣地紅了。

    小姐頭七剛過，找了這麽多天，也沒再找著一個新奶娘，小小姐隻能喝點米湯，這麽小的孩子，連口奶都喝不上，小小姐又先天不足……想著想著，隻覺一滴淚打在手背，紺眉忙抬手擦拭眼角，撫撫衣袖，收起臉上的哀痛，強扯開嘴角微笑。

    “老爺。”

    封老爺迎麵向澤爾走來，門外的光線被父親的身影擋住，父親的身影是那麽高大，可以強大到讓他不懼任何事情。他甜甜的叫了聲：“爹。”

    奶娘抱著懷裏的女娃站起來：“老爺。”

    封老爺坐在主位上，紺眉擺好飯，封老爺並不動，問道：“最近小姐的飲食可還好？”

    奶娘輕拍孩子的被，給孩子順氣，一麵回答：“雖沒喝上奶水，好在小姐能喝下米湯，隻怕長久如此飲食，沒得營養。小姐身子不好，光喂米湯可不行。”

    封老爺輕撚指尖，說道：“我托人問過大夫，能喂下便無礙，往後經常熬點參湯補品將養著，隻是你們要多廢些心。”

    “姐兒和哥兒我和奶娘定當全力看顧，請老爺放心。”紺眉隻差賭咒發誓。

    封老爺點點頭，見澤爾一雙慕孺的眼睛盯著自己，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說：“吃飯吧。”

    說著拿起筷子用飯，隻是食不下咽。

    澤爾很高心，以往父親總有忙不完的事，父親雖然也會陪自己，但時間都不久，今天一陪就是半天。眼看著夕陽西下，院子籠在一片絢麗的橙黃之中，澤爾就被外麵的景色吸引，隻是天黑之後，父親隻怕又要去忙了，好心情一下子消失，露出失落的表情。

    封老爺見澤爾怏怏的望著窗外，放下書，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澤爾的小桌子前，扣著桌子問：“神飛天外，澤爾想什麽呢？”

    澤爾轉過臉，看見父親高大的身影罩著自己，一臉嚴肅，想起父親正給自己授課，自己卻看著外麵走神，臉一紅，心一急，低下頭，怯怯地向父親道歉：“對不起，爹，我不該走神。”

    “我講的可都懂了？”

    “孩兒懂的。”

    “你且說說。”

    澤爾自信滿滿的將自己對文章的理解一一道來，封老爺一邊聽一邊點頭。

    天色全暗下來。

    屋裏的燭火漸次亮起。

    還沒開飯，封老爺和澤爾逗弄著睡在繈褓裏的小女娃。澤爾看著妹妹睜著一雙黑葡萄一樣明亮的雙眼，眼珠子轉來裝去瞧，小小的身子，甚是可愛，自己也眉眼彎彎。

    “妹妹，妹妹，你快點長大，陪我說話，陪我玩。”澤爾將一根手指塞進妹妹的手心，讓妹妹牽著。

    燭光跳躍，屋子裏影影綽綽。

    “爹，妹妹叫什麽名字？”

    封老爺想起妻子。每天他從朝上回來都能看見妻子站在兩旁開滿萱草花的小石路上迎接他。那時妻子正懷著澤爾，妻子站在萱草花叢中對自己微笑。他走過去將妻子攙著，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靜靜地欣賞滿院的萱草花，那是他和妻子最幸福的日子，她說：“陌上萱草盛，君亦還家來。如若是個女孩，就叫陌萱怎樣？”當妻子想的名字得到自己的認可時，笑得一臉滿足。

    “爹，你怎麽了？”澤爾見父親入定的樣子，推了推父親。

    封老爺抱起澤爾，將他放在大腿上，說：“你娘早給妹妹想好了名字，叫陌萱。”

    “陌……萱……”澤爾輕輕咀嚼這兩個字，高興地說，“妹妹的名字真好聽。”

    “嗯，真好聽。”

    妹妹好像也很喜歡這個名字，拉了拉澤爾的小手，咧開嘴，開心的笑。澤爾見狀，對父親說：“妹妹也喜歡這個名字呢。妹妹好乖，我都從未聽過妹妹哭。”

    “妹妹從沒哭過？”封老爺問。

    澤爾想了想，肯定的搖搖頭：“從來沒有，妹妹最乖。”

    聽澤爾說完，封老爺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聽女兒哭過，喊來奶娘和紺眉。

    “澤爾說，姐兒從未哭過？”

    奶娘和紺眉對望一眼，細思才驚覺，小小姐出生到現在真的從未哭過，連哼一聲都沒有，之前因為夫人難產去世和小小姐的容貌問題，隻覺得小小姐不哭不鬧，能吃能睡就安心了，好像問題有點大。

    次日一早，封老爺便派人去請大夫過府診治。等了大半天，卻見小廝隻身回報：“聽說是上咱府裏瞧病，很多大夫都不敢來，尤其是聽小的說是給家裏的小小姐看病，更是推三阻四不肯前來。”小廝也很氣憤。

    封老爺聽了，臉沉了沉，複吩咐小廝說：“你且去街上請個行腳的郎中來。”

    小廝去後，封老爺也隻是流言之禍，叫來林管家，道：“林伯，近來府內外的流言你可聽說？”

    管家是府裏的老人，父母都是家生子，年輕時受封老爺的父親器重，頗學了些詩書武藝，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的照顧家裏，愛戴主家，尊上護小，如今家裏遭逢此劫，擔心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孩子受不了打擊，小心翼翼的回道：“稟老爺，老奴若有耳聞。”

    封老爺卻不想過多討論流言的內容，隻說道：“府外我管不著，府裏的，你且處理了吧。”

    林管家明白老爺的意思，領命後，將府裏亂嚼舌、疑鬼神的，輕則警告，重則或遣散或發賣，雷厲風行，不減當年。

    隻說那小廝一大早跑遍大小醫館，又在街上尋了好幾圈，累得臉泛紅光，卻仍沒找著大夫，垂頭喪氣往回走，又怕回去受罰，汗珠子浸濕衣衫。卻見府門外剛好來了一個道人攔住去路，說是能治病看相。小廝不信他，又一想早上的遭遇，硬著頭皮將他帶入府，回報封老爺說：“老爺，小的不曾請到大夫，隻在街上尋著一個道士，也會看病，已請至府中，老爺見還是不見？”

    封老爺說：“請進來吧。”

    不久，小廝領著一個道人從二門外走來，那道人生的骨格不凡，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那道人走至階前，拂塵一掃，作揖道：“施主有禮，聽聞府上人有疾，特來醫治。”

    “大師辛勞。”說著將人引入內室，“小女自出生時就不會啼哭，請大師解惑。”

    道人見抱在奶娘懷裏的孩子，不但沒有受驚嚇，還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不用診，這不是病。”

    “可小女怎會如此。”

    道人說：“焉知不會哭非福？”說著捋捋花白的長須，“至於令嬡的先天不足，隻要好好將養，雖身子差些，也不是什麽大毛病。”

    “那小女身上的紅斑，大師妙手，可有除法？”

    那道人依舊笑：“時短物移，萬境歸空，塵世一遭，自有因果，萬事莫強求。”

    封老爺對那道人高深莫測，意有所指的話似懂非懂，那道人也不多做解釋，隻說道：“此女有仙緣，自有庇佑。”說完邊往外走。

    封老爺追出門外：“大師慢走，不知大師法號，在何處焚修？”

    “貧道法號空道人，並無焚修之所，我與小女相遇便是緣，緣未盡，自會再見。”空道人腳步不停地說，封老爺再追，隻是哪還有那道人的身影。

    －－－－－－題外話－－－－－－

    前幾日忙了些，沒來得及更新，等再動筆時，發現沒了靈感，連語言組織也變得零散。

    這是萱的其中一世，開頭不見喜，後麵的故事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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