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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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知怎麽了?瑤柯走到哪裏都或多或少地能聽到宮中流傳著一種謠言,說這衛老將軍的女兒一回宮,她這個貼身婢女就該失寵了。
人人都知曉當年先皇與衛家關係密切,對衛家的這個寶貝愛女更是十分看好。
甚至還有人說其實衛老將軍臨終前就將女兒托付給了當今皇上,看來這衛家女怕是要成為雍國的皇後了。
一時間,宮中謠言四起,眾說紛紜。
瑤柯倒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畢竟這宮中的人最喜歡將一件事誇大其詞、唯恐這天下不亂了。
如今回到宮裏,再次恢複以往的生活,祁淵白天基本都在禦書房,她這個貼身婢女倒是十分空閑。
實在悶著無聊,她就去找承安殿的方嬤嬤學做女紅。方嬤嬤也是這宮中的老人了,待人親切慈善,更是做得一手好針線。
瑤柯正低著頭拿著繡針仔細地繡著一朵芙蓉花,隻不過學了半日,倒是已經繡的有模有樣了。
方嬤嬤在旁看到了,笑著說道:“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再學段時間,肯定要比那宮中的繡娘還要繡的好呢!”
瑤柯抬眸,彎唇淺笑:“嬤嬤說笑了,我這不過也是打發時間,繡來玩玩的。什麽時候若學的嬤嬤的半分手藝,那我可就知足了。”
兩人正說著話,莘魚卻在外麵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滿臉的憤憤神色,來到瑤柯近前,氣鼓鼓地坐下。
瑤柯看到來人是她,拉住她的手,笑問道:“我們的莘魚這是怎麽了?瞧這滿頭的汗,是不是你又欺負別人了?”
莘魚被她說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瑤柯,癟了癟嘴道:“是是是,這宮中誰還能欺負我呀,我這是為柯姐姐你抱不平呢!我都已經這樣了,偏偏你還跟個沒事人似的,真把人急死不可!”
瑤柯自然知道這個小丫頭的心思,準是因為近日流傳的謠言而替她擔心,她心下一暖,伸手替她捋了捋鬢發,輕拍了兩下她的手,溫聲道。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了,謠言不可信。再說嘴長在她們的臉上,她們愛怎麽說便怎麽說吧,不去理會就好了。”
“可是你也不能就這麽平白無故地叫他們欺負了去?等回頭我去告訴皇上這件事。”莘魚攥著拳頭,信誓旦旦地說道。
待在一旁的方嬤嬤聽了,突然開了口:“莘魚,你還是不要給你柯姐姐添亂了,皇上對這種以訛傳訛的事情最為痛恨了。你到皇上麵前告訴這件事,不就證明了你柯姐姐也相信了這件事,這不正中了那些散播謠言人的計,他們巴不得皇上與你柯姐姐產生嫌隙呢!”
方嬤嬤的這番話似醍醐灌頂,瞬間點醒了正被怒氣衝昏頭腦的莘魚,她聽後好像突然間恍然大悟,而後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嬤嬤說得對!下次我一定不會再莽撞了。”
瑤柯也十分佩服地看著方嬤嬤,不由出聲詢問:“嬤嬤,你也是這宮中的老人了,不知對這件事了解多少呢?”
方嬤嬤凝神回憶了一下,這才悠悠道:“衛老將軍是咱們金雍國的三朝元老重臣,為金雍立下赫赫戰功,所以先皇十分器重他。後來衛老將軍因病故去,他唯一的女兒衛姑娘也在兩年後突然間得了咳疾,請便各種名醫都沒能醫好。最後聽道士說這是她命裏的劫數,須到菩薩前去化解,所以她才在靜慈庵待了這麽多年。”
“那她得咳疾的時候,祁淵是不是還是太子?”瑤柯聽完突然問了這麽個問題。
方嬤嬤聽到她直呼皇上的名諱有些愕然,隨即點了點頭,複又道:“先皇也是在衛老將軍故去兩年後便駕崩了,當今聖上登基的時候,正是金雍國基業動蕩的時候。於是太後便執掌朝政,後因敵國來犯,這才不得已將昭雲公主下嫁,才保全了金雍。”
方嬤嬤說完看了瑤柯一眼,“姑娘真的不必介懷,究竟當時先皇有沒有許下這份姻緣,而皇上他自己答沒答應,這都不得而知,宮裏的人就是愛捕風捉影。”
瑤柯卻隻聽到了方嬤嬤說得前一段話,並沒有注意這後半段,她心下不禁暗想。
看來,五年前真的發生不少事呢?
先皇駕崩,祁淵遇刺,太後掌權,衛芙清突得咳疾,北狄恰時來犯、昭雲公主被迫下嫁,這一件件事都發生在那一年,這之間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將此串聯在一起,而那條線的線頭究竟在哪裏呢?
她沉默思索著,也理不清任何頭緒,看了看時辰,也該到了給祁淵送午膳的時候了,忙別過方嬤嬤向膳房走去。
挎著食盒一路來到禦書房,見李全並未守在外麵,不知做什麽去了。她徑直走進殿內,見祁淵正提筆書寫著什麽。
祁淵正好抬頭看見了她,對著她招了招手,瑤柯一笑放下食盒聽話地走了過去,卻被他一下子握住了手。
他的掌心幹燥且溫暖,莫名地令人心安。
“都在忙些什麽了?”
他看著她,眸色依舊溫柔如初,而這份獨特的溫柔也隻對她一個人。
瑤柯歪著頭佯裝思索的樣子,認真道:“奴婢學做女紅了。”
看到她略帶幾分俏皮的模樣,祁淵欲伸手摸一下她的頭,沒想到卻被她給躲開了。
這隻手正好擦過她的臉頰,清晰無比地在她的心中勾勒出了她側臉的輪廓,她的臉因這一動作突然就紅了。
祁淵淡淡含笑凝視著麵前這個女子,她身量單薄,雖膽小卻不懦弱,遇到某些事,她會十分固執倔強,有一股據理力爭的韌勁。
同時她又心思細膩通透,知他懂他,今生何其有幸能夠與她相遇。
他思緒飄渺,瞬間晃了下神,卻見她羞怯微窘的樣子,移開視線,拉著她的手來到禦書案前坐下。
見祁淵再次拿起了筆,瑤柯試圖掩飾剛剛那一刻的尷尬,忙在旁幫忙細細研起了墨。
祁淵執筆的手僵在半空,筆尖上的墨汁滴落在厚厚的宣紙上,暈染開來,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就如同他此時瞳仁中那看不見底的漩渦,在一圈一圈地蕩漾、在吞噬。
他眉頭皺起,沉默半晌,終是將筆放下了。
瑤柯見他神情變得凝重有些反常,明明眼睛看著某一處,可心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是否跟宮中流傳的那個謠言有關?
心中胡亂想著,她還是開口問道:“皇上,你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沉默了片刻,他才緩緩說道:“風隱來消息說,最近北狄動作頻繁,有些蠢蠢欲動的趨勢,而且在邊邑一帶發現有少數的北狄人喬裝出沒。”
瑤柯直起身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他:“北狄不是離紫印關比較近嗎?為何繞那麽遠到邊邑一帶?”
“朕一時還摸不清他們的真正意圖,休養生息這麽多年,怕是他們早已按耐不住了。”
祁淵站了起來,負手走到窗邊,遙望著無盡蒼穹眉心深鎖。
“那皇上打算下一步如何做?”
他轉過身來,背對著光,眼神中卻透著一抹堅定,道:“朕打算肅清紫印關。”
“如何肅清?”瑤柯反問。
“這就要看辰王的了。”
眉心稍稍舒展,麵上卻添了幾分難色,“最近朕才將真的兵符找到,隻是還沒有想好如何將它交到辰王手中?”
瑤柯一驚,詫異道:“難道現在紫印關中餘傅手中的兵符是假的?”
“不錯,真的兵符一直都在母後那裏。”祁淵淡淡回道。
瑤柯站了起來,走到祁淵身邊,覆上他的手,正色道:“皇上,我知道風隱不在,你身邊沒有可以信得過的人去辦此事。那你信我嗎?我可以去做的!”
祁淵低下頭看著她,語聲略顯低沉:“朕當然信你,邊關路遠,朕不能叫你去冒這個險。”
瑤柯伸出手臂環上他的腰,更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近乎懇切地說道:“你知道的,我心裏一直都很記掛著漪月,而且之前你也答應過我的,若有機會便可以去看她。所以這次你答應我好不好?同時我也想為你做些事。”
她說得至情至切,讓祁淵的心霎時間柔軟了下來。他想張口說什麽,卻被瑤柯一伸手把他的嘴擋住了,她緩緩抬眸,注視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絕對不會出錯的,求求你就答應我吧,好不好?”
瑤柯這次是連撒嬌帶懇求全都用上了,她就是要用一種淒楚可憐的姿態,來攻破祁淵最後一道防線。
果然祁淵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將她摟在懷中,緊了緊手臂,然後才喃喃開口。
“隻一次,答應朕,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萬事以自己為主。”頓了一下,又道:“朕等著你回來。”
見他允了,瑤柯大喜脫離開了他的懷抱,隨即她竟踮起腳尖,一下子便吻向了他的唇。
祁淵一愣,眸子中閃過一抹驚詫,這還是瑤柯第一次主動吻他。
她仰著頭,閉著眼睛,睫羽輕顫,吻得有些笨拙、生澀。
可是這樣的她卻令他如此迷醉,唇畔上那溫軟的觸感,鼻息間還能聞到淡淡馨香,那是屬於她的味道。
這一刻她離他那般近,他感受得到她對她的愛意,剛剛所有的擔憂隨著這一吻統統消失不見。眼中隻有那個倔強的、同時能帶給他力量的嬌小女子。
唇角忍不住揚起,他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化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這個吻。直吻到兩個人呼吸不暢,祁淵這才睜開眼慢慢離開了她的唇。
瑤柯雙頰透著紅暈,眸中還帶著絲悸動、迷亂,她不好意思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裏。
“阿柯,這一切是真的嗎?”過了很久,祁淵輕聲問道。
“嗯,我的心從未如此刻這般清晰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謝謝你。”他再次摟緊了她。
一波謠言未平,另一波又起。
“你聽說了嗎?那個瑤柯最近也不知是怎麽了?總是在皇上跟前出錯。昨日更是氣得皇上還摔碎了一個茶盞呢!”
“我就說嘛,這衛姑娘回來了,她還算是個什麽東西!不過一時新鮮罷了。看!如今還不是討皇上嫌了。”
“嗯,就是。做人還得守好自己的本分才好,別總想著麻雀變鳳凰!”
“那是自然。”
兩個小宮女邊走著邊嘲諷著,滿臉的幸災樂禍。
“喂!你們倆在說什麽呢?怎麽在背後亂嚼舌根呢?”
兩個宮女聽到背後有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響起,嚇了一跳,忙轉過身來。待看清來人,都不由嗤笑起來。
“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莘魚啊!你不在承安殿裏好好做你的粗使活計,到處瞎溜達什麽呢?”一個宮女斜睨了莘魚一眼,冷冷嘲諷。
“你……你們都別得意忘形,管好自己的嘴,不免以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莘魚氣得呼吸一窒,忙開口反擊。
“哎哎哎,你平日不是跟那個瑤柯走得很近嗎?小心點吧,免得殃及池魚。哦對了,你不就是一條魚嗎!還在這大吼大叫地做什麽,哼!”
另一個小宮女的嘴更毒,說完拉著旁邊的宮女便趾高氣昂地走遠了。
莘魚氣得眼眶都紅了,她使勁吸了吸鼻子,無精打采地向回走著,卻被一個人拉住了手腕。
她一抬頭,眼淚馬上掉了下來,哽咽道:“柯姐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難道皇上他真的不喜歡你了嗎?”
瑤柯看到她這個樣子,心狠狠疼了下,來到這宮中,莘魚是唯一對她掏心掏肺好的人,她也一直都拿她當作親妹妹看待。她伸手替她擦了擦淚水,鼻子也不禁有些酸澀起來。
“莘魚,你不要擔心我,她們說得都是假的,謠言不可信,不是嗎?答應我,不要為了我強出頭,我什麽事都沒有。”
莘魚淚眼朦朧地看著她,“那柯姐姐你可不能騙我,你說的都是真的?”
瑤柯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真的。”
莘魚這才破涕為笑,兩個人一起向承安殿的方向走著。
路過禦花園的時候,卻見迎麵有個粉衫女子向她們這邊走來,瑤柯見她有些麵生,隨即止住了步子。
那個粉衫女子徑直來到她麵前,微福了一下身,柔聲道:“這位可是瑤柯姑娘?”
瑤柯見她舉止間規矩得體,不由更加好奇這個人是誰,她馬上回道:“正是瑤柯。”
粉衫女子一笑道:“瑤柯姑娘,我家小姐有請。”
小姐?聽到這個稱謂,瑤柯馬上想到了那名衛老將軍的愛女衛芙清,隻是不知她找自己做什麽呢?
雖然心中疑惑,但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轉頭輕聲告訴莘魚,讓她自己先回去吧。莘魚仍有些不放心,於是瑤柯給了她個放心的眼神,她這才離開。
看著莘魚走遠,轉身一看,那名粉衫女子依舊含笑等著自己,便不再耽誤,跟著她走去。
一直來到閬苑荷塘邊的四角涼亭前,粉衫女子忙側身讓路讓她先行。瑤柯沒有推辭,舉步走上亭子,便看到亭中白玉桌旁坐著個白衫飄飄的女子,正是衛芙清。
衛芙清看到她,淺淺一笑,原本平淡的眸子中瞬間瀲灩流光。就連身為女子的瑤柯都不禁感到癡迷,她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花癡,忙正色問道:“不知衛姑娘找我來所為何事?”
暖陽和煦,清風徐徐吹來,拂過一池殘荷,更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衛芙清緩緩站起身來,伸手示意瑤柯過來相坐,“瑤柯姑娘,先過來坐吧。”
她的聲音溫婉平和,與她周身氣質極為符合。
瑤柯原本以為這位衛家獨女該是何等倨傲刁蠻呢,沒想到她給人的印象確是如此平易近人。
於是心中放下了許多的顧慮,但她並沒有坐,而是淡淡問道:“瑤柯是奴,不敢僭越,衛姑娘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衛芙清也沒有坐,而是輕移蓮步走了過來,手扶著柵欄看向她,“瑤柯姑娘不必拘謹,我雖然是將軍府的人,但這些年來一直住在庵裏,也沒個可以說體己話的人,你叫我芙清就可以。最近在宮中總是聽人提起你的名字,於是不免好奇,這才冒昧相邀。今日一見,果然瑤柯姑娘如我所想的那般清麗脫俗、氣質若蘭,一看就是好相處的人呢。”
這話要是旁人說得,瑤柯會感覺那人說得有些恭維、甚至帶些輕蔑的意味。可偏偏是從衛芙清的嘴裏說出來的,她那恬淡的語氣,再加上那雙會說話的眸子,就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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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昨日訂閱的美妞們~有你們的支持,阿九瞬間充滿動力,再次感謝~
文文每日分兩章上傳,一章在上午11點左右,一章在晚上7點左右,如若沒什麽意外的話,比如說卡文啦什麽的,每天基本固定在這個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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