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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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雪後初晴,陽光暖融融的照射在人身上特別的舒服。

    瑤柯翻了個身,這才覺得今日睡得床怎麽如此大,她迷蒙地睜開了眼睛,適應了一下。

    這一看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回到宮中了,剛剛做夢還停留在回來的途中呢。

    掀開錦被這才後知後覺,這不是祁淵的床嗎?再看自己身上所穿的嫩粉色中衣,臉不由微微發燙起來。

    昨日她實在是太困了,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想來一定是祁淵將自己放在他床上的,那這身衣服也是他替自己換下的嗎?

    雖然兩個人都已知曉彼此的心意,也接過吻,卻從沒有過進一步的發展。

    他雖是皇帝,但也是個謙謙君子,正因為愛她疼她,所有才會對她如此珍視!

    一想到昨夜可能與他同床共枕度過了一夜,瑤柯的心不受控製地跳個不停,她忙下榻在地上來回走著,直用手扇著風,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真是忙個不停。

    這時就聽殿門輕輕響了兩聲,緊接著就有一人探進頭來,一看見她就大聲喚道:“柯姐姐!真的是你!”

    話音未落,人已經跑過來了,把手中的銅盆放到一旁,一把抱住了她,“柯姐姐,太好了!你真的回來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瑤柯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才笑著用手輕撫著女子的後背,輕聲哄著:“好了!莘魚,你如果再這麽用力抱下去的話,我可就喘不過來氣嘍!”

    莘魚忙將手鬆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珠,抓著她的手高興地跳了跳,“沒事了,什麽都過去了,我就知道皇上是不會不管柯姐姐的!”

    瑤柯無奈地搖了搖頭,心知這丫頭無時無刻不在說祁淵的好,看她這個時候過來,問道:“莘魚,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一聽這話,莘魚捂著小嘴偷笑了起來,她拿起銅盆遞到瑤柯麵前,直到她淨完麵,又將布帕遞給她,這才回答。

    “早起的時候,我正好碰到皇上去上早朝,他叮囑我,讓我提前準備些你平日裏比較愛吃的膳食。我心裏還在想呢,皇上是不是又犯糊塗了?之前有兩次也是,要我幫你準備些好吃的,可是這話剛說完,他才反應過來柯姐姐你還身在禦衙司呢!不過這次可不一樣,皇上眼底帶著笑意,那般神情就好像……就好像吃了蜜糖一樣呢!”

    莘魚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貼切的詞來形容好了,隻將心中認為的最純粹的感覺說了出來,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十足的八卦模樣。

    “柯姐姐,你看皇上為了你都變成癡人了?”

    瑤柯用手戳了一下小丫頭的額頭,笑罵:“你這個鬼靈精,什麽話你都敢說!小心被皇上知道了!”

    嘴上這般說著,心中卻想,祁淵真的為她出過這樣的糗事嗎?他那麽一個溫柔穩重的人,沒想到也有那麽傻傻的時候。

    “隻要柯姐姐不去告訴皇上,那皇上又怎麽會知道呢!”

    莘魚衝著她吐了吐舌頭,故意逗她,“而且皇上還吩咐了,讓你等著他回來一起用膳。”

    “好了好了,我算是知道了,你現在就是皇上的傳話員是不是?都不在我這邊了,全都是為皇上說著好話!”瑤柯佯裝微怒沉了沉臉色。

    “傳話員?那是什麽?”

    莘魚顯然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詞語上了,蹙眉苦思不得果。

    瑤柯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不能在這樣跟她閑話下去了,而且她現在還沒換衣服呢!幸好莘魚沒發現這點,不然的話她又該一頓調侃了。

    先將這個小丫頭給推了出去,然後找了件素色的宮裝穿上,這才出了內殿。

    莘魚看著她走了出來,癟了癟嘴上前幾步,再次拉住她的手。

    “柯姐姐,你真的瘦了好多!你看這平日穿的衣裳都已經撐不起來了。有好幾次,我偷偷到禦衙司外麵想買通侍衛進去看看你,可是都被擋住了,在那裏麵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她翻看著她的掌心,那上麵還有著被沙礫搓出的傷痕,因那段時間一直在忙所以就忽略了此處,留下了道淺淺的疤痕。

    瑤柯笑笑,抬起手輕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你這個傻丫頭,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因為我而強出頭,現在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不要擔心了!”

    去往紫印關是秘密出行,即使她與莘魚再如何親近,都不可能將這件事告知她,對於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什麽都不知道或許才是對她最好的。

    莘魚用力點了點頭,這才露出笑顏。

    “瑤柯姑娘!”

    一道柔聲自殿門外傳來,瑤柯回頭望去,正是衛芙清和她的婢女。

    她今日身穿湖藍碎花裙裳,肩上披著一件白狐裘,淡眉燦目,剛入殿門就先咳嗽了起來。

    “咳咳……”

    婢女素銀忙在袖子中拿出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放進了她口中,微微喘息了下,這才走過來。

    瑤柯見了對著她福了福身,身後的莘魚也是如此,不過這個小丫頭卻在此時板起了臉,沒了剛才的嬉笑神情。

    “衛姑娘來了,皇上現在還沒有下朝呢。”瑤柯請她落座。

    “我不是來找淵的,就是聽說你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見瑤柯要去沏茶,衛芙清忙伸手阻止,“瑤柯姑娘,不必忙了,我坐坐就走。”

    瑤柯細細一觀察,見她麵色不是很好,問道:“剛見你還是一直咳個不停,難道是咳疾又加重了?”

    衛芙清笑了笑,回答:“剛剛在路上走得急了些,不礙事的。對了,你可不要告訴淵這件事,我怕他又會胡亂擔心的。”

    聽了這話,莘魚在旁邊低著頭使勁地翻了一個大白眼。

    剛剛明明說她可是特地來看望自己的,怎麽正事不說,還一口一個“淵”叫得十分親熱,瑤柯轉了目光站在那裏頗為尷尬,她輕咳了一聲,想以此來緩解這微妙的氣氛。

    “咳……衛姑娘還是要保重身子才是,有什麽事吩咐一聲便是了。”

    “上次的事……,我心裏一直都很內疚,害你在禦衙司待那麽長的時間,對不起。”

    衛芙清低垂著眸子,放在膝上的素手不斷攪著絲帕。

    瑤柯反而對此不甚在意,暖了語氣:“衛姑娘快別這般想,原就是我的不對,還差點傷到你,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

    衛芙清站了起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直看著她的眼睛。

    “我看我們兩個快別‘姑娘姑娘’這樣叫來叫去了,以後我就叫你瑤柯,你便喚我芙清就好了。所以之前那件事就讓它過去好了,我真希望能在宮中碰到一個可以說體己話的人。”

    瑤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這樣看來這個身世顯赫的將門之女,也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她對著她淺淺一笑,然後輕點了一下頭。

    衛芙清也笑了,她的那雙眸子真是好看,裏麵仿佛盛滿著一汪清泉,有五彩琉璃沉在泉底,微微一彎,便仿佛有一束日光映照,一時間斑斕四射。

    “柯姐姐,該用早膳了,我這就去幫你端上來。”

    莘魚的聲音很大,說完還福了下身,端起銅盆便走了出去。

    衛芙清好像明白了什麽,輕柔一笑,“瑤柯,你先用膳吧,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她說完轉過身,素銀將手中的白狐裘重新披在了她的肩上,她笑笑不語。

    瑤柯一直送她到殿門口,直到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這才折返回來,莘魚瞄了一眼衛芙清消失的方向,噘著嘴極度不高興地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

    “這個人真是討厭,三天兩頭就往這裏來,誰不知道她的心思?哼!”她嘴裏不停嘟囔著,顯然對衛芙清極為不滿。

    瑤柯不解,笑問:“你這是怎麽了?什麽時候跟衛姑娘結成仇了?”

    莘魚趕緊湊到她跟前,盡量壓低聲音,道:“柯姐姐,你是不知道,在你被關進禦衙司的那段日子,這衛姑娘便天天黏在皇上身邊,又是端茶又是送飯,簡直不把自己當外人,而且就連夜裏皇上在禦書房看書的時候,她還找過去。要不是皇上屢次三番地對她謙卑有度,客氣有加,我看她都能待在那裏不走了!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該防?”

    這小丫頭說什麽話的時候,動作、神情十分到位,讓你也不禁受她的言語所感染。

    不過瑤柯卻沒感到事態的嚴峻,反而看莘魚像一個偵探似的,她不免笑出聲來。

    “柯姐姐,你還笑!”

    莘魚十分懊惱,自己在這邊替她監視著一切,眼見情況糟糕,而這個當事人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笑歪在了椅子上,她氣得跺了跺腳。

    “什麽事情這麽開心?說出來讓朕聽一聽。”

    還未走近,便聽到殿中傳來一女子歡快的笑聲,祁淵暖了眸色,笑著走進殿來。

    見祁淵已經下朝了,瑤柯忙在椅子上起身,笑著回道:“沒什麽,就是莘魚給我講了一個笑話而已。”

    祁淵走過來順勢就摟住了她的腰,那般親近自然,他低頭附耳:“嗯,多笑笑好,清早心情就這般好,那麽這一整日心情自然都不會差的了。”

    莘魚在旁邊,瑤柯不好意思地試圖推了推腰上的那隻手,推了幾下,紋絲未動。

    莘魚很有眼色,馬上低下頭,對著祁淵福身道:“皇上,奴婢這就去準備早膳去。”說罷一溜煙地逃離了這裏。

    瑤柯帶著嬌嗔的眼神看著祁淵,祁淵不明所以,表示一臉無辜。

    麵對這樣假裝什麽都不懂的人,瑤柯隻好無奈作罷,拉起他的手將他領到膳桌旁落座。

    “今早我要和你一起用膳,快坐下。”

    瑤柯已經猜到他的用意了,也沒推辭聽話地坐在了他的對麵,將碗碟擺放好,莘魚這會兒也將早膳端了上來。

    待一細看,果然都是她平日最愛吃的,有銀耳粥、水晶素包、金銀絲卷和幾道清淡的拌菜,這些也是她以前閑來無事的時候教給廚娘們的。

    莘魚將一道道吃食一一擺放好,瑤柯在這邊十分嫻熟地替祁淵布著菜。

    “昨夜睡得可好?”誰知他在旁邊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呃……”瑤柯噎了一下,想到兩人昨夜是在一張床上睡的,她就覺得臉上又開始發燒了。

    “嗯,還好……”終於說出來了,這有什麽好緊張的!她在心中這麽對自己說。

    “嗯,那就好。不過朕可是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好,現在是腰酸背痛,你不知道你是多麽累人!”祁淵似在回憶昨晚的情形,神情惹人深思。

    “我有嗎?”瑤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沒有嗎?”祁淵反問她。

    一旁的莘魚卻被這段滿含曖昧的話驚得張大了嘴巴,她看看一邊神態自然正顧自吃著早膳的祁淵,一邊又將視線轉到後知後覺的瑤柯身上。

    瑤柯這才察覺到剛剛祁淵說這些話的時候,那滿帶捉弄意味的眼神,和現在他嘴角揚起的得逞笑意,她一下子全懂了。

    原來他是故意的!

    她氣得兩腮鼓鼓,察覺到莘魚正在那強憋著笑,她馬上橫了她一眼。

    而莘魚把最後一道菜放下,轉身快速向外走了,她甚至都能聽到莘魚出了殿門後那終於再也忍不住笑出的聲音。

    “祁淵,你變了!”她賭氣地坐下,向嘴裏塞了一個金銀絲卷。

    “可是我說得全都是事實啊!”祁淵繼續辯解。

    “你還說……”瑤柯瞪著他,可臉上的紅暈卻已出賣了她心中所想。

    “我昨夜一直睡在外榻上了,那張榻有點小,所以隻能蜷著腿,所以早上起來身子一定十分不舒服了,而且你在那邊總是踢被子,我一會就得幫你蓋次被子,這難道不累人嗎?”祁淵說得可是有理有據,瑤柯無力辯駁。

    沒想到是自己將此事想歪了,瑤柯心虛地閉上了嘴巴,剛才那炸毛的氣勢也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倒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媳婦似的,不時拿眼瞟一下祁淵,甚是可憐。

    看她那嫣紅的雙頰,祁淵想了下突然笑開了,他看著瑤柯,揶揄道:“阿柯剛剛想什麽了?”

    他這不說還好些,這一問更加窘迫了,瑤柯霍地站起身,快速說了一句:“皇上快用膳吧,奴婢要忙去了。”

    轉身就想走,剛走兩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接著就被拉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中,耳邊傳來溫柔嗓音。

    “好了,是我錯了!別生氣了!”

    “那皇上以後可不要再說這種玩笑話了!”她仍舊不依不饒,堅決要他保證。

    “不是玩笑話,是事實!”他一本正經回道。

    “你還說!”她作勢要掙脫他的束縛,沒掙兩下反而被抱的更緊了,漸漸地她自己也沒了脾氣。

    “我以後不再說了,這回可以用膳了吧!”他征詢著她的意見。

    她在他懷中輕輕點了點頭,兩個人再次回到膳桌旁。

    “奴婢見過皇上,見過瑤柯姑娘!”

    這時,手提著兩包補品的素銀走了進來出聲打斷正在用膳的二人。

    “平身吧,有什麽事?”祁淵放下碗筷,看著素銀淡淡問道。

    “剛剛我家小姐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了,便將要送給瑤柯姑娘的補品落下了,剛回去走到一半的時候這才想起來,於是命奴婢特地回去將補品拿上然後送過來。”素銀說著將補品遞給瑤柯。

    瑤柯這邊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祁淵看出她的為難,出聲道:“既是她的一片心意,你便收了吧。”

    瑤柯隻好接過,“素銀,替我謝謝你家小姐,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

    “是,奴婢會將姑娘的話帶給小姐的。”她福了下身,便離去了。

    等用完早膳,祁淵準備去禦書房的時候,瑤柯在後麵追了上來,近乎請求道:“皇上,我可不可以再去禦書房啊?”

    “待在那裏不是很無聊嗎?你真的想去?”祁淵不太肯定,猶還記得上次也不知是誰在那裏站著睡覺的。

    “不會無聊的,而且我在那裏可以幫你研磨,還可以做好多事呢。”瑤柯怕他不信,又舉例說了好幾樣。

    “好吧。”他倒答應的很幹脆,伸手拉住她的手,就這樣兩人一起走出了承安殿,一路行至禦書房。

    無論路上碰到什麽人,祁淵仍沒有鬆開她的手,這一舉動不多時就被目睹過此事的內侍宮女們,添油加醋地傳開了。

    一群正要去浣衣所的小宮女們,邊走邊低著聲音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那個瑤柯又回來了,你們知道嗎?”

    “這麽大的事宮中誰不知道啊,開始的時候人人都道皇上隻是一時迷了心竅而已,怎麽會喜歡上一個奴婢呢。況且有衛姑娘在啊,衛姑娘可是衛老將軍的愛女,論家世、相貌、品行,那都是將來要做皇後的人選,不過依現在這般看來,這個小奴婢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真是搞不懂,皇上不愛這貌美如花的大家閨秀,卻去喜歡一個低賤的婢子,真是讓人猜不透。”

    “我看哪!這中宮主位還不一定誰做呢?”

    這幾個人還在不住說著,走在最前麵的宮女一抬頭看到迎麵所站之人的時候,心一慌,手中的換洗衣裳便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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