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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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瑤柯啊瑤柯!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你以為你身在皇宮,整日跟在皇上身邊,我就無計可施了嗎?到底還是老天爺幫我,給我這個機會能一解心頭之恨!”

    女子一把揪住白布袋,近乎咬牙切齒地慢慢道:“若不是你戲弄於我,我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明明可以跟隨皇上回宮的,偏偏就因為你,斷了我的所有念想,讓皇上厭棄於我,今日你落到我的手中,我豈會輕易放過!”

    她站起身來,在袖籠中拿出一塊絲帕輕輕地擦拭著手,仿佛剛剛碰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一挑柳眉:“給你們一個美差,給我好好伺候一下這個人,記住!一定要好好地伺候!”

    說罷一鬆手便將那塊絲帕丟在了地上。

    你不是最愛爬龍床搶男人嗎?今兒我就成全你!

    女子雙手環抱著胸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眼前的幾個大漢將照在那人身上的白布袋拿掉,露出裏麵一動也不動的女子,顯然那人早就已經暈過去了。

    夕陽的餘暉終於在這一刻也沉沒了下去,氣溫陡轉,有瑟冷的風吹晃著鬆枝,帶著令人悚然的壓抑嗚咽之聲。

    白布袋被拿去的那一刹那,地上女子臉上的淩亂發絲被風吹拂開了,原本斜靠著樹杆的妖媚女子正得意地看著,待一看清那人的麵容不由得雙目一瞠。

    她快步走了過來,低頭仔細地一辨認,馬上攥緊了秀拳,氣得胸口起起伏伏,反手就給了離她最近的大漢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們這群廢物!連人都能給我抓錯了!”

    大漢被打得一臉懵,忙跪在地上開口辯解:“婉兒姑娘消消氣,不是您說讓我們把那個漂亮的女人給抓來,我們確實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啊!”

    其餘的幾個人也跪了下來,齊聲為自己辯解。

    雲婉氣得還想再給他一個嘴巴,手舉到一半後又放了下來,她暗暗咬著銀牙。

    剛剛進寺裏的時候,她確實隻伸手一指瑤柯的那個位置,並沒有仔細地吩咐過他們,的確是她自己的疏忽,可誰能想到他們會把人給抓錯!

    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見她的穿著配飾都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打扮,她心道這下可能闖了禍了!

    這個人到底是誰?現在無故把人給擄來,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把她丟在這裏不管?反正這個人當時也沒有看到她的樣貌,所以就算她醒來了也不怕,對!就這麽做!

    雲婉在這一瞬間的工夫,在心裏反反複複想了一遍應對之策,最終拿定主意,將這個女子丟在這裏,她們好趕快離去。

    幾個人隨著雲婉剛走了幾步,雲婉卻又停了下來,總覺得這樣做會留下什麽後患。

    她沉默了一下,接著轉頭看了看四周,用手一指不遠處的一處陡坡。

    “去兩個人把這個女子給我扔到那裏去,快點!”

    “是,婉兒姑娘。”有兩個大漢把昏迷不醒的衛芙清抬著走向不遠處的陡坡。

    雲婉緊蹙著眉,麵色糾結不已索性心一橫背過身來,不忍心再看那處,心裏默默禱告。

    你死了可不要怨我,誰讓你運氣這麽差,我這也是不得已才這麽做的,千萬不要怪我!千萬不要怪我!

    她閉著眼不住祈求,這才覺得心不再那麽不安了,還沒等她睜開眼,耳後隻聽“撲通、撲通”響了好幾聲。

    她正感疑惑的時候,就覺腦後一痛,接著便翻著白眼昏倒在了地上。

    ——

    禪室中,菩提老方丈拿起紫砂壺為江太後和祁淵麵前的茶盞注滿茶湯,一股沁人心神的茶香頓時悠悠彌漫開來。

    翠綠的湯色,一片片精挑的葉片在滾燙的熱水中盡情地舒展著身體,微微而蕩。

    江太後拿起茶盞淺淺地啜了一口,不住點頭,“嗯……真是好茶!大師這裏果然不同於別處,連這普通的一杯茶也是這般味香醇厚,真是難得的好茶!”

    祁淵也嚐了一口,嘴角輕揚笑意,連聲稱讚:“此茶確實不錯,入口微澀,等咽下去之後便覺回味一絲甘香。但朕聞著這茶的氣味清香奇特,倒是從未品過一樣,敢問大師,此茶名喚什麽?產自哪裏?”

    菩提老方丈生就一張慈眉善目的臉龐,聞聽祁淵好奇詢問,他單手誦了聲佛號,這才為其解答。

    “阿彌陀佛!皇上果然好眼力,這茶確實極其難得,乃是貧僧的一位故友相送,至於這茶葉到底是何種原料,貧僧也不曾見過。隻是聽故友說過,這種茶葉本是一種草,它生長在離回江不遠的青行峰上,而且隻能在冬日被雪覆蓋的地方才能找到,貧僧喚它為‘雪草茶’。”

    “真是一個好名字,看來能特別找到這種獨特的草製作茶葉,想必大師的這位故友也是一位不俗的人物。”

    祁淵不由對菩提方丈口中提到的故友充滿了幾分好奇。

    菩提方丈含笑著擺了擺手,“也隻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貧僧與他頗有緣分,故稱他為好友。”

    祁淵但笑不語,繼續品著這極品“雪草茶”。

    “大師,哀家請你幫忙的事可好了?”江太後在旁開口。

    菩提方丈在寬大的僧袍袖中拿出一張折的工整的黃皮紙張,恭敬地遞到江太後手中。

    “貧僧早已算好,太後請過目。”

    江太後信手接來,因保養的好,越發襯得她十指白膩修長,小指上那戴著用七色寶石鑲嵌的黃金護甲,微微擦過紙張,有細小的沙沙聲響。

    將紙張展開,江太後垂眸細細地看了一遍,滿意而笑,“不錯,這次真的有勞大師了。”

    菩提方丈頓時惶恐,馬上誦念佛號:“阿彌陀佛……,貧僧不敢當。”

    祁淵幾不可見地輕挑了一下眉,如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神態變化,他隻是輕聲地將茶盞放下,隨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西文經,翻閱而讀。

    一旁的江太後與菩提方丈又聊起了一些佛經禮法,相互探討著。

    桌案上鎏金銅爐內插著的上好檀香在慢慢燃著,香煙嫋嫋盤旋而上。

    門“吱呀”一聲被人在外推開了,李全弓著身子悄聲地走了進來,侯在江太後身側的王嬤嬤抬頭看到了,馬上用眼神詢問可有什麽事。

    李全偷瞟了一眼江太後,接著衝著王嬤嬤擠了擠眼,張口無聲說著出了大事了!

    兩個人在這邊‘眉來眼去’,祁淵卻把經書放了下來,看向正在那擠眉弄眼的李全,皺了皺眉。

    “李全,有事嗎?”

    這一聲也將江太後的目光拉了過來,李全見已被皇上發現,馬上走了過來,頷首稟告。

    “回稟太後、皇上,剛剛有個小宮女急匆匆地前來,說是衛姑娘在下寺忽然失蹤不見了!”

    “什麽叫忽然不見了?芙清怎麽會到下寺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江太後眼峰一掃,當先厲聲發問。

    李全膝蓋一軟,馬上跪在了地上,“太後息怒!奴才也不知到底是因為什麽!隻是聽那個小宮女說是…是……”

    李全馬上止住了話語,不安地看了一眼祁淵,神色猶豫,祁淵仍舊沉默不語。

    “你要說什麽?但講無妨。”

    “那個小宮女說是瑤柯帶著衛姑娘一起去下寺的。”

    李全說完趕緊低下了頭,不敢再看桌案旁變了臉色的兩個人。

    “又是這個賤婢!她現在在何處?”江太後怒目含威,“啪”的一拍桌案。

    “奴才也不知。”李全被江太後的威嚴氣勢震懾到,回稟的聲音越來越小。

    而祁淵已經站起身來,他看向江太後,說道:“母後在此等候,朕前去下寺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皇上,慢著!”

    江太後向旁一伸手,王嬤嬤馬上將她攙扶了起來,她走到祁淵近前,看著他的眼睛,淡淡道:“哀家跟你一起去。”

    祁淵神色未變,隻道:“也好,但母後還是要注意鳳體才是,不可太過勞累。”

    “哀家沒事,快一起去吧。”

    江太後率先走出禪室,祁淵隻好緊隨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下寺。

    再說瑤柯,她一邊走一邊尋找著,腦袋也沒閑著,細細地梳理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一個人怎麽會在短短的一瞬間消失不見,再如何謹慎小心,也不可能沒有任何蹤跡可循。

    這周圍大大小小的地方,她算都找過了,沒有任何發現。

    會不會……

    她腦中靈光一閃,冒出了一個想法,會不會他們根本就沒有逃走,而是趁機藏匿在寺廟中。

    一旦發現人不見,本能的反應是馬上出去尋找,而那個背後人恰恰利用了這個心理,說不定他趁著人多亂雜的時候,就將衛芙清藏在了寺內的某個角落裏。

    哎呀!瑤柯一拍自己的腦門,暗道自己怎麽如此糊塗,怎麽就沒有想到這點呢?

    她馬上收住腳步,回身大步向回跑去。

    太陽這一落,天黑得很快,原本晴湛的天空,似被不斷滴了墨汁,層層暈染,不到一刻鍾的工夫,便黑濃的化不開了。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寺院內仍舊鬆香味重,即使被這瑟冷的風吹了無數遍,還是沒有將這味道給散去。

    不同的是,原本熱熱鬧鬧前來進香的百姓,仿佛一瞬間從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任何一人的身影。

    這裏顯得空曠而陰森,像是一座荒廢的寺廟,若不是那偌大的香爐中還插著的閃爍著星星火光的數根香,皆會以為今日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有一根香歪斜在那裏,馬上就要掉在地上了,一隻素手輕輕將它拿起,拿在唇前吹了一口氣,附著在上麵的殘灰被吹散,留下一點火光。

    再次吹了幾下,火星越來越大,隻燃到一半的香又開始冒著輕煙,繼續完成它未完的宿命。

    腳下踢到一個東西,那人彎腰將它拾起,拿在手中一看,原來是根普通的蠟燭。

    這裏怎麽會有這個東西?怕是前來進香的百姓不小心遺落的吧。

    將閃爍著星火的殘香對上那根蠟燭的燭芯,不一會兒,蠟燭被點燃了。

    如豆的燭火被從門外吹進來的長風吹得飄忽搖曳,隻照亮了這人周身的一丁點地方。

    前麵就是下寺了,瑤柯由於跑得急喘得十分厲害,無奈隻好停下來。

    她雙手叉著腰,朝四處看了看,荒郊野外下,那被夜幕籠罩下的古樹猶如鬼影一般,瑤柯雖然膽子比較小,眼下這個情況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她大步踏上石階,在經過廟門的時候,隻聽東麵寺院牆外有枯枝被踩斷的聲音,雖然隻響了一聲,而且還很微小,還是被瑤柯聽到了。

    她沒有停下腳步,徑直進了廟門,剛入內,馬上背靠著門躲在了裏麵,側耳傾聽周圍的一切響動。

    院牆根處,有一人匆忙地在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快速將其點燃,正要墊腳將這個火折子扔進院牆內,就聽一人低喝一聲,“你在做什麽?”

    這一聲可把她給嚇壞了,手一哆嗦差點將火折子扔到地上,隻一瞬間,她當機立斷一個抬手,牟足了勁將手中的火折子扔進了院牆內,接著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喂!別跑!給我站住!”

    瑤柯見那個之前一直跟蹤她的鬼祟之人終於現身,馬上追了上去。

    寺廟內的衛芙清被剛剛這清亮的喊聲驚得慌了下神,忙轉身看向門外,卻見一絲火光劃著優美的弧度在牆外飛了進來,與此同時廟門處又現出一個女子身影。

    隻聽那人忽而大喊起來,“小姐!快出來!有危險!”

    隔著有段距離,衛芙清一時間並沒有馬上辨認出廟門處站著的就是焦急趕回來的素銀,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的蠟燭早已脫了手,掉在了地上。

    隻一眨眼,如炸開的絢爛煙火,地麵上迅速躥起了一串火舌,接連燃起的火焰頓時將整個寺廟包圍了起來。

    “啊……”

    衛芙清被這一變故驚到了,她慌忙後退一不小心還撞到了銅爐上,銅爐翻倒,裏麵的殘灰轟然散開彌漫。

    “咳……咳咳……,救命!救命啊!咳咳……”

    衛芙清本就咳疾未愈,這下灰塵吸進了鼻子裏,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素銀嚇得臉都變了色,不顧攔在麵前的火舌,大叫一聲跑了進去,她的裙裳擦過火焰馬上燃燒了起來。

    不過這個小丫頭倒也機靈,一把將自己的外裳給脫了下來,使勁用腳在上麵踩,這才將火給撲滅。

    “小姐!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嗚嗚……,小姐,咱們快出去!”

    素銀扶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衛芙清,不住落淚,她將自己那件殘破的外裳披在了衛芙清的肩上,扶著她便往外走。

    “快來人,馬上將火給撲滅。”

    寺門外,祁淵與江太後也趕來了,祁淵一聲令下,羽林衛馬上出動滅火。

    素銀看到了救星,立即大喊:“皇上、太後娘娘,我們在這裏,快來人救救我家小姐!”

    祁淵這才注意到寺廟內還有人,他向前走了幾步,看到衛芙清主仆二人被羽林衛給救了出來,獨獨不見瑤柯的身影。

    他伸手扶住虛弱不堪的衛芙清,低聲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

    衛芙清氣都喘得十分艱難,望著祁淵幽暗的瞳眸,她勉強扯動嘴角笑了笑,虛弱回答:“淵……不要擔心我,我…我沒事的,隻是被灰嗆到了,咳咳……”

    她再次不適地咳了幾聲,還未等祁淵再開口詢問,便已閉上眼軟軟地昏倒在了祁淵懷裏。

    祁淵將她抱了起來,轉頭問一旁的李全,“此行禦醫可跟來了?”

    李全忙答:“回皇上的話,這次禦醫並沒有隨行。”

    “馬上備好馬車,將衛姑娘送回宮中,請禦醫仔細為她診治,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不可有任何閃失。”

    “是,奴才遵旨。”

    李全揮手叫過幾名羽林衛,在祁淵懷中接過衛芙清,一路小跑著將衛芙清送往馬車。

    素銀見自家小姐被帶走了,也想跟上去,卻被祁淵叫住了,“你等一下。”

    素銀止住腳步,對著祁淵福了一下身,就聽祁淵問道:“朕聽說,瑤柯不是與你家小姐一同來到下寺的嗎?那她現在到何處去了?”

    這話裏語氣看似平靜,但素銀卻覺得這裏麵暗藏冷漠威嚴,讓人不自覺地緊張不已。

    她暗自壓了壓開始慌亂的心緒,恭敬回稟:“回皇上的話,瑤柯姑娘確實是與小姐一同來的,可是後來小姐忽然不見了,她便吩咐奴婢分頭尋找,奴婢將前後左右這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小姐的身影。後來奴婢心想是不是小姐被人趁亂藏在了寺廟中,所以奴婢就趕了回來,遠遠地就看到瑤柯姑娘在寺廟中出來,一個閃身便跑向了一旁的深山中,接下來奴婢就看到四下火起,小姐被困在了裏麵。”

    “哀家所料不錯,果然就是這個賤婢在背後搗鬼,敢在皇家寺院縱火行凶,她真的好大的膽子。馬上叫羽林衛到周圍仔細尋找,一定要把這個奴婢給我抓回來,哀家要親自好好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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