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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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奴婢記錯了!這個傷不是被熱茶燙的……”
秋檀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可是又不知怎麽將這個傷給蒙蔽過去,她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這樣看來,秋檀你的記性真的不是很好。這才是剛發生不久的事,你便已經記不得了。那就更能證明你指控我是縱火之人時,是在故意栽贓誣陷於我的了。”
“不!我沒有!瑤柯,你是在故意用話來引導我,你是故意的!”秋檀極力否認。
“如此看來在下寺故意縱火的人原來是你?”
這回江太後開始喝問起秋檀來,秋檀心裏已經沒了主意。手腳發涼、四肢顫抖,她無助地望了王嬤嬤這邊一眼,卻被王嬤嬤一個瞪眼給嚇得立馬低下頭。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現在連話也開始說得不清楚了,隻怔愣著重複這四個字。
如今她是六神無主,眼神閃爍,手也哆哆嗦嗦地不知該放在哪裏。
她怕江太後不信她的話,趕緊向前跪爬了幾步,大聲辯解:“太後一定要相信奴婢所說的話!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見無人理她,她又看向江太後身側站著的王嬤嬤,似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拚力跪爬過去,一把抓住了王嬤嬤的腳踝。
“王嬤嬤!你救救我!你快向太後求情救救我啊!我還不想死的……王嬤嬤……”
因她剛剛這動作極快,王嬤嬤反應過來的時候,腳踝已經被抓住了,她驚嚇的“哎喲”了一聲,忙俯身不斷用手去撥秋檀的那隻手。
“你這個瘋子!趕快起開!”撥了半天竟紋絲不動,可見秋檀這次是用盡了全力抓住不放。
江太後被這突然的狀況驚了一下,不過也隻一瞬,她便恢複了以往威嚴神態,沉聲道:“來人!還不把這個瘋奴才拉下去!”
侍衛還沒等上前,坐在一側的江霖卻是起身一腳,狠狠踹向秋檀的心口。
他這一腳力道極大,卻見秋檀像是個斷了線的破敗紙鳶飛出好遠,隻覺喉嚨一陣腥甜,一口血就這樣噴了出來。
旁邊站著的小和尚,包括菩提方丈在內,見到這一幕馬上閉眼,單手誦了聲佛號。
秋檀仍不死心,不顧胸口那鑽心的痛楚,還要向這邊爬。
“王…王嬤嬤……,救我……”
王嬤嬤見她已經這個樣子了,還在叫自己,她氣急低聲吼道:“你這個瘋子!你自己犯了錯總叫我做什麽!”
話已出口,察覺到江太後正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王嬤嬤則心虛地低下頭,趕緊閉上了嘴巴。
江霖伸手一指還怔愣地站在旁邊的侍衛,“趕快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奴婢拖下去,別讓這等心思歹毒之人髒了佛門淨地!”
很快,秋檀就像是拖死狗一般被侍衛給拖了下去。
江霖對著江太後微微頷首,恭敬道:“太後,老臣看這個瑤柯婢女真不是個普通的女子,怪不得能幸得皇上如此寵愛,今日一看,此女不但心思細膩通透,似乎還懂得謀略,世間竟有這樣聰穎的女子,老臣算是開了眼界了!”
咦?這個江霖今日是吃錯了什麽藥?沒在一旁落井下石,反倒誇讚起她來!
瑤柯忍不住抬眼看向江霖,心中卻在想,這個人不會又要趁機故意挑事吧!
不等江太後開口,祁淵確是淡然一笑,“母後,這場賭結束了,看來是朕贏了。”
江太後麵色可不怎麽好看,她原意本想趁著此事解決一下瑤柯這個眼中釘,結果這個奴婢憑著自己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將整個事給扭轉了。
一向喜歡身處高位、習慣強勢的江太後這次公然受挫,心中已是十分的不爽快,偏偏江霖今日還一反常態,這下心裏更是氣悶不已了。
“既然此事已明,就不要再深究下去了,夜已深了,皇上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江太後說完向旁邊一伸手,王嬤嬤趕緊扶住,欲要起身離開。
“母後請等一下!”祁淵出聲叫住了她。
江太後不禁皺眉問道:“皇上還有何事?”
祁淵卻轉頭看向此刻還跪在地上的瑤柯,溫聲而語:“既已證明你無罪,還跪著做什麽。”
“是,奴婢謝過皇上。”
瑤柯在地上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跪得久了,雙腿早已麻木,她身子晃了幾晃,繼續正襟站好。
祁淵這才回答江太後,“這件事雖已證實秋檀就是縱火燒下寺之人,可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在下寺塗抹鬆油的人到底是誰?”
此言一出,江太後身子一頓,王嬤嬤神情一僵。
江霖卻是在旁哈哈一笑,“皇上不用擔心,這件事就由老臣去辦好了,不出三日就能將這歹人給揪出來!”
他倒是好大的口氣,這般成竹在胸。
“回稟太後、皇上,奴婢知曉是何人在背後做的這些事!”瑤柯這時突然開口。
江太後等人將視線轉到了她的身上,她本就因自己輸了賭心神不悅,眼下瑤柯又自己不知深淺地撞了上來。
江太後冷聲一哼,道:“既然你早已知道是誰在背後做的這些事,為何剛剛不說?”
瑤柯微低著頭,眼睛一直看著自己身前的那方地磚,平靜回答:“奴婢之所以不說,是因為這件事關乎著一群人的性命,所以奴婢隻能將這件事告訴皇上和太後,不能讓其他人聽去。”
江太後眉梢微挑,卻是沒開口。
瑤柯又道:“還請王嬤嬤到奴婢近前來,奴婢好附耳將這件事告訴她,由她幫著回稟皇上和太後。”
江太後一使眼色,王嬤嬤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過來,雖麵上不情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隻好依照瑤柯的吩咐來。
瑤柯眸底帶著一抹笑意,湊近王嬤嬤的耳朵,輕聲吐字:“煩請王嬤嬤幫忙轉達,要想知道這個背後之人是誰?其實很簡單,隻要花點銀兩詢問一下離南華寺不遠居住的農戶,就能知曉是何人所為的!”
瑤柯話音未落,王嬤嬤詫異地看向她,清楚地看到眼前晶亮剔透的瞳眸上,映著自己錯愕驚懼的老臉。
離得這麽近,瑤柯好像聽到了王嬤嬤正在咬自己的後槽牙,看來她現在是恨透了自己!
直到瑤柯直起身子,笑著說:“王嬤嬤,奴婢將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勞煩嬤嬤一字不落地代為傳達。”
王嬤嬤如夢方醒,忙快步走了回去,將剛剛瑤柯對她所說的話,全部悄聲告訴了江太後和祁淵。
江霖一看沒自己什麽事,雖有點好奇卻興致不大,他靠在椅背上繼續不動聲色地坐著。
江太後聽完似有些疲倦,隻略略點了點頭,“這件事哀家知道了,定會親自指派人去巡查,另外,這次下寺失火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令宮中撥點銀兩過來,盡快將下寺修繕好。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哀家累了。”
江霖覺得這時候自己是時候開口了,馬上進言將修繕下寺這件事給攬了下來。
隨後一群人依次出了東廂,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
待人都走光了,祁淵這才起身,道:“母後早些休息,朕先回去了。”
江太後單手撐額,閉著眼隻低低地“嗯”了一聲,便什麽都沒再說。
祁淵不再多言,轉身步履沉穩地同瑤柯也出了東廂,走了不遠,便回到了下榻之處。
東廂內,王嬤嬤見這屋內隻剩下自己同江太後兩個人,而江太後仍是坐在那裏沒有要上榻休息的意思。
她站在旁邊躊躇了半天,然後走到江太後的麵前,彎腿跪了下去。
“太後,奴婢知錯了!您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江太後這才悠悠地睜開了鳳眸,看了王嬤嬤許久,她竟歎了一息。
“跟在哀家身邊這麽久了,膽子也是越發的大了,竟然私自背著哀家做事,你也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了嗎?”
“太後恕罪!便是借十個膽奴婢也不敢這麽做啊!求太後看在奴婢跟隨服侍您這麽多年,饒了奴婢這次吧!”王嬤嬤邊叩著頭竟語聲哽咽。
“你先起身吧。”江太後似乎不忍看她那老淚縱橫的樣子,擺了下手,示意她起來。
王嬤嬤忙叩頭謝恩,抹了抹眼角的淚,這才站起身來。
“那個瑤柯後來說的,花銀兩買通附近農戶前來上香拜佛的人就是你吧?”
“什麽都瞞不過太後,這件事……確實是奴婢做的。”
“做就做了,結果自己做的事還被人家全部猜到了,弄了這麽大的動靜,還險些傷到芙清。哀家如若不把這調查農戶百姓的事給應承下來,淵兒遲早會查到你頭上,依他那性子恐怕到時候就是哀家都無法保住你。跟在身邊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如此辦事不利?”
江太後說的這話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語氣中雖帶著斥責,可細細聽來,她的這番話卻像是在提點王嬤嬤,指她此事做的過於疏忽莽撞、欠缺考慮。
王嬤嬤提著的心終是放下了,她連連附和著江太後的話,諂媚到了極點。
“太後教訓的是,奴婢下次定當辦的妥當,隻是這次事情做的確實十分周密,沒想到卻被瑤柯這丫頭給識破了,看來這個奴婢真的很不簡單。”
江太後沒有出聲打斷她說的話,對於王嬤嬤口中所說的‘下次’算是直接默許了。
“好了,這都折騰了這麽長時間了,扶哀家上榻休息。”
江太後是真的乏了,由王嬤嬤伺候著簡單洗漱了一下,便熄燈就寢了。
這邊江霖出了東廂不久,轉身便要回自己的住處,這時,有個羽林衛上前叫住了他。
“丞相大人請留步,屬下有事回稟。”
江霖止住了步子,皺眉問:“什麽事?”
侍衛抱拳回道:“回稟大人,所有派出去尋找瑤柯的羽林衛在撤回來的時候,沿途抓到了一個行蹤詭秘的女子,這個人身邊還帶著幾個魁梧大漢。一群人在鬆林深處形跡可疑,所以屬下便將她給抓了回來。”
“這個女人在哪?你帶路,我去看看。”
侍衛聽令便帶著江霖來到下寺的樹林旁,遠遠地就看到這裏排站著許多羽林衛,而一身豔麗綢裳的女子正跪在前麵,嘴裏還被堵了一塊布嗚嗚地叫個不停。
她的身後確實跟著幾個魁梧大漢,同樣地跪在地上,立於淒冷的夜風中。
待看清那名女子的麵容,江霖立馬變了臉色,幸好是在夜裏,旁人不曾察覺到他的變化。
雲婉跪在這冷風中瑟瑟而抖,新做的上好裙裳遍布褶皺,髒亂不已,頭上也是釵鬟盡散。
本來她在胭脂樓待得好好的,偏巧今日實在無趣便想出來走走,來到街上看到有不少人都在往南華寺而來,她也為此起了幾分興致。
來到這裏後,冤家路窄地碰上了昔日所恨之人,打算趁此機會好一解心頭之氣,哪知自己的手下又抓錯了人。
最後又不知被什麽人敲暈在地,等醒來後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被一群侍衛當作賊人給十分粗魯地抓了來。
這一路上她拚命解釋自己不是歹人,隻是前來上香拜佛的普通平民,奈何那些侍衛理都不理她,最後實在忍受不了她的聒噪,找了一塊布就將她的嘴給堵了起來。
這下徹底安靜了!
雲婉掙紮了幾次,全然沒用,終是氣力使盡了!乖乖地閉上了嘴,心裏不住地咒罵。
也不知自己今天是倒了幾輩子的黴!接二連三地不順當,早知如此,今日就不應該出來!現如今後悔也遲了。
她一抬頭便看到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向這邊走來,頓時喜上眉梢,嘴裏又開始嗚嗚叫了起來。
身旁的侍衛馬上喝道:“別亂動!老實點!”說著上前就推了她一把,完全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江霖在看到雲婉時停在了原地沒有再向前,他在心裏暗叫倒黴,生怕自己上前這雲婉一激動,將他們兩人的關係給說出來,那就麻煩了。
畢竟現在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領路的侍衛向前走著,聽到後麵沒了腳步聲忙回頭,看到江霖站在那裏不打算走了。
他回身詢問:“大人,就是前麵那個女子!您看這人該當如何處置?”
江霖假裝沉了語氣,“我當是什麽人呢?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嗎?她能掀起什麽風浪!太後已經吩咐此事已了,旁人不可再深究下去,趕快把人給放了。”
侍衛見江霖神色不悅,馬上點頭稱是,一直等著江霖轉身離開,他才來到雲婉這邊。
“丞相大人說了,把這幾個人都放了。”
得了令,有人上前將捆綁雲婉等人的繩索解開,接著把堵在她嘴裏的布給扯掉。
有一人還說:“趕緊回家去吧,無事不要在這邊閑晃,下次也許就沒這等好運了。”
所有的羽林衛都撤走了,雲婉馬上用手捂住剛剛被人推過的肩膀,一想到江霖看到自己後,竟然沒有過來救她,她恨恨地抿著朱唇,冷哼著跺了一下腳。
有一大漢討好地上前,“婉兒姑娘,你沒事吧?”
雲婉則是斜瞪了他一眼,沒給好臉色,低聲嘟囔:“要你管,你們這一群廢物!什麽事都辦不好,還不趕緊隨我回去!”
這幾個人都知雲婉的脾氣,誰都不敢出聲,前後簇擁著雲婉走了。
月下窗前,有兩人的影子映在了窗欞紙上,相對而坐。
屋內,祁淵執起瑤柯的一隻手細細地查看著,那如青蔥般的玉手上有兩個手指的指甲蓋斷了一半,上麵血跡斑斑,慘不忍睹。
祁淵歎了一聲,輕聲問她:“又受傷了,還疼嗎?”
瑤柯這次像是個乖寶寶,安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對麵的祁淵眉心漸漸地擰成了一把鎖。
她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看來以後要將你鎖在身邊,哪都不能讓你去了。”
祁淵似乎是在自我譴責,手下不停,將隨身攜帶的傷藥都拿了出來,他現在倒是成了一個行走的藥箱子了。
瑤柯抿唇想笑,可當那藥粉碰到傷口的時候,她疼得發出“嘶”的一聲,下意識地就想抽回手。
“別動,這個傷口必須處理好,不然會發炎的。”祁淵馬上製止了她,動作嫻熟地繼續上藥。
瑤柯很聽話地不動了,看著祁淵幫她把傷口一個個處理好,包紮了起來,她終於開了口。
“祁淵,衛姑娘現在沒事吧?”
當時隻聽祁淵說已經找到她了,卻不知她情況怎麽樣,回想那竄天而起的大火,瑤柯都有些後怕地縮了縮脖子。
今日不止是她險遭迫害,衛芙清也沒好到哪去,隻是那背後之人明明就是衝著她來的,怎麽衛芙清也跟著遭殃了呢?這其中又有什麽她所不知道呢?
“她沒事,就是受到驚嚇暈了過去而已,已經送回宮交給太醫診治了。”
祁淵把所有的藥瓶收好,這才抬頭看向了她。
燈下的女子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裏麵似盛滿了一汪清泉,濃密修長的睫羽不時眨動一下,卻是一臉無辜。
誰又能將此時的她同剛剛在那裏自信辯駁的女子看成是一個人呢?今日的她,讓他都覺得意外驚豔。
(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