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善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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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起嘴角,伸手撫向她的鬢發,那獨屬於他的氣息撲麵而來。
瑤柯不躲不閃,格外溫順,卻聽祁淵嗓音溫柔、透著幾分欣慰,“我的阿柯長大了!也比以前聰明了!”
這是什麽話?她本來就很聰明,隻是今日才表現的明顯些而已。
瑤柯不滿地皺了一下鼻子,抬手就想把那隻手給拍掉,卻被那人一把握住了。
“別亂動,小心傷口。”
他倒是比她這個受傷的人還要操心。
見動手不行,她隻好動嘴,“皇上真的太小瞧人了,我一直都很聰明的好不好,隻是以前比較低調而已。”
現在這個小女子膽子也是越發的大了,時不時地就會炸毛一次。
祁淵柔了目光,卻是附和著她道:“對,對!是朕不識明珠,一直將她當作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是朕的過錯。”
瑤柯確是大度地擺了擺手,豪氣道:“看你態度不錯,那我今日就原諒你了。”
說完還抿唇忍著笑,麵上透著幾分小得意。
祁淵淡笑而不語,默許著她的小調皮。
她低下頭,十分隨意地將那男人的手掌給攤平。用她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一截一截地比量著指腹的長度,玩得很是開心。
這個男人的手煞是好看,手指骨不似尋常男子那般粗大,他的手是既白皙還修長,連她身為一個小女子都要忍不住嫉妒了一下。
她反複地樂此不疲地撫摸著那掌心的紋路,卻是忍不住問道:“不過,剛剛在東廂讓我意外的就是,你是怎麽知道我還有話沒有說完的?”
在東廂內,證實了秋檀就是縱火人後,這場戲本該散場了。
如果不是祁淵突然又將另一個問題給提了出來,她也沒有這個機會警示一下這個背後人,當然也沒有現在這般舒暢的好心情了。
這回倒是輪到祁淵稍稍得意地揚了一下眉,手心裏總是傳來麻癢的感覺,他馬上製止住了這隻不安分的小手,將她輕輕一帶,便將這個小女子攬了過來。
瑤柯順勢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微微側頭鼻子便能蹭到那熏過龍涎香的袍袖,味道竟是十分好聞。
祁淵抬手有一下無一下地撫著她的發,淡淡回答:“秋檀總是有意無意地偷偷把目光放到王嬤嬤身上,任是誰都會猜想到這其中定有緣故,見你那般自信滿滿,便隨手給了你一個表現的機會。不過,這最後的巧妙警示,我很喜歡。”
瑤柯對他這前半句話可不是很認同,如果誰都能看穿這場局,那這天底下怕是就沒有蠢人了,他可真是高看了旁人。
“就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你,我知曉就算我有十足的證據若想扳倒王嬤嬤,也是不容易的。她跟在太後身邊那麽多年,一直都是太後的心腹,無論如何,太後都會保全她的。所以即便知道是她所為,也無可奈何。不過,就這樣輕易放過了她,我心裏總是不甘,於是就想了這麽個主意。”
其實讓她這麽快明白事情真相的,應該歸功於那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的提醒,起初她隻當這是孩子的天真童言。
可後來當她猜到這寺廟內暗藏的玄機時,再回想到孩子的那番話,才知這裏麵藏有許多信息。
南華山附近一帶有許多的村落,在這裏世世代代居住的農戶百姓,自然對這鬆油不陌生。
而且葉兒的奶奶已經這麽大的年歲了,她的閱曆更是資深的很,所以她來到南華寺就知曉這寺廟裏麵不安全,全都塗抹了鬆油。
這要是一個不小心丟個火種,那可就是要命的事了!所以這位老婦人才叮囑了葉兒那麽一番話。
世事就是這麽奇妙,如果她沒碰到這個孩子,那麽她就不會提前知曉這裏麵的緣故,更不會利用這份先知來除掉秋檀。
現在看來秋檀隻是王嬤嬤手上的一枚棋子,這棋子費了,對於王嬤嬤這個掌棋人而言,根本就無關痛癢,因為她還可以再選一個。
可是對於瑤柯來講,這口氣不能就這麽咽下,她雖不害人,卻也不能總叫人這樣欺負。
所以她既奈何不得王嬤嬤,也不能讓她過得太舒坦,總要膈應她一下。
花銀兩買通百姓上寺來進香,其實這都是她猜的,可當她附耳將這個猜測告訴王嬤嬤的時候,從王嬤嬤聽後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她猜對了。
這樣也好,她就不用擔心王嬤嬤氣急暗下殺手,那些農戶百姓也免遭禍害了。
因為這件事隻有四個人知曉,稍有變故傳出,馬上就能查出是誰做的,王嬤嬤自然不會傻到自毀前程。
這種被人揪住小辮子的事,想想也覺得不好受吧!
瑤柯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心卻覺得沉沉的,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上麵,窒悶著難受。
感覺懷裏的人兒半天都沒有動,祁淵撫發的手停了下來,心想難道這個小女子又睡著了?
他微俯下身,側頭看向女子的臉,卻見女子一眨不眨地出神望著某一處,神思早就魂遊到了天外。
祁淵目光微凝,輕喚了聲:“阿柯?”
瑤柯在怔愣中回神,在觸及到祁淵探索的目光時,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稍稍動了下身子,不好意思道:“我剛走了下神……”
祁淵直起身子,沒再追問,隻說:“累了吧,快上榻休息吧。”
他收回了手臂,起身走向了床榻。瑤柯隻覺包圍在自己身上的那份溫暖倏然消失,馬上就有蝕骨的冷意趁勢要侵入她的身體。
她突然害怕了起來,急聲喚道:“祁淵——”
祁淵止步轉身,她卻站起一下子衝過去用雙臂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低聲喃喃:“讓我抱一下,就一下。”
祁淵身子微僵,詫異了那麽一瞬,然後伸手緩緩摟住女子,輕聲而問:“怎麽了?”
瑤柯鬆開了手,抬頭看向他卻是展顏一笑,“沒什麽,隻是忽然間有點患得患失了。好了,我也要去休息了。”
她故作輕鬆地衝著祁淵揮了揮手,邁步就想回自己的床榻,卻聽祁淵開口說:“阿柯,等一下。”
“嗯?”瑤柯疑惑看向了他,“怎麽了?”
這次倒換成她來問了,祁淵沒有回答她,隻是伸手愛憐般地輕撫著她的麵頰,那般小心、溫柔。
瑤柯仰頭望著他眸子裏的寵溺,眼見著祁淵慢慢低下了頭,那溫熱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她心中已知他想做什麽了,下意識地輕閉上了眼睛。
不料唇上並沒有傳來溫軟的觸感,她剛要睜眼,便覺身子一輕,那突來的失重感令她驚愕睜眸,伸手就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襟領口。
心跳滯停了一瞬,然後便咚咚地跳個不停,她微張著嘴,急促的喘息聲尤為清晰。
祁淵的衣襟已被她不自覺的用力給扯得淩亂,他低頭看了一眼,嘴角隻向上微勾,便露出一個十足魅惑的笑容。
瑤柯從沒有想到,祁淵也會有這蠱惑人心的一麵,這樣的他太過陌生,卻也太過誘惑。
祁淵抱著她轉了個身,便向自己的榻上走去,瑤柯在悸動中回神,緊張開口:“祁淵——”
腳步並沒有因她的出聲而停下,她的身子被放在了榻上,祁淵俯身下來,卻用單臂撐著,並沒有壓在她身上。
瑤柯全身緊繃著,眼前淩亂微敞的領口,依稀可以看到那抹堅實肌膚。
她趕緊收回目光,不再亂看,卻在這時不受控製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祁淵緩緩漾開微笑,望著身下的女子雙頰嫣紅,眼睛都不敢亂眨,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
他伸手撥開她額間的亂發,手指濕膩,這才覺原來她已出了一頭的熱汗。
男子微微笑著替她將額上的汗拭掉,低聲啟唇:“阿柯,你在想什麽呢?別忘了,這裏可是佛門淨地……”
瑤柯聞聽麵上微窘卻還是不服氣地噘起了嘴,也不管自己此刻的大紅臉,憤聲嘟囔:“祁淵,我才發現你也是個壞蛋。”
果然,天下間的男子都一樣!
祁淵好像就喜歡她現在這個炸毛的小模樣,低頭湊近在她噘起的紅唇上輕啄一下,身下的女子頓時沒了小脾氣。
似乎一下有點意猶未盡,祁淵再次覆上唇去,不過這次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淺淺而吻。
瑤柯心裏在想:快躲開呀!不能讓他這麽得逞!
可是身體卻很老實,完全沒有聽到她的內心掙紮,她索性眼一閉,沉浸在了這個令她意亂情迷的淺吻中。
既然躲不開,不想躲,那就徹底沉淪吧!
她竟然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頸,那隻受傷的手不斷在他後頸的肌膚上摩挲輕撫,全然忘記了疼痛。
兩個人本是淺淺而吻,可是在不知不覺間便加深了力道,彼此唇齒反複輾轉摩擦,二人的呼吸由輕而重。
祁淵率先在情迷中睜眼,他的睫毛很長,在睜開的那一刹那掃過瑤柯的臉頰,瑤柯也在其中抽離了出來。
她迷蒙地看著他,看著他瞳孔中那個如同煮熟的大蝦一樣的自己。
祁淵離開了她的唇,隻是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而語:“阿柯,佛門淨地,不能忘情。”
什麽?明明是他先撩的自己,這時候他怎麽倒像是個無辜被害的良家男!
瑤柯眉心微蹙,不滿地皺了一下鼻子,剛想反駁他這顛倒是非的話,而那男人卻是徑直坐起了身子,離榻來到燈旁,一口將燭火吹熄了。
屋子內陷入一片昏暗,隻餘下那被月華照得發亮的窗欞紙。
瑤柯忙坐了起來,剛要下榻,卻被祁淵按住了肩膀,他低斥:“別動,今夜你就在這個榻上睡。”
這幾乎是他少有的霸道,隻是這並沒有震懾到瑤柯,相反她卻因此話無奈笑出了聲,反問道:“為什麽?給我個理由。”
“因為你的手受傷了。”
這是什麽理由?
瑤柯抿著唇,看著他靜待不動,祁淵卻是無奈一歎,軟下口吻:“我也忽然間有些患得患失了,所以決定了,以後一定要與你同床而臥,相擁而眠。”
他這話裏語氣明明肉麻的很,可不知為什麽瑤柯卻在一瞬間心疼了下,接著就有種暖意在心中團團圍繞,那是他給她的獨有安全感。
她卸下所有心防,重新躺了回去,伸手一拍床榻,霸氣道:“上來吧。”
祁淵看著她的樣子淡淡而笑,先是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隻著了件月白中衣,他上了榻伸手欲解瑤柯腰間的絲帶。
瑤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的動作,戒備問道:“做什麽?”
暗夜中的祁淵卻是把眉一挑,無辜說道:“又不是沒脫過,你怕什麽,而且和衣而臥這樣是休息不好的。”
瑤柯馬上想起了回到隱都的那一晚,至今都不知她當時的嫩粉色中衣到底是誰幫著換上去的,可是聽他如此說,她自己又覺得十分有道理。
“哦,我自己來吧。”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認同他所說的話,坐起身三下五下地脫掉了自己的衣裳,也隻留下一身中衣,快速地扯過錦被將自己的身子包裹了起來。
等躺下的那一刻,瑤柯心中覺得自己好像中了祁淵的毒了,怎麽能這般輕易地答應了他的這個要求。
她暗自在心裏鄙視此刻的自己,這般沒原則,這般為男色所動,真真是羞死個人!
可當祁淵也進了錦被中躺下,伸手攬過她的身子時,她在心裏又在想:不就是同榻而眠嗎?也不做什麽,矯情個什麽勁!
祁淵自然不知她內心所想的這些小九九,靜靜地擁著她,剛剛那一瞬間的燥熱已然褪去,他嘴角含笑,再次摟緊了懷中的人。
怎麽辦?怎麽辦?
蜷縮在祁淵懷裏的瑤柯,隻覺得聞到他身上散發的淡淡體香都令她麵紅耳赤,再這樣下去,她又如何能睡著?
微微動了動身子,她試著轉了過去,背對著祁淵,這下子比剛剛好多了,她輕輕籲了一口氣。
背後的人呼吸淺淺,腰間搭著的那隻手仍舊不動,就在她以為祁淵已經睡著的時候,那隻手慢慢地環緊了她,同時覆上她未受傷的那隻手,緩緩張開,與她十指相扣。
隻這一個平凡的動作,卻莫名地令她濕了眼眶。
那雙瞳眸水汽氤氳,似斂入了一池月華,她輕輕眨動著眼睛,卻在暗夜中無聲地笑了,更是用力地握緊了與她十指交纏的那隻大手。
今夜發生了太多變故,雖然把秋檀這個一直隱在暗處的毒牙拔掉了,同時也給了王嬤嬤一個漂亮的警示。
看似一切都結束了,但瑤柯卻清楚這些根本就隻是表象,內裏如何,誰又能知?
背後指使的人是王嬤嬤,那王嬤嬤背後操縱的人呢?是不是江太後?
自打她初次入宮,與江太後的第一次碰麵開始,江太後便視她如仇敵,每次看著她的眼神都暗含刀鋒。
她始終不明白自己究竟與她有著什麽深仇大恨,令她對自己這般深惡痛絕,如此千方百計地算計著自己,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
難道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與江太後有著什麽宿怨瓜葛?
瑤柯在心裏暗暗地發誓,一定要將這件事弄清楚,不然的話,像今天這樣的事,仍會不定期地上演。
她躲得了一次,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她又是否能躲過?
這些事她心裏明白,睿智如祁淵,他又豈會不知這些?
江太後與祁淵的關係本就微妙,她不能再因為自己而令祁淵為難。
兩個人都心如明鏡,卻彼此不說破,這就是獨屬於他們的默契。
瑤柯睜著大大的眼睛,出神地想著,卻聽背後傳來一聲低喃:“阿柯……”
她不假思索地馬上回道:“嗯,怎麽了?”
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動靜傳來,瑤柯豎起耳朵聽著,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們……私奔吧……”
這後半句話可著實令瑤柯震驚不小,她試圖轉過身子問一問祁淵,這句話是指什麽意思?
但又一想,這八成是他夢囈所言,還是不要驚動了他才好。
可憐瑤柯這回是徹底沒了睡意,也不知她睜著眼睛眨巴了多久,最後才進入了夢鄉。
都城皇宮閬苑。
素銀伸手接過張太醫所開的方子,仍是不放心地問了句:“太醫,我家小姐真的沒事了嗎?”
張太醫年過五旬,胡須花白,已是太醫館的老師傅了。
他提著藥箱,看著素銀一臉焦急的神情,點了點頭,道“已經無礙了,照著這個方子吃上一副就可以了,姑娘不必擔心。”
素銀這才笑逐顏開,親自送張太醫出了閬苑,等返回時又將殿內所有的內侍宮女給譴退了出去。
來到榻前,瞧見衛芙清已經睜開眼醒轉了過來,她馬上快步上前,激動喊道:“小姐,你醒了!”
衛芙清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眼珠不錯地看著帳頂,她此刻這個樣子可把素銀嚇壞了。
“小姐,你怎麽了?小姐!”
素銀抓著她的手不住地輕喚,淚光閃閃,急的就要哭出來了。
(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