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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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燭火暗淡,梁有成和衣而臥,環摟著第十八房小妾,低聲哄著:“寶貝,別怕別怕,等這陣風聲緩緩,我們就趁機離開此處。眼下這個情況,我是連大門都不敢出哪!”

    這個小妾也不過十六、七歲,低低嚶泣著,不聽這話還好一聽之後哭得更厲害了。

    “寶貝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的心也要跟著哭化了……”

    使勁地討好輕哄,順勢還對著女子的嬌嫩臉蛋“吧唧”了一口,惹得女子一陣嬌羞。

    點手一指他的腦門,“就會哄人開心,下次可不理你了!”

    梁有成一把抓住她的青蔥細指,嘿嘿一笑,滿臉哈巴狗的模樣,一看就是一個怕女人的主。

    “大人,可府門外總是有那些刁民守著,我們一出去,還不得被他們給亂棍打死呀!”

    “呸呸呸!不要說這些喪氣話,明日後半夜等那些人都熟睡之後,我們就由那些高手保護著趕快逃跑。”

    “可是那些高手都已撤了,就留下這麽幾個人能成嗎?”

    聽了這話,梁有成也是一陣氣悶,這本來還有許多高人在此保護他,可是沒過多久,那些高人就一一消失不見了。雖然前陣子喝退過幾次刁民,他們也嚐到了苦頭,沒敢再來聚眾鬧事,但他這心裏仍是沒底兒。

    連晚上睡覺都得穿著衣服,眼睛也隻敢閉一半,就怕有個意外發生好順便跑路。照這樣長此以往的下去,他估計他都能瘋了不可。

    無助地歎了一息,“唉……,這些高人也不能全部倚靠,不到最後,誰知這些人是來幫你的還是來害你的?”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一腳給大力踹開了。

    梁有成身子一震,作勢就要起來,扭頭向房門處一看,隻覺眼前一花,接著脖頸上一陣寒涼。

    一把白森森的匕首緊貼著頸部肌膚,那絲絲涼氣嚇得他動作一僵,不由瑟瑟發抖起來。

    身旁的小妾正要叫喊出聲,被人快速出手給點暈了過去。

    “有…有話…好說,千萬別……別殺我!”梁有成語調哆嗦輕顫,十分沒骨氣的開始求饒。

    君卜悠然地走了過來,瞧他那個慫樣,笑道:“原來你就是那鼎鼎大名的梁知府啊!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不過依我看來,你這想跑路怕是成不了嘍!”

    這寢房密語還是被人給聽了去,梁有成的整張臉嚇成了豬肝色,還抽搭著哭了起來。

    “高人饒命!我這也是沒法子了,剛剛那話也隻是說來哄女人的,不作數的!對了,如果你們隻是想要銀兩,我這裏有,想要多少都可以給你們!”

    他還挺會為自己辯解的,完全把刀硯二人當成了普通的盜匪,打算用銀兩給打發了。不過他這一番話倒是透露出,這人上任的這些年可真不知貪了百姓多少錢!

    刀硯完全不理會他,又將匕首遞進了幾分,冷聲道:“梁大人,趕快下來跟我們出去一趟吧。”

    眼見賄賂不成,梁有成這心裏叫苦不迭,但是現在被人給脅迫著,又不能反抗,隻得乖乖就範。

    兩個人架著他出了屋子,向府門處走去。

    這邊雙方還在打著,祁縝與漪月聯手一起解決了兩大高手,還剩四個與之周旋。

    這些人身手不錯,而且配合相當默契,一時半會還真的拿不下。

    漪月體力逐漸不支,勉強再與人過了幾招,速度一慢,被人一掌給打了個正著。直接向前跑了數米。馬上就要撞到石牆上了,腰上突然一緊,被人給帶了起來。

    她胸口一痛,嘴裏瞬間湧上了血腥之氣,這冰涼帶著幾絲暖意的環抱令她心頭一跳,欣喜抬眸去看身側那人的麵容。

    暗含殺氣的淩冽之眸,和微微下壓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現在是有多麽的憤怒。

    將她帶到瑤柯等人的身邊,低聲囑咐了句:“你不用上了,我來就可以。”

    雖是極其簡短的一句話,卻帶著濃濃的保護之意,漪月早已忘卻了身上的痛楚,心裏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這是這麽多日子以來,祁縝對她講的第一句話!

    她還未來得及點頭,祁縝已經閃身而去,重新與四大高手戰在了一處,她的高興神情瞬間變成了擔憂之色,提著一顆心在旁繼續觀戰。

    又打了幾個回合,祁縝也有些招架不住,四大高手一見他略顯疲態,馬上尋著一處破綻就要打向祁縝。

    “都給我住手!”

    渾厚的一聲喊,眾人移目望去,正見從府門裏邊走出來一個矮小的胖子。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幾個高手家丁,腳下不停地走了過來。

    那四個人聞聲也是止步收招,並沒有多說什麽,彼此對望了一眼,竟然一聲不吭地向後退去,直接就這麽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包圍中!

    君卜看著奇怪,馬上問梁有成:“哎!那幾個人到底是不是你的手下,怎麽看樣子有點不像呢!”

    梁有成被問的麵色尷尬不已,要說起這些個保護他的高手,他還真的分不清到底誰好誰壞。

    可是眼下他沒有選擇的餘地,抬眼打量了下旁邊,看到祁淵一行人心裏也是一陣的疑惑,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他怯懦出聲:“你你們是……”

    李全在祁淵的眼神示意下,直接就走到梁有成麵前,陰惻惻地哼了聲,“梁知府,你可看清了這個是什麽?”

    說著一攤手,梁有成湊近一瞧,頓時嚇得瞪大了眼,膝蓋一軟直接就匍匐在了地上。

    九龍玉!那可是皇上的禦用之物!難道是——皇上親自來了!

    “卑卑……職,見……見過皇上……”

    這一過於驚嚇,隻覺襠下一陣濕熱,君卜見之立馬掩了鼻子,十分嫌棄地皺著眉遠遠地躲到了瑤柯的身邊。

    祁淵舉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狼狽不堪的梁有成,沉聲道:“梁有成,如今滄州城裏災民成群,你身為一個地方知府卻躲在府邸中自保其身,這是為何?”

    “回皇上的話,卑職沒有,剛剛那幾個高手你們也應該看到了,就是他們把我囚禁在此,不讓我出去!皇上要相信卑職的話啊!”

    一方麵他是在為自己找了個逃避罪責的借口,另一方麵他的的確確是被那些高人關在此處的,限製了人生自由,雖過得極其自在,但被人操縱在掌心的滋味確實不怎麽好受。

    “你倒是挺會耍滑舌的,那好,先進你的府邸再說此事。”

    祁淵不再理會他,一行人先後走進了府裏,來到花廳落座,梁有成忙使眼色給候著的小奴婢,不大一會的功夫,小奴婢就端著香噴噴的茶奉送了上來。

    梁有成不敢有其他心思,規規矩矩地重新跪在了地上,靜等著祁淵的問話。

    淺淺飲了口熱茶,驅散了身上的寒意,祁淵放下茶盞,把目光放到了梁有成的身上。

    淡淡啟唇:“朕問你,這滄州城現今的狀況已持續多久了?”

    梁有成不敢有所欺瞞,如實道:“回皇上的話,已……已有兩月有餘……”

    祁淵的目光寸寸冷了下來,沉聲問:“你身為地方的父母官,怎可任由自己的子民飽受饑餓之苦!滄州乃這帶糧食總倉,為何不開倉放糧,減緩災情?”

    他這淩厲暗責的語氣,字字敲擊在梁有成的心上,梁有成嚇得是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回皇上的話,剛開始的時候,卑職確實有設粥棚救濟災民,可是後來糧食不夠了,就隻好取消了……”

    他越說底氣越不足,羞愧地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哦?為何突然就不夠了?是不是你一開始就是假濟做做樣子而已,實則是把糧食的價碼調高,賣給了別處的有錢人吧!”

    一語戳破他試圖偽裝的假象,嚇得梁有成倉皇地趕緊叩頭,不住大喊:“皇上恕罪!卑職是冤枉的!卑職真的是冤枉的!”

    忽然,他眼光一亮,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的稻草,抬頭看向祁淵,急切說道:“皇上!這糧食總倉之所以不夠,是因為有人脅迫卑職,將糧食全都給買了去!”

    怕祁淵不相信他說的話,他又補充了句,“就剛剛那些高手也是那個買糧食的人所指派的,明麵上說是來保護卑職的安危,實則是來將卑職軟禁在府邸,任由匪盜進城,糟踐欺淩百姓!”

    祁淵心思一沉,剛剛他就覺得那幾個高手所使的招式似曾見過,這細一想來,不正是岐風山襲刺他的那夥人嗎?

    隻是沒見到那個領頭的黑巾蒙麵人,梁有成話裏所說的買走糧食的人,難道就是他?

    壓下心中疑惑,他繼續問:“那你可知那個人是誰?”

    原想著能從梁有成這裏探知到那些神秘人的底細,可是梁有成也隻是茫然地搖了搖頭,說:“卑職也不清楚,他們隻留下了一箱子的黃金,不管卑職同不同意,就命人開啟了糧倉,把所有的糧食全都給運走了。”

    “那這件事是發生在什麽時候的?”

    “就在六日前,卑職記得很清楚。”

    祁淵皺眉凝思,祁縝卻在一旁開了口,“皇兄,眼下應解燃眉之急。明日一早,我會親自駕車去附近的城鎮收買些糧食,好先救濟城中之人。然後皇兄再修書回京,派遣個信得過的人在那邊征集糧食運載過來,雙方一起行動,便會事半功倍很多。”

    看來也隻能先這麽做了,按下剛剛那事不提,祁淵淡淡瞥了一眼梁有成,說道:“梁大人,這玩忽職守的罪責,朕不能輕易饒恕。”

    梁有成心下暗道完了,身子又開始哆嗦了起來。但聽祁淵話鋒一轉,“這次救濟災民,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表現的好,也許能將功補過。”

    既然皇上給了他一線生機,他又豈會不伸手抓住,忙不迭地使勁磕頭,直道:“謝皇上不殺之恩!卑職一定盡心辦好此事,定不辜負皇上的厚望!”

    ——

    翌日,風輕雲淡,暖陽如舊。

    偌大的教武場上,由各職將領帶著士兵在此操練。

    武場一角,有一人身著短衣襟,利落打扮,手持一杆長槍,舞的上下翻飛。

    雖年歲已大,但看那架勢仍有當年虎狼風威,舞了幾下,就流了滿頭的熱汗,他喘息著將長槍遞給身旁的侍衛。

    拿過方巾隨意地抹了一把汗,哈哈而笑:“不行嘍!這身子骨已不複當年了!人不服老可不行,被這都城中的脂粉安泰侵染多年,這精氣神一解,想再提起就不是那麽容易了!成練,你看本將耍的這幾招可還行?”

    成練隨著他的步子慢慢向帳內走著,聞聽也隻是淡淡道:“大人風采依舊,怎可輕易服這歲月。”

    “嗯,你這小子也越來越會說話了。這句話,我可是愛聽,哈哈……”

    江霖大笑著拍了拍成練的肩頭,隨手將披風披在了身上,轉頭看了看仍在不斷練習的士兵,無限感慨:“當年我在龍風營的時候,也隻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小兵,第一次衝上戰場就有著不怕死的膽氣,英勇殺敵,衛我國土。就是要讓那別國的小兒匍匐在地,仰視著我金雍世世代代!”

    談起當年的親身過往,江霖好像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話也不自覺地多了很多。

    “那時,整日在死人堆裏睡覺,餓了就啃一口被血浸透的幹糧,渴得時候甚至還喝過馬尿,雖艱苦卻苦中有樂……”

    他深斂了眸中的那抹亮光,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成練,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試圖推翻這祁姓王朝嗎?”

    他竟然問成練這樣的敏感問題,成練不解,隻是回答:“大人的心思,恕屬下不敢妄加揣測。”

    “嗬……”江霖譏誚地掀了掀嘴角,似嘲諷道:“論說這江山還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舍命給打下來的,憑什麽就由他祁氏來做這皇帝?況且這個祁橫還是個隻沉迷於女色的昏庸之人,這朝政大事全都如兒戲一般,交給了一個後宮女子來把持。敵國來犯時,這金雍已是一片糟亂,我隻恨我不是當年那個龍風營的毛頭小子了,如若我還年輕,他區區北狄怎能輕易入關,禍我金雍子民!”

    他竟然直呼先帝的名諱,可見江霖這謀反的心思已經成了定局,不可逆轉。

    “身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就該遭到底下不滿之人的反抗。”

    看似在為自己的謀逆之舉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可事實上真的就如他所說的一樣,先帝祁橫雖不至於昏庸如此,但對這朝政大事確實疏於懶怠,並不多加管理。

    臨到最後,他的死還給了敵國一個契機,故意威脅來犯,結果無奈還賠進了一個公主。

    江霖說到這,已是狠狠地歎了口氣,似不願再繼續講下去了。

    掀開帳簾,從裏麵馬上就飄過來一陣香風,伴隨著女子的嬌媚聲音,江霖不用看就自然地摟上了懷中的人。

    成練低眉頷首,似沒有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自打這個長相十足媚豔的女子跟著來到這龍風營之後,他對於那夜在江霖手上看到的胭脂印子也就心中了然了。

    恭聲說了句:“如若無事,屬下就先下去了。”

    江霖隨意地擺了擺手,允了他的話,見成練已經出了帳,雲婉在江霖的懷裏伸著脖子向後看了看。

    一噘小嘴,不滿嘀咕:“大人,這個人怎麽總是這麽不近人情,真夠討厭的。”

    每次成練見到她,也不言語隻是微微頷首算作恭敬,她自然是不滿這樣對待的,所以心中對他頗有微辭。

    江霖環摟著雲婉,坐在了高榻上,捏了捏她細軟的腰肢,笑道:“你這張小嘴可不要亂講,這個人對於我來說可是有大用處的,以後不許在人家背後說壞話了!”

    雲婉立馬不高興了,作勢推了推江霖,怨聲道:“就知道大人最喜歡的人不是婉兒,而是成練那個木人。”

    江霖被她的樣子給逗笑了,一把給摟了過來,在那張朱唇上輕啄了下,連聲輕哄:“好了,婉兒不是最懂我的心嗎?我對你如何,你還不知道嗎?”

    雲婉臉上繃不住了,立馬咯咯地笑了起來,嬌嗔地埋在江霖的懷中,不住的撒嬌,惹得江霖一陣朗聲大笑。

    恰在此時,大帳外響起了成練的聲音。

    “大人,現在外麵來了一人想要求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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