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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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陌生的環境之中,瑤柯一直都是心慌的。
她左右看了看,四下裏什麽人都沒有,這裏是哪裏她又不清楚。
眼下隻能先順著驛道往前走,看看能不能碰到什麽好心人相助了。
在她被人打暈後,身上的宮裝外衣被扒掉了,換上一件十分惹眼的裙裳,索性那些個老嬤嬤沒有仔細搜她的身。
鳳嘯和一些傷藥什麽的都還貼身保存完好,孤身在外,尤其還是個女子,她又沒有武藝傍身,如果亂走勢必要出危險。
剛剛這些押運她的人都被莫名殺害了,不管是山賊還是匪盜所為,由此可以看出此地也不太平。
她沒有猶豫,來到一個死人麵前蹲下身,雖心中恐懼,但是為了活下去也隻能硬著頭皮做了。
她把自己那件惹眼的外裳給脫掉,然後穿上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普通衣袍,最後又把那人的氈帽拿來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這麽一打扮,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她是個小女子,因自己的皮膚有些過白,她又在道旁找了些黃土黑泥,紛紛塗抹到暴露在外的肌膚上。
這下,可就真的成了一個乞兒了。
做好這一切,瑤柯又在散落在地的物品中找到了些多餘的幹糧和一壺水,全部收拾妥當,天色也已經不早。
趁著周圍還看得清楚,她瞅準了一個方向,便開始往前走了下去。
道旁的樹影中不時響起夜貓子的叫聲,那動靜十分的可怖,就像是一個女人在笑一樣。
荒郊野嶺,孤身一人,她本身就膽子比較小,走了這麽遠累倒是沒覺得有多累,反倒是被那突如響起的叫聲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晚風寒涼徹骨,被風一吹,整個人如墜冰窟一般。
縮著脖子抱著膀子,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走了大約一個半時辰,她一抬眼恍惚看到不遠的前方好像是座城池。
有城的地方必定就有人了,一想到這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了。
她把氈帽往下又壓了壓,快速地向那座城池靠近。
走到近前一瞧才發現,這確實是不小的一座城,隻是夜色已晚,城門早就關閉了。
瑤柯仰頭向上望了望,今夜沒有月光,她看不清那上麵寫得到底是什麽字。
城牆又直又高,根本不可能在這裏爬上去,所以這進城的想法看來是破滅了。
認清了事實,她背倚著城牆,直接坐在了牆根底下。
拿出水和幹糧補充了下體力,又將雙手盡量地往袖子裏麵縮,就這樣如同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一樣,蜷著身子趴在自己的膝蓋上竟然睡著了。
索性老天爺對她也是格外照顧,到了晚間,這風也息了。也可能是因為走得太累了,瑤柯竟然一夜無夢睡到天明。
晨曦霜露很重,瑤柯最終還是被凍醒的。
她的全身披上了一層寒霜,四肢僵硬,雖是醒了卻覺得自己好像動不了了,因為全身都已沒了知覺。
過了一會,她終於能將頭給抬起來了,看了眼周圍,發現有不少的人陸續來到城門處,有挑著扁擔或挎著筐的,大概是進城來送貨的或者是采買東西的。
所來之人無不向她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終於等到朝陽高升,金色的陽光鋪撒下來,瑤柯才算能站起。
她站在陽光下沐浴了一會兒,這時城門已開,她也隨著眾人陸續往城內走。
走了幾步,一仰頭,才瞧清楚城門上方寫的是什麽。
荊城兩個大字赫然醒目,瑤柯目光一凝,心下不由苦笑。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麽久,她又回到了這個最初的原點。
雖然當時是在西郊的宅院,但是荊城這個名字可一直都記在她的心裏。
她這一失神,步子不由慢了,後麵有人瞧她是個乞丐,也就沒了好臉色,一個勁地催促:“哎——,快走啊!別擋在這裏耽誤老子時間!”
瑤柯馬上收回心神,她朝著後麵那人抱歉地笑了笑,卻遭到那人的一記白眼。
不再耽誤繼續往前走,可是這隊伍慢了卻不是她造成的,前麵的人也陸續停了下來。
有性子急的人便開始探頭往前張望,有人瞧清楚情況後,馬上道:“城門口好像有侍衛在查身份,我說怎麽突然這麽慢了呢?”
“北狄進犯邊邑,有不少的北狄人冒充我們金雍的百姓混雜在各處,城守大人怕奸細混進城,便派人在這裏嚴查,發現可疑人立即抓去牢獄中。”
有耐心的人在這裏解釋說給不明情況的人聽。
“難道我們荊城現在也不安全了嗎?該死的北狄人,如果讓我碰到,我非拔了他的牙不可,讓他四處亂咬!”
“對!把他們趕出我們金雍!”
一說起這北狄人,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開始憤憤攥起拳頭,大有要去前線參戰的架勢。
不管這些人在後麵怎麽講,瑤柯隻默默聽著,但是這心裏可就沒了底。
自己這般打扮,本來身份就不明,一會別被人給當做奸細抓起來?
想到此處,也正好輪到她了。
審查的侍衛打眼一瞧是個叫花子,臉立馬一轉,十分嫌棄地揮了揮手。
“趕緊過過過!”
沒想到她的這一身行頭倒成了保護符,人人見她如見瘟神,都躲得遠遠的。
瑤柯忙裝著怯懦地低頭稱是,腳下步子緊走,唯恐他們叫住她。
“哎!你等一下!”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另一個侍衛突然開了口。
瑤柯隻當沒聽見,繼續往裏走。可是那個侍衛已經過來,一把揪住了她的後領,橫眉罵道:“就說你呢,還敢跑!”
“一個叫花子,何苦跟他計較,快辦正事吧。”之前的那個侍衛還幫著好言相勸要放了她。
另一個侍衛仍抓著瑤柯的後領不鬆手,“城守大人發話了,任何人都要好好審查,如有可疑之處立即抓去大牢。如今形勢嚴峻,你我還是不要大意為好!”
先前的那個侍衛一聽此話有理,也就不多加阻攔了,繼續開始盤查旁人。
後領被人揪著,瑤柯縮著脖子弓著背,怎麽看都像是個畏畏縮縮的膽小之人。
那個侍衛沉聲道:“抬起頭來!”
瑤柯緩緩地將小臉抬起,快速地瞥了一眼,又低下了頭,顯然已被侍衛此刻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壞了。
侍衛一皺眉,真當自己是個捕快似的冷哼了聲:“眼神飄忽,縮頭縮腦,一看就是心裏有鬼,來人!把這個可疑的人帶走!”
瑤柯忙解釋:“大哥,我不是壞人!我隻是過路來討口飯吃的,您抓錯人了!”
“囉嗦什麽,帶走!”
這個侍衛還是個軟硬不吃的主,瑤柯又是求饒又是賠罪的,還是沒起到什麽作用。
被人五花大綁,直接就給塞進了荊城牢獄中。
這個牢獄建的還真挺奇特的,是在地下開鑿的。一走進裏麵,就聞到各種難聞的氣味。
再左右一瞧,隻見各個牢房中人滿為患,看來這奸細還真的抓了不少。
牢頭打開一個牢門,十分粗魯地把瑤柯給推了進去,瑤柯險些撞到旁人身上。
牢門再次被鎖上,所有看管的獄卒都走了出去,隨著咣當一聲響,整個牢獄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隻有每個牢門外的牆壁上燃著根小小的蠟燭,可是那光亮實在太弱,有也跟沒有差不多。
瑤柯所待的這個牢房也關著有七八個人,早進來的都把好位置占了,隻有靠近馬桶的地方還比較寬鬆。
有的人默默地靠在角落裏閉目養神,瞧她進來也隻是默然地掀了下眼皮,有的長得較為凶悍,瞧她幹巴巴的小身板便嘿嘿一陣獰笑。
瑤柯不敢多看,忙退到較為寬敞的馬桶邊上,蹲下了身子。
忍著惡臭,她雙手抱膝,盡量轉移自己的注意,要不然非得吐了不可。
扭頭去看其他的牢房,那裏麵也是什麽人、什麽事都有,笑聲、罵聲、喊聲和哭聲,一片亂雜。
這裏簡直就是個人間地獄!
在這裏麵也不知渾渾噩噩地過了多久,一向敏感的鼻子也被這惡臭難聞的味道給熏得不好用了。
終於聽到牢門聲響了,犯人們都爭相擠到前麵,拿出手裏的破碗端著,一臉興奮的神情。
瑤柯不知他們這是怎麽了,不一會兒,就見有幾個獄卒提著個木桶走了過來。
拿著個木勺隨便地舀了一勺倒進一名犯人的碗中,這一下還撒出去不少,但是那名犯人還是心滿意足地端著碗忙退回到遠處,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原來已到了晌午,這是開飯了。
瑤柯恍然,她的肚子也早就餓扁了,即使剛剛瞧見那吃的東西實在難以入口,但是都這種情況了,誰又會跟自己的胃過不去?
她起身也走了過去,隻是自己沒有碗該怎麽辦?
獄卒剛要走,她忙叫道:“大人,還有我,我還沒吃的呢!”
獄卒眯眼瞧了瞧,不耐煩道:“拿碗來!”
“這……,我是剛被抓緊來的,沒有碗,還請大人幫忙給我一個碗吧。”
“沒碗就用手盛!你們這些人整日呆在這裏倒是挺享福,吃喝都有人伺候,我呸——”
獄卒罵罵咧咧,火氣還不小,拿著木勺舀了下,一看瑤柯並沒有伸手來接。
他一瞪眼,“怎麽?你一個乞丐還怕髒不成?嫌髒就別吃了!”
說著他就要走,瑤柯剛想叫住他,這時,從旁邊遞過一個碗來。
“你若不嫌棄就用我這個吧。”
瑤柯轉目一看,也是個年輕人,他看瑤柯還愣著不接,於是就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
還幫忙喚了聲獄卒,“這裏有碗了,還請大哥幫忙盛一下。”
獄卒沒好氣地給瑤柯盛了一碗,瑤柯端著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抬眼便看到剛剛那個給她碗的年輕人,手裏還端著一個碗走到角落裏另一個中年人的身旁。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那個盤膝而坐的中年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瑤柯馬上對他微一點頭,表示感謝。
重新蹲下,仔細瞧了瞧碗裏隻有少的可憐的糙米粒,她忍著旁邊馬桶散發的惡臭,捏著鼻子把粥碗往唇邊送。
剛送到嘴邊,忽然旁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老子沒吃飽,這個還是給老子吃吧。”
那人一把將瑤柯的粥碗給搶了過去,瑤柯錯愕抬頭,麵前的這人正是她剛進來對她獰笑的那人。
這個人大塊頭,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一個善茬子。
他看瑤柯盯著自己,一呲牙還恐嚇道:“怎麽你還不服氣?再看,小心老子辦了你!”
瑤柯知道這種人她可惹不起,忙低下頭不再理會,隻是這到嘴的食物就這麽沒了,心裏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甘。
大塊頭端著瑤柯的粥碗往回走,卻被那個年輕人給攔住了,他巧妙地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粥碗重新奪了回去。
“你這人實在有些欺人太甚,今個若還這麽縱容你,可就真的有點對不起我的拳頭了。”
瑤柯看到突然發生這種變故,站起身望了過去。
被人搶了粥碗,大塊頭這下可急眼了,罵道:“你們竟是一夥的,好小子,看爺爺怎麽收拾你!”
說罷揮拳便打,這拳頭上猶帶著勁風,直掄向年輕人的麵門。
年輕人利落一閃身,拳頭掄空,隨即他的拳頭卻被那個中年人起身硬生生地給抓住了。
大塊頭隻覺攥著自己的那隻手如鐵鉗一樣,他疼得呲牙咧嘴,開始求饒。
“大俠饒命!小的眼拙,沒看出大俠是個高人,還請大俠放過小的一馬!”
這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碰到自己挾製不住的,立馬認慫。
中年男子鬆開了手,大塊頭忙跪地謝恩,年輕人卻十分擔心地用一隻手扶住了中年人。
中年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年輕人扶著他重新坐下,這次將手裏的粥碗送還給瑤柯。
“給,都涼了,你趕快吃吧。”
“謝謝。”瑤柯心存感激地接過碗,又深深地看了那個中年男子一眼,便不再猶豫地將湯飯給吃了下去。
在這幽暗窒悶的暗牢中,保持清醒似乎都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瑤柯蜷縮在一處,閉上眼想讓自己睡著,這樣覺得時間過得快一些。
她屬於隻是有點嫌疑的人,相信在這裏關不上兩日便會放了她的,眼下隻好養精蓄銳,盡量讓自己一切狀態都保持良好。
這麽一想,也不覺得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了。
周圍各種呼嚕聲接連響起,吵的人心煩意亂。
瑤柯閉著眼動了動身子,換個姿勢繼續睡,但是卻怎麽都無法睡著。
隱約地,她好像聽到角落裏有低低的說話聲,雖然聲音很輕,但瑤柯還是能聽清那麽一兩句的。
“將軍,您的傷口可是又崩裂了?”
角落裏,兩次替瑤柯解圍的年輕人一臉擔憂地看著那個中年男人,他暗暗在心裏自責,都怪自己多管閑事,才使得將軍剛剛出手。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恢複好的傷勢,剛才這一用力,又再次崩開了。
他十分懊惱地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僅存的傷藥也用沒了,將軍如果再出什麽意外,他也就真的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
中年男人仍舊盤膝坐在那裏閉目養神,聞聽此話,睜開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的,小易,這點傷還不算什麽,你不要擔心。”
“可是將軍,我們手裏已經沒有藥了,你現在的傷口已經感染發了炎,再這麽下去,恐怕……”
不吉利的話,小易就沒往下說。
中年男人隻沉沉地一歎氣,“唉!天要亡我,也沒有辦法啊。”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去,小易眼圈都紅了,使勁地吸了下鼻涕,卻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
“我這裏有傷藥,你們如果需要,我可以幫助你們。”
瑤柯把這兩個人說的話都大致聽明白了,隻是這個將軍稱呼……,讓她不能再繼續裝睡了。
小易轉頭見是她,眼裏雖有防備,但還是很期待的問了一句,“你真的有傷藥嗎?”
“是的。”瑤柯朝著他們走了過去,繞過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熟睡的人,她在懷裏把藥瓶給拿了出來。
往前一遞,“給,你們趕快用吧。”
小易猶豫了下,中年男人對她笑著道了聲謝,“如此便多謝姑娘了。”
小易一愣,瑤柯一驚。原來這個人早就看出自己是個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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