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雲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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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瑤柯先是一驚,然後笑道:“看來什麽都瞞不過將軍的眼睛。”

    她也把自己已經得知對方身份的事給說了出來,彼此交換了信任,中年男人麵上已經露出幾分笑意了。

    小易仍不相信似的又打量了一遍瑤柯,不由歎道:“原來你竟是個女子,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見諒”

    瑤柯輕搖了下頭,“沒事,我之所以穿成這樣也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對了,還是趕快把藥上了吧!”

    經瑤柯這樣一提醒,小易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忘了大事,一拍腦門,馬上替中年男人處理傷口。

    因那人傷到腹部位置,所以瑤柯隻好背過身子,隻不過中年男人再看到小易手中的藥瓶時,眉梢一動,不免又多看了瑤柯幾眼。

    等處理好了,瑤柯又轉了過來,她忙問:“怎麽樣?傷勢要不要緊?”

    “傷口已經愈合好一半了,隻是有些感染,外加剛才又扯動了一下,所以有點嚴重,不過,這藥上了以後應該就不會有什麽事了。”

    小易說完,卻仍是緊皺著眉,看來他還是有點擔心。

    瑤柯隻知道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是個將軍,但是此人姓氏名誰,她全不清楚,還是問明白了才好。

    “容我冒昧的問一句,請問您是……”

    中年男人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他謹慎地看了一眼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們這裏,他示意瑤柯上前些許,低聲隻說了兩個字。

    “雲威。”

    竟然是雲婉將軍!

    瑤柯對這個名字耳聞已久,她之前也總聽祁淵提起,今日不想竟然在這裏遇見了,她心中大喜,差點激動的笑出聲來。

    隻是……

    心中又不禁疑惑,雲威將軍怎麽在這裏,他不是一直在邊邑駐守嗎?

    在宮中偶爾聽聞北狄已向金雍開戰,祁淵去邊邑也是為了這件事,現在再結合雲威的受傷,看來邊邑那邊已經徹底亂了。

    那祁淵還在那裏嗎?他還好嗎?

    不自覺地竟然想到祁淵頭上去了,瑤柯馬上讓自己回神,於是便將心中疑惑問出了口。

    “將軍怎麽會被關進這荊城牢獄裏呢?”

    看到那個藥瓶是皇上禦用的物品,雲威就已經隱隱猜到了瑤柯的身份,他也沒瞞她,直接道:

    “北狄偷襲了我軍大營,我被他們暗傷,後來與其他的隊伍都失去了聯係,又被北狄人不斷追殺。最終逃到了荊城,正趕上他們盤查嚴謹,於是就故意讓他們給抓了進來。”

    “那既然來到了荊城,怎麽不直接找城守大人,這樣就不用再繼續躲藏了!”

    想必這裏麵有什麽隱情,果不其然她一說完,雲威便接著回答。

    “我與那個趙霍有些小過節,當初他想把兒子送到我身邊來謀個職位,但是我素知他兒子的品行,就愣是沒同意。後來這趙霍就一直對我懷恨在心,時不時地就向皇上修書參我一本,竟給我安些無需有的罪名,好在皇上一直都沒有理會過他。”

    趙霍……,荊城城守,也是風月公子趙拓的父親。照這樣看來,能有那樣極品的兒子,這老子也必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過,被抓到這裏也挺好的,最起碼不用到處奔逃,可以安心養傷了。”小易也在旁插嘴道。

    瑤柯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她曾聽祁淵說過,邊邑這邊物美人美,有著安平之鄉的美譽,尤其是回江河畔的蘆葦蕩,一到夏末秋初的時候,如白絮般的蘆花在長風中搖曳婀娜身姿,在落日餘暉下觀賞,可謂美極!

    但是今年,安平之鄉接連遭受重創,先是緊鄰的滄州鬧旱災,現在又有北狄的侵擾破壞。

    這片安逸的土地還是沒能一直維持下去,這場大戰,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魂歸他處。

    瑤柯掩在袖攏中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很緊很緊。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雲威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叫瑤柯,將軍喚我小柯就可以。”

    “如果我猜到沒錯的話,姑娘就是那個皇上身邊的貼身婢女吧。”他略有耳聞,今日一見,倒真有點意外。

    這女子看似柔弱,但是談吐大方有禮,這回他也終於明白為何皇上會對一個小小的婢女那般癡情了。

    “將軍猜的沒錯,我是被人陷害出宮的,莫名地來到這裏,被當作了奸細給抓了進來。”

    她沒有說出實情,畢竟江太後對她也隻是私怨,沒必要將此說出來。

    身旁睡著的那個大塊頭身子忽然動了動,瑤柯他們三人忙噤聲,過了一會兒,聽見鼾聲仍舊如雷,他們這才放下心來。

    瑤柯看了眼周圍其他牢房睡著的犯人,問:“這裏麵一大半以上的人應該都是被胡亂定為奸細抓進來的,這個趙霍八成也就是做做樣子而已,這麽多人不可能一直關在這裏,我估計不過兩日便會陸續給放出去。”

    雲威讚同地“嗯”了一聲,又聽瑤柯問道:“將軍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

    “等傷勢好些出去後,便尋找機會去與皇上的大軍匯合,我想北狄這次突然選擇在邊邑進攻,必是做了充分的準備,這場仗看來要打得久些。”

    他麵色凝重,心裏著急,恨不得馬上把傷給養好,將北狄人盡快地驅逐到回江對岸,越早一日百姓就少受一日的戰亂之苦。

    幾人均陷入了沉思中,雲威向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讓瑤柯睡在這邊。

    瑤柯也沒客氣,繼續蜷起了小小的身子,這次身邊有了認識的人,心裏也變得踏實多了,不一會便熟睡了過去。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獄中過了兩日,瑤柯每天除了與雲威和小易談論一下當前的形勢外,基本上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發呆。

    她會偶爾聽到旁邊牢房的人在說些家長裏短,千奇百怪的什麽事都有,以此來打發時間。

    就在瑤柯無聊地數著牢房的木門上由幾根木頭組成的時候,就聽不遠的一個牢房裏響起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一有熱鬧可看,有不少人都探著脖子往那邊望,不知是發生了什麽。

    “嗬!原來是你小子把我的餅給偷走的,馬上給我拿出來!”

    這個人的聲音中氣十足,看來身體不錯,瑤柯也好奇地望了過去。

    透過牢門的縫隙,隻見隔著不遠的一間牢房中,有一個高大的漢子揪著另一個瘦巴巴的男人衣領,在不斷質問。

    而那個瘦巴巴的人也是一身破衣,頭發亂糟糟,形如乞丐,他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大哥,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求求您就當賞給我的吧!我給您磕頭了!”

    “賞給你?你把我今日的口糧給偷吃了,讓我餓肚子,反過來還讓我來可憐你!我看你真是找揍!”

    大漢作勢就給了那瘦巴男一個嘴巴子,瘦巴男不敢反抗隻得用雙手抱著自己的頭。

    “他都那個樣子了,就放過他吧,就當積德行善了。”

    “是啊!這年頭誰都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就不要計較了。”

    “那哪成!偷了別人的東西就該受教訓,要不然下次他就來偷你的了!”

    “臭乞丐,打死他都不為過!”

    旁邊有好心勸的,也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亂哄哄一片。

    大漢氣呼呼地痛揍了瘦巴男一頓,這才覺得氣消了不少,便不再理會坐到一邊閑扯去了。

    這事就這麽結束了,眾人又開始回到自己的地方繼續說的說、睡得睡。

    那個瘦巴男躺在地上半天都一動不動,瑤柯以為他出事了,就又多看了一會。

    誰知過了會,那人一骨碌坐了起來,像沒事似的將自己的破衣服整理了下,坐在一旁聽別人說著閑話,聽著聽著自己也跟著胡扯上了。

    瑤柯不覺感到有些好笑,轉過頭卻見雲威眉頭緊鎖。

    這般嚴肅莫不是想到了什麽?

    她開口問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雲威看向她,低聲道:“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你有沒有發現今日都這個時辰了,送午飯的人還沒有來?”

    瑤柯心中一動,怪不得她現在已經餓的都飽了,雲威一說,還真就感覺到了哪裏不對。

    難道是荊城裏出了什麽事?該不會是北狄打過來了吧?

    腦袋裏亂糟糟的,已經明顯意識到了事情的緊張。

    雲威的神情依舊凝重,他把自己想到的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給分析了出來。

    “邊邑有皇上鎮守,北狄雖然在一開始打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但等我軍反應過來後勢必會進行反擊。如果正麵硬打的話,他們討不到什麽便宜,畢竟是在我們金雍的國土上,增援和補給都比他們方便快速的多。而且他們當中有一個擅長指揮遊走伏殲的神秘人,總會出其不意地進行伏擊,我的傷就是被這個人所刺。”

    頓了一下,他接著說:“既然正麵打不過來,他們隻能想其他辦法,荊城與邊邑相距不遠,他們有可能會偷偷繞路到荊城,占據這裏後就會形成兩股軍力對我軍進行製衡,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有利的。”

    雲威越往下說瑤柯這心就變得越涼,她一想到那個趙霍也是一個不靠譜的,如果北狄人真的打過來了,他在不戰而降都是十分有可能的。

    “那怎麽辦?我們現在沒有兵力,怎麽出去能與北狄人一戰?”

    小易也緊張地直嘬牙花子,恨恨地咬牙歎氣。

    想了一下,瑤柯反而冷靜了下來。她道:“現在這個異常情況八成真就驗證了您說的那個可能,也許北狄人已經進了荊城了……”

    瑤柯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想想幾日前她剛到這裏的時候,還看到有那麽多的平民百姓在為生計奔勞,雖苦卻也歡樂。

    可是現在不知那些人怎麽樣了,有沒有被北狄人殺害?

    一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家國大事上麵,就越容易有所感觸,身上的血液仿佛被一瞬間點燃,滾燙沸騰!

    無論古今,都是戰火無情,黎民受苦!

    瑤柯再去看旁邊那一個個完全不知外麵發生什麽事的人,他們還在有說有笑,殊不知也許自己的親人已經不在。

    看到這一幕,是多麽的可悲,心裏更加的不是滋味。

    瑤柯眼眶酸澀,她咬著下唇,壓抑住了心裏的那股悲涼之感。

    現在到底該怎麽辦?不能就等在這裏坐以待斃!

    雲威與她想的正是同一個問題,他好像感覺到了頭頂上的大地在劇烈的顫抖,那是北狄馬蹄踏過的聲音,他們真的打過來了!

    北狄會迅速占領荊城,他們手上沒有兵力出去就等於自投羅網,但是留在這裏也一樣是等死。

    左右都是死,倒不如賭上一把。

    瑤柯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她看著雲威,緩緩道:“或許我有一個辦法,我們可以試一試。”

    ——

    一線溝駐守大營。

    大帳內,風隱低著頭跪在地上,雙手抱拳請罪。

    “皇上,屬下辜負皇上的囑托,沒能保護好瑤柯姑娘,還請皇上責罰。”

    幾案後的男人一臉的疲憊,下巴上已經長出了紮手的胡茬,他閉著眼坐著一動也不動。

    火速趕回了宮中,處理了所有的事,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幸而他身上底子好,如若換做旁人恐怕早就累倒了不可。

    連日來的心力交瘁,讓他看上去好似蒼老了好幾歲。

    風隱說完繼續保持著請罪的姿勢,等待著上方那人開口。

    過了良久,祁淵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一開口,便是嗓音沙啞。

    “老規矩,下去領罰。另外馬上去找尋瑤柯的下落,如若再有任何差錯,你應該知道後果是什麽。”

    暗衛的規矩,辦事不利,最終的下場是挑段腳筋手筋,終生殘廢。

    這對於一個皇上身邊的影子來說,沒了武功也就等於沒了性命,所以他不敢再犯第二次錯誤了。

    待風隱退下,祁淵伸手扶上了額頭,幾日沒好好休息,他已是強弩之末,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痛欲裂。

    帳簾一掀,有人走了進來。

    見到他後,來人十分爽朗地一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是故意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的呢!如今你回來,我也就可以好好地鬆一口氣了。”

    這熟悉的調侃語氣,不是君卜還能是誰!

    雖是玩笑話,但還是能感覺到他看到祁淵平安歸來,心情著實是高興的。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幾日我軍反擊的很漂亮,北狄接連敗退,已經不再進攻了。這回終於讓他們嚐到我金雍鐵蹄的厲害了!”

    君卜懶懶地坐到一旁,給自己倒了口水,也不管涼不涼,就幾口下了肚,然後還抹了一把嘴。

    他等了半天,都沒見祁淵開口,不由疑惑地看向了他。

    “怎麽了,宮中事情處理的不順利?”

    他是不清楚祁淵突然回宮是做什麽去了,甚至他最開始認為的是祁淵想他的柯丫頭了,這才迫不及待地趕了回去,但是怎麽想這個都不靠譜,就沒當回事。

    這次看到祁淵這般沉默,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繼續追問:“是不是關於柯丫頭的事?”

    能讓他師弟這個樣子的,除了瑤柯他想不到第二個人來。

    祁淵緩緩抬頭,他看著君卜,突然就哽咽了一聲。

    “師兄,我把阿柯弄丟了……,我找不到她了……”

    這是有多麽無助、迷茫,他才會對他這個師兄展現出這麽脆弱的一麵。

    君卜聽了,頓時睜大了眼睛,馬上問道:

    “什…什麽?柯丫頭丟了!怎麽回事?馬上告訴我!”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訓斥祁淵,但是瞧見他那個樣子,所有苛責的話又都給咽了下去。

    祁淵把瑤柯被送去北狄的事都告訴給了君卜,隻略去了江太後的部分,那是他心裏的一根刺,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到有多疼。

    這個消息馬上就把君卜剛剛所有的好心情都給趕走了,他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踱步,想著法子。

    祁淵之所以這般痛心難受,是因為他是皇上隻能在這裏鎮守,明知柯丫頭不見,卻不能親自去尋,這種感覺他沒嚐過卻也能感覺到不怎麽好受。

    “好了,你不要擔心,有你師兄在還怕什麽,我去幫你找柯丫頭,放心好了。”

    關鍵時刻還得他出馬,事不宜遲,馬上就得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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