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喜歡她嗎？

    赫連初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甚至連這個詞都覺得很懵懂，因為他從不知道喜歡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這一生都覺得整個世界是黑暗的，自從母親走後，他更看不到一點希望的光亮。

    如若不是心裏始終有一股氣強撐著，或許他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仇恨蝕透了心，他的心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無悲無喜，似一個木偶人般活著。

    就是因為當初他們母子被趕出了北狄，結果到金雍又不被人收留，最終導致了母親的死去。

    所以他一直都希望看到北狄和金雍，在自己暗自操縱下，兩國相互廝殺。

    他希望看到那些曾經傷害過他和母親的人，都沒有得到一個好的下場，他樂於看到事態演變成越來越嚴重的樣子，他享受其中。

    可是現在他的目的早就已經達到了，那麽多人在他的部署之下喪命，其中也包括曾經拒絕收留他們母子的那戶人家。

    所有他憎恨的人都已得到了懲罰，他應該是高興的，為何，他的心卻不是他想得那種感覺呢？

    他有時候懷疑自己已經死了，也許現在活著的隻是他的靈魂罷了。

    他以為自己這一生真的就如此荒度下去，可是自從遇到了這個女子，他發現這顆毫無知覺的心竟開始有了一絲變化。

    在荊城見麵的第一眼，他並沒有怎麽留意這個小小的侍奴，反正到趙拓手上的女人不是飛上枝頭便是喪於刀下。

    關鍵隻看她們如何選擇了。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就是，這個女子竟然在那晚逃脫了，還險些將趙拓給打死。

    這麽一個弱小的女子竟敢與命運抗爭，有這種膽魄不得不說，他也是暗自有些吃驚的。

    不過也隻那麽一瞬，因為他知道，最終她還是逃不過的。

    結果正如他所想，這個女子被抓住了，而且還受了傷，他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

    所有與他不相幹的事，他自然不必插手，隻是目光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停留了好長一段時間。

    他以為這個女子一定活不下去了，趙拓的性子那麽陰毒，這次被一個女子給打暈，這心裏的這股火怎麽能輕易咽下去呢！

    隻是不想結局卻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女子竟然被金雍的辰王給救下了。

    之後很久，他再也沒見過這個女子，隻是偶爾會想起，覺得有些好奇罷了。

    再次見麵就是在岐風山，她竟成了金雍皇帝的婢女，為了金雍皇帝，她寧願不顧危險前來刺殺他。

    這個女子究竟有著什麽樣的膽魄，為什麽明明看著很弱小，但是隻要觸及到她在乎的人，她就會飛身擋住所有的風雨，決不後退，也絕不考慮自己的後果如何。

    也許就因為她這麽勇敢肯保護自己在乎的人，所以才能獲得那麽多人的守護。

    他有時很不懂，是不是有這麽多人的守護，說明她一定十分美好呢？

    他拗不過心中的好奇，終於將她抓到了身邊，她對自己所有的戒備他全看在眼裏。

    很奇怪，他覺得自從她來到自己身邊之後，他終於不再有那種孤獨感了。

    沒有那種濃厚的特別感覺，隻是覺得和她在一處很平靜、也很安逸。

    她就好像自己世界裏所缺失的那道光，有了她，他才覺得眼前大亮，他看清了前方風路在哪裏。

    隻是這種不可或缺的感覺真的是喜歡嗎？

    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想知道在她的心裏，自己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小葉子見他發怔很久，偷偷地捂著嘴笑了笑，稍稍將小腦袋靠近赫連初，低聲道：“初哥哥，從你看大姐姐的眼神，我就能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喜歡她的。隻是，你不知該如何跟她說，沒事！有我在呢！我一定會幫著你的！”

    這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看什麽事眼光還能獨到，簡直是一個小大人。

    赫連初的思緒被打斷，他好似也對小葉子多了幾分刮目相看，看著她一本正經拍胸脯保證的樣子，眸光一動，在眼底深處竟帶了幾絲笑意。

    小葉子不等他說什麽，馬上站起身，蹦蹦跳跳著朝著瑤柯而去。

    聽到那歡快的腳步聲，不用猜瑤柯就知道是那個小丫頭來了。

    她略帶嗔怪地看著小葉子走近，不忘埋怨：“又忘記了，郎中不是已經叮囑過了嗎？不讓你亂跑，這個病得需靜養。”

    小葉子馬上抱歉的吐了吐舌頭，來到瑤柯身邊，在藤椅旁蹲了下來。

    “大姐姐，我是來傳話的，初哥哥，想找你聊聊天。”

    看著小葉子眨巴著大眼睛，瑤柯詫異地用手指向自己，“他……找我聊天？”

    小葉子忙不迭地點頭，瑤柯更是覺得此事匪夷所思。

    那個冷麵人怎麽主動派人來找她，今兒個太陽不會從西邊出來了吧？

    瑤柯扭頭望著西方的天際，隻見夕陽正好，她仍覺得赫連初主動找自己還是太過意外了。

    索性閑著也是無事，如果不去，倒顯得她心裏有什麽鬼呢！

    小葉子見瑤柯半天都沒起身，她倒先著起急來，拉著瑤柯的胳膊催促著她。

    “大姐姐，你快點去吧，初哥哥等的都著急了！”

    瑤柯不免失笑，心道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比她還要著急呢。

    她不同她玩笑，起身朝著小葉子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赫連初沒有動，仍舊坐在那裏。

    瑤柯走到他身旁，順勢在旁邊坐了下來。

    赫連初的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在她坐下時，眼峰淡淡掃了她一下。

    瑤柯沒有看他，迎著夕光用手遮擋了一下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心境通透多了。

    “你選得這個地方真的很好。”

    瑤柯不等赫連初開口，她倒先說了起來。

    不可否認，這裏地勢高，視野開闊，往下一望就是一望無際的回江之水。

    就像現在站在這裏觀賞夕陽，真是無與倫比的美。

    而且這裏的空氣還非常的好，尤其是晨間呼吸一口，覺得整個人仿佛置於雲端之上，輕盈縹緲，就像飛起來一樣。

    “你喜歡這裏？”赫連初側目看向了她。

    他的眸色本就淺，夕光照耀下，那瞳眸裏麵清澈見底，不摻雜一絲雜質，整個人也顯得不那麽冷漠，多了幾分人情味。

    “喜歡。”瑤柯點頭，赫連初聽了她的回答，眼中立時多了一抹喜色。

    隻是又聽瑤柯繼續說道：“這裏雖然美好，但終究不是我能待的地方，所以我隻是欣賞，卻不能貪戀。”

    那抹喜色剛剛湧現卻又馬上消退了，赫連初轉過頭，看著前方，問道：“那你所向往的地方到底在哪裏？”

    瑤柯馬上變得沉默了下來，她自己好像也不清楚究竟有沒有那麽一個地方，能令自己長久地居住下來，隻過一個平凡的普通人的生活。

    “那個地方是不是在隱都皇城，金雍皇帝的身邊？”

    赫連初已經替她作出了回答，瑤柯錯愕抬眸，她沒想到赫連初的心思也會這麽細膩，竟然一語戳破她無意偽裝的心思。

    赫連初仍舊沒有看她，他眺望著遠處，眼神飄忽悠遠，似看著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看。

    “如果再讓你回到金雍皇帝身邊，再發生讓他抉擇兩難的事情，你還會這麽義無反顧地舍棄自己的生命嗎？”

    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壓在他心底很久了，隻是一直沒開口，他覺得如果現在還不問的話，可能就真的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但我清楚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也相信他有這個能力，不會讓自己再次陷入兩難，我相信他。”

    那個“他”自然指的就是祁淵，赫連初隻想到她會回答會或者不會，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回答。

    這是一種怎樣的愛戀，可以讓她為了他寧願舍棄自己，不管發生什麽，都會一如既往地選擇相信。

    以前他不懂，現在親眼見證了這個女子所做的一切，他覺得他好像有點懂了。

    隻是……

    他剛剛這句問話其實並沒有問完，他還想說，即便你再次選擇舍棄自己，不用擔心，隻要有我在，我會時刻護你周全。

    大概這種感覺就是喜歡吧！是的，他是喜歡，喜歡到也如同她一樣，寧願舍棄自己，也要看她幸福。

    他緩緩地笑了，眸底帶著釋然，也帶著幾分無奈。

    “但願，他能做到。”

    這也許就是他心底最大的一個期許，他希望那個男人能帶給她幸福，不再讓她這般辛苦。

    如果他做不到——

    他一定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手的，一定不會。

    天邊的那抹夕光終於落了下去，所有璀璨的光芒全部消失，隻剩下某人眼裏的光還在仍舊亮著。

    用過晚飯後，瑤柯挑燈看著一卷書，不時翻動一下，看到精彩處她會不時笑出聲來。

    她和小葉子的房間裏放著一個大書架，上麵擺放著不少的書卷，有了這些瑤柯也不覺得無聊了，沒事的時候就翻看一下，也能在書中尋找到不少的快樂。

    小葉子用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在旁邊寫寫畫畫，聽到瑤柯一直都不說話，她實在是憋不住了。

    馬上把手中的筆放下，“大姐姐，你先不要看了，我們一起來說說話吧。”

    瑤柯笑看著她，打趣道：“怎麽了？最近我一直看你唉聲歎氣，可是心裏揣了什麽事了？”

    小葉子一把將她手中的書卷給奪了過來，放到她夠不到的位置，這才一本正經道：“我哪裏有什麽心事，我隻是在替你著急。”

    “呦，這可奇了怪了！我有什麽事能讓你跟著一直操心的？”

    瑤柯也是看得眼睛乏了，正好同這個小丫頭逗趣解悶。

    小葉子可沒有她這麽的輕鬆，她晃了晃腦袋，一橫心直接跟瑤柯把話挑明了。

    “大姐姐，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初哥哥一直對你很特別嗎？”

    “嗯？”瑤柯不解她這是何意，遂問：“怎麽？他有對你說什麽嗎？”

    今日莫名找她聊天，結果兩人說了半天，都沒說什麽實際重點，小葉子這是又知道了什麽？

    瑤柯滿腹好奇，小葉子簡直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她真想敲敲瑤柯的腦袋，看看她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初哥哥那麽不愛言語的一個人，怎麽會跟她說些什麽。連她這個不滿十歲的小孩都感受到了初哥哥對她的異樣，怎麽大姐姐還是這麽的糊塗，真是急死她了！

    “大姐姐，初哥哥他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看來不把話說明白，就別指望大姐姐能聽懂。

    瑤柯驀地神色一僵，然後又恢複了平靜。

    “我知道。”

    小葉子一聽她都知道，馬上又要說，可是卻被瑤柯給截了先，她握住小葉子的手，語重心長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想盡快離開這裏。小葉子，你還小，感情的事太過複雜，不是說一個人喜歡你，你必須也要喜歡他。這種感情是不能同等劃分的，所以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小葉子聽不懂，隻是她覺得初哥哥人很好，對待大姐姐也是默默的，從來不主動說什麽，卻做的很多，她覺得這樣的兩個好人就應該在一起。

    “你初哥哥人確實不錯，隻是大姐姐的心裏早就已經住下另一個人了，沒有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即使大姐姐不在那個人的身邊，這個位置也永遠都屬於他的。大姐姐很愛那個人，那個人也很愛大姐姐，所以大姐姐不能去回饋給你初哥哥任何感情，因為那樣做的話，就對他太不公平了。”

    小葉子皺眉，好像能聽懂一些了，心裏仍舊覺得這樣的兩個人不在一起實在有些可惜。但是大姐姐已經說了，她心裏有了另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初哥哥。

    但她相信，那個人也一定是個好人，不然大姐姐不會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的。

    “大姐姐，其實我做錯了一件事，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她實在不能再繼續瞞著自己患有頑疾的這件事了，趁著現在把一切坦白從寬。

    “什麽事你說吧，大姐姐不會怪你的。”瑤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真的？”小葉子簡直高興的快要跳起來了，可一想到自己有錯在先，有耷拉著腦袋繼續承認錯誤。

    “其實我的身子根本什麽事都沒有，是我聯合老爺爺欺騙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能一直留在這裏，不離開初哥哥的身邊。”

    瑤柯無奈苦笑，這個小丫頭怎麽這鬼點子這麽多了，看來她真的不能小看她了。

    “好了，這次我就原諒你，不過下次可不許再騙我了！”

    小葉子點頭如搗蒜，馬上撲進了瑤柯的懷中，兩人又嬉鬧了一陣，這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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