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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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易主,新王為二王子赫連初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隱都皇宮。

    祁淵展信看了一遍,嘴上揚起淡淡笑意,默然合上了信箋。

    他仍記得出忘情穀後,赫連初曾對他說的一句話。

    “如若再讓我知道你負她半分,那麽到時候可就不止一個邊邑那麽簡單了。”

    這句話看似存著濃濃的警告威脅,可是現在,當赫連初成為北狄的新王後,他突然就想通了。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赫連初該知道,無論再發生什麽,他都不可能將阿柯再次推離自己身邊。

    那當初這句話是不是就可以這樣理解,隻要我赫連初在北狄,那麽兩國便可以永相交好,再無戰事。

    這個人,有著這樣的胸襟與謀略,他祁淵該是佩服的。

    有了這份保證,最起碼十年內邊邑會從之前的戰火洗禮後徹底地緩過來,即便到那個時候再生什麽變故,他都可以有時間從容應對了。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最起碼掃去一些連日來的哀傷心情,起身大步出了禦書房,徑直朝承安殿而去。

    江太後的死隻稱因勞累而病故,史書上也隻簡單書寫了這麽一筆,沒有摻雜過多言語。

    祁淵隻想江太後能安然舒心地離去,那背後所有的情怨糾葛,就這樣隨著那場地火覆滅而去吧。

    太後薨,舉國同哀。依照祖製,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可婚娶,所以冊後的那道聖旨就這樣被擱置了下來。

    不過,這些對於他和瑤柯來說,已經無關緊要,隻要彼此都在對方身邊,這已是上天賜予的最大福分了。

    他白日雖在禦書房忙,可這顆心卻一直放不下,唯恐陪著瑤柯的宮女有什麽差池讓她受傷。

    故一想到這,腳下步子不由加快,恨不得即刻就回到承安殿。

    剛走到禦花園,就聽前方有急促細碎的腳步聲,後麵還有宮女累的直喘的呼喊聲。

    “姑娘慢點跑!……奴婢追不上了!真的追不上了!”

    “你們太慢了,快來抓我呀!抓不到我可不會回去的!”

    前方女子笑得歡快,跑了一段看後麵之人追不上就故意叉著腰停在原地,不停地對宮女招手。

    她就像是一隻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完全不知疲累,懵懂地在這個世界上東走西走。

    祁淵看到那個熟悉的女子身影後,目光漸漸暖了起來,腳步變慢,最終停了下來。

    女子還在朝這邊跑著,不住地回頭跳腳望,顯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後。

    殊不知前方一人擋住了去路,一頭正好紮進祁淵的懷中,祁淵伸手,順勢自然地摟住了她嬌小的身子。

    “啊!”

    女子驚呼,一抬頭撞進那人柔和帶笑的眸子中,先是一愣,隨後小臉馬上綻開笑顏,伸手緊緊抱住了祁淵的腰身。

    “淵,你終於忙完了!我想你了!”

    就這麽一抬頭的工夫,祁淵看到這丫頭臉頰上有幾道汙泥痕跡,身上的衣裳同樣也掛了彩,心裏猜想準是又到太湖邊玩泥巴去了。

    實在拿她沒有辦法,他伸手摸了摸他細軟的發,寵溺道:“你這小短腿跑得那麽快,她們又哪裏能追得上。”

    “你才是小短腿呢!”

    女子一聽這話,故意板起臉,伸出小秀拳捶了祁淵一下,結果卻被祁淵握住,往懷裏一帶,把整個小人全都包裹進了懷中,隻露著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你不是小短腿,她們才是小短腿,好了吧。”他馬上輕哄,女子終於又笑了起來,賴在他懷中不肯離開。

    追著她跑的幾個宮女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一看祁淵在此,馬上惶恐地跪下行禮。

    “……奴婢見過皇上!姑娘她……她剛剛一直嚷嚷著要到太湖去玩,奴婢們攔不住,結果就……”

    宮女說著悄眼看了下瑤柯身上汙髒的裙裾,實在是有苦難言,但又怕皇上降罪,故心裏頭一直惴惴不安。

    沒想到她才剛說完,祁淵就開了口。

    “以後她想玩什麽就隨著她,切不可過於拘束於她,隻要看管她不要發生什麽危險就行,其餘的全都隨著她的喜性來。”

    原以為是苛責的話,卻不料皇上竟然這般縱容,宮女如獲大赦,馬上磕頭稱是。

    祁淵吩咐完,這才把目光重新落到懷中的女子身上,看到她髒兮兮的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

    彎腰直接將這個總是調皮的搗蛋精給打橫抱了起來,女子驚呼,問:“淵,你要帶我去哪兒?”

    祁淵看著她晶亮的黑瞳,唇角一彎,道:“先帶你沐浴下,換身幹淨的衣裳,然後陪我一起去用午膳。”

    “嗯,好。”凡是他說的話,她都會聽。

    祁淵喜歡她此刻乖巧的模樣,腳下不停,一路回到了承安殿。

    瑤柯被他小心地放在軟塌之上,低聲說了句:“先去沐浴一下,我等著你。”他說著轉頭淡淡吩咐一旁宮女上前幫忙伺候。

    剛要走,卻被女子一手拉住袍袖。

    “淵,你別走,我害怕。”

    祁淵輕柔地摸了下她的臉頰,語氣溫和,“聽話,我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等你。今日禦膳房給你準備了你愛吃的果子糖糕,沐浴完就可以吃了。”

    “不,我不要她們伺候,我要你幫我洗頭發。”

    女子睜著無辜淒楚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他,祁淵頓時心頭一軟,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了。

    “好,你們都下去吧。”

    打發宮女退下,他重新抱著瑤柯來到了浴房,這裏早有宮女備好了溫水。

    浴桶內霧氣蒸騰,似縹緲雲煙,水中撒著新鮮的花瓣,被水汽所熏,馨香醉人。

    小心翼翼地把懷中人放下,看著女子聽話地站著一動不動,靜等著他動手解衣裳,他猶豫了那麽一下,終是抬手伸向了她的領口。

    兩人在一起這麽久了,雖是親密無間,但也僅僅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從沒有做過僭越之事。

    祁淵一直視瑤柯為掌中珍寶,即使身為帝王,他也是個堂堂正人君子。他在等,等孝期過了,再下旨昭告天下立瑤柯為金雍皇後,賜金刃鳳嘯。

    他在等大婚時,親手掀起她的紅蓋頭,成為真正夫妻的那一日。

    所以,他有的是耐心等待,不過就是幫忙沐個浴,這又有何難?

    嫻熟地褪去外裳,心裏雖那般想著,可這手心裏還是多了層熱汗,祁淵繃著嘴角,眼神平靜,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

    隻是他這個樣子看在瑤柯的眼中,卻是嚴肅的很。

    瑤柯蹙了蹙眉,怕他不開心,湊上前嬌嗔問道:“淵,我讓你洗頭發,你不高興了嗎?”

    祁淵恍了下神,聽她如此問,就知這小女子準是多想了,放鬆了麵部表情,暖暖一笑,伸手撫上她的發。

    “沒有不高興,我隻是再想一會你能吃幾個果子糖糕。”

    “我能吃五個!”轉移了話題,瑤柯的興致又高漲了起來。

    “五個?不夠,你這麽瘦,再應該多加兩個。”祁淵搖頭,故意與她逗趣。

    “好,淵說吃幾個我就吃幾個。”

    沒辦法這個小女子在他麵前就是這麽容易妥協,祁淵也是笑得無奈,拉著她的手,向浴桶走去。

    “水要冷了,快把你這個髒兮兮的小花臉洗幹淨吧。”

    他對她溫柔極了,在外人麵前,他是尊貴淡漠的一國帝王,可是在她麵前,他就是那個對她無限寵溺與包容的普通人。所以,隻有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處時,才會覺得真正的自在。

    祁淵享受此刻,故看向女子的目光中包含了更加多的脈脈深情。

    瑤柯坐浴木桶中,身著一件單薄的中衣,蒸騰的水汽將她籠罩其中,姣美容顏若隱若現,似霧裏看花一般,別具一分誘人魅力。

    伸手撥弄著水中花瓣,淡粉色的花瓣受到水流衝擊,不斷翻卷似在水中舞蹈,真是好看極了。

    瑤柯樂此不疲地撩著水,就是這麽一個小動作也能讓她在其中找到樂趣。

    祁淵坐在浴桶旁,用手托起她那長而烏黑的發,浸了水的墨發似柔滑的絲綢般在手心中傾瀉滑下,發間幽香浮動,指尖動作越發輕柔,唯恐惹她不適。

    距離忘情穀之事已經過去半月之久,瑤柯雖然已經吃下了解毒靈丹,可是直到現在還是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祁淵已經隱隱有些擔心。

    會不會這種異毒潛伏在人身體內太久,要想根除痊愈還得花費不少的時日,他怕,怕她再也無法清醒過來。

    現在的瑤柯心性純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沒有任何負擔心事,這無疑也是活得最為輕鬆的一種方式。

    可是越是看她如此,祁淵的心便如刀絞,痛恨自己當初沒有護得她周全,才致使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的磨難,苦了她,也苦了自己。

    感受到身後之人許久不發一言,手上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瑤柯側頭,美目流轉看向身後之人。

    “淵,你怎麽不說話?”

    祁淵收了胡亂猜測的心思,繼續為她洗著發,笑而回答:“看你玩的那麽好,我隻是不忍心打擾你而已。”

    “傻子。”

    瑤柯低聲嗔怪了句,抿唇一笑,“淵,你說我好看嗎?”

    她繼續將花瓣撩起又灑落下去,看似問的有些漫不經心。

    祁淵正了眸色,細細打量麵前的人兒。

    濕發懶懶順柔垂落腦後,有幾縷半搭肩頭,女子正好側過臉來,纖長的睫羽沾染了水珠,似一顆淚凝結而成。精巧的鼻,薄潤的粉唇,下頜線條優美,脖頸修長,肌膚如玉般皙白滑膩。

    鬢間發絲黏在臉頰上,清純中又透了點女子獨有的魅惑,尤其此等美人還正在沐浴。

    這番所見無疑是在考驗觀者的定力,祁淵目光深處已燃起幾抹熾熱之色,隻是那份熾熱被強壓著,如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他突然就有些懊悔,不該那麽輕易答應為她沐浴洗發,真是自己給自己一份活罪受,沒辦法,隻好認了。

    稍稍移開目光,把注意力放到了別處。

    “柳發墨如雲,澈瞳曦露蒙,柔荑花間起,霧看水中仙。阿柯的美,不在皮,而是在骨。”

    祁淵的回答含蓄婉轉,瑤柯雖聽不太懂,但她知道這個男人一定不會嫌棄她的。

    一時心情大好,撥弄著水花更加厲害,粉色花瓣隨著水濺而起,落了她滿頭滿身,她大笑著繼續玩自己的。

    “我就知道淵對我最好了!”

    祁淵正默默看著她,哪知這個小女子突然轉身,調皮地撩起水花往他身上潑來。

    祁淵躲閃不及,整齊幹淨的袍服即刻濕了一大片,瑤柯玩得興起,手上不停,浴房內像是下了一場花瓣雨。

    祁淵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也不介意她的放肆行為,眼中帶著笑意靜靜地看著女子嬉鬧不止。

    玩了約有半柱香的工夫,整個浴桶內的水幾乎都被瑤柯給弄灑了出來,她也累了,無力地靠著浴桶,望向一旁靜坐的祁淵。

    看她的狼狽的模樣,祁淵簡直苦笑不得,知她是又累又餓,故意問道:“現在你覺得自己能吃幾個果子糖糕?”

    瑤柯掰了掰手指,想了下,然後把兩隻手都伸了過來,“我想我可能要吃十個了。”

    這副認真又可愛的表情,觸動祁淵的心窩,他起身走了過來,朝她伸手。

    “走,我們玩水玩夠了,該去用午膳了。”

    “好。”瑤柯回答的痛苦,霍地在浴桶內站起,一身素色中衣緊緊黏在身上,襯著玲瓏有致的身材,真如出水芙蓉般賞心悅目。

    由於剛剛玩的太歡快了,中衣已然鬆散,這一起身動作太大,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鎖骨,還有半個白膩香肩。

    祁淵呼吸驀然一滯,眼前這等春光真是在無形地折磨著他,偏偏那個小女子還全然不覺自己有多惑人,徑自出了浴桶朝他走來。

    手臂一伸,順勢把一旁衣桁上麵搭著著幹淨衣裳給拿了過來,也不顧瑤柯身上濕漉的中衣,直接給她裹了個嚴實。

    快速做好這一切,他好像在逃避般加快了語速,“走,我們去吃午膳。”

    索性瑤柯根本就不知他早已心猿意馬,如若再不離開,恐怕今日就要出大事了。

    回到寢殿,祁淵幾乎是麵無表情,始終垂著眸利落地給瑤柯換了身裙裳,然後兩個人手拉著手用起了午膳。

    午膳後,瑤柯會在軟塌上小憩一會,祁淵則閉目養神稍作休息,待瑤柯熟睡後便吩咐宮女好生伺候,他又急忙地趕去了禦書房。

    這一個午後,對他來說,堪稱人生一大難關,好在他定力夠,順利地闖過來了。

    隻是這其中滋味如何,相信也就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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