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鐵城已合數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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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門大開,幾百步兵和騎軍在高侯爺的身後衝出,乘勢展開了反衝擊。
朱駒一方大勢已去,隻能且戰且退。永寧軍校尉李衛,主動帶著手下十餘騎斷後,勇悍的對上了高昌泰率領的的騎兵殘部。
“老子們把命豁上,張賢弟,先走一步!”
李衛手中的腰刀已經砍倒了一名騎兵,馬匹一躍衝到了高侯爺的身前,手起一刀力劈華山,被高昌泰一劍架住,力道碰撞,雙方戰馬都仰起頭一聲長嘶。
不待遞出第二刀,他和便被席卷過來的王府騎兵首尾圍住,眼裏所見除了敵方的刀劍,便是人群後高侯爺遺憾的雙眼。
反擊的王府軍隊霎時吞沒了這十餘人,就如被海中浪濤打散的水沫,全數戰死。
高昌泰沉著帶馬,緩控著坐騎前催幾步,舉起了手中寒光流映的寶劍,振臂一揮!殺聲群起,全軍奮進步騎協同,大舉掩殺永寧兵。
鐵蹄踏過,死傷紛紛,那張東閣眼見同袍力戰成仁,打起精神發布號令
“都跟上,撤!撤到巷子裏!”
這條街後全是民居,巷陌星羅棋布,地形錯綜複雜,張校尉想把隊伍拉到那裏去打逐巷戰。騎兵進不去,步戰還能糾纏。
此時驟然聽見南麵呼聲加大,吵嚷的喊殺聲匯聚在一處奔著這邊來了,隻見副總兵劉禮率著二百餘家丁殺到,劉將軍手中擎著一口板刀,到也威風凜凜。
他也是打探到老孟一夥人大占上風,才展開兵馬下令進攻,繞過了亂哄哄的南門,直撲正麵戰場。
劉禮的家丁一插進來竟惹得永寧軍一陣激烈反撲,東門那支五百人的偏師居然放棄了進攻,突擊回來了。
把劉禮的人手一下陷進去不少,丟失了陣形混在一起搏殺力鬥。
永寧軍拳頭握在一處,竟然又把散花的情況堪堪穩住。
劉副總兵為人狡猾,此時正麵攻殺打得正猛,他要爭功也不肯親自上陣,放權手下一名家丁統領指揮著部隊帶頭搶攻。自身騎在馬上遠遠觀戰,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撿便宜挺快啊!”老孟見狀狠啐一口唾沫,他的斬馬長刀都已經砍卷了刃,越殺越不順手,又掄了兩下刀身哢嚓從中折斷,一式使空險些摔了,瞬間一排兵刃奔著他招呼過來,老孟兩腿一緊馬腹,貼身向馬背上一伏,幾件刀槍從他後背掠了過去,擦起一片惡風。
孟義山借著身軀下沉,反手把背後的破軍刀抽了出來,起身轉腰劈出一個回旋!寒光凝射中把身遭的兵刃齊齊削斷,斷刀矛頭飛散一地,他口中一聲大吼,寶刀接連三閃,生生劈下三顆人頭,血光飛空如霓練!
老孟一催烏雲蓋雪,寶馬長嘶中竄出三箭來遠!借著衝力狂揮一刀,又是數人哀嚎著跌飛出去。所向之處披靡無阻。刀光如虹,逢強必斷,碎玉切金。砍殺之勢有如初陽照雪融。一人一馬,縱橫莫當。
小郡王麾下的三千勇士此時陣亡逾千,朱駒不甘心的對身邊的悟澈和尚說道“大師,能否配合張校尉反擊一下,將那高昌泰殺了,滅其主將。”
少林監院搖了搖頭,太難了。
“再拚一把,拚命壓上去把我父王拿下,這一戰就勝了!”
張東閣對朱駒大聲吼道“兄弟們沒有戰力了,來不及了!”
張東閣此時也不想理會朱駒了,號令軍卒們不要亂,邊戰邊撤,爭取時間誘敵深入。後方大部努力後退,把對手帶到不遠處的民居巷子內決戰。
期間組織了三次防禦反擊,都被孟義山的馬隊踏潰了三次,血流漂杵,終於讓永寧軍大部退入街巷。
張東閣又調派巷口的軍卒狠攻一陣,引誘騎兵進入。
老孟帶隊殺在最前頭,眼下他占據優勢,犯不著和永寧府的這夥敗軍拚命。便勒住了馬,對著四下喊道“別追了!”
一眾手下緊追過來的,見他忽然喊停,都追殺得意猶未盡。猛然運力扯住韁繩,待在那裏眼看著永寧軍完全撤入了各路巷口。
永寧軍帶兵的官不少,他一個小校尉能借著危急統率眾人實屬異數,眼下贏得喘息之機。這些將官馬上雜聲四起,投降、拚命,向城外突圍。什麽立場都有,難以統一。
張東閣心無良策,亂得和麻一樣。他望著巷外那些馬隊幹脆都下了馬,靠在馬鞍旁休息。伊王府的士兵封鎖住了巷子口,高侯爺也不下令進入清剿,準備圍困。
永寧軍殘部此時敗局已定,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遠處街口已經傳來一支大軍動地而來的聲音。
藩王直轄的洛陽中護衛,左右衛所。三個衛,每一支都有足足一萬戰兵,三衛都是朱瞻隆可以號令的老底,被調遣了足有五千生力軍趕來圍剿。
此刻的永寧軍再無開戰伊始的團結和士氣,內部亂做了一團,幾個帶頭的對這局勢也難以約束。有人苦勸小郡王投降,向王爺請罪,朱駒搖頭不已,說什麽也不答應。
此時外邊王府的侍衛開始喊話“永寧的兄弟們,放下兵器出來投降,都是朝廷軍隊,何苦自相殘殺!”
小郡王對著眾軍吼道“誰也不許降敵,我爹盛怒之下把你們全殺了!”話語癲狂中帶著威脅。
永寧軍中有人心思浮動,這些人一致擁戴小郡王登位。此刻眼見戰敗,富貴無望。
但還真的誰也不敢說投降。王爺親兒子都不敢投降,他們更不敢。事幹大了沒有退路。
朱駒是朱瞻隆的親兒子,王爺未必會殺朱駒,倒是他們這些下屬軍官要背上挑唆朱駒造反,叛逆的罪名。禍連三族並非不能,眼下無論如何隻有閉上眼睛往火坑裏跳,死戰到底。
校尉張東閣把腰刀的刀鞘扔了,舉起鋼刀來準備組織抵抗。戰則必敗!盡一個軍人的本分而已。
見勸降半晌沒人吱聲,劉禮劉副總兵策騎來到巷外軍陣之前,從一名家丁手裏要過一支火把,映著灼亮的火光,副總兵惡狠狠的說道“裏邊的人不出來投降,我就點火燒房子了!”
劉禮聲音洪亮,這幾句話一喊,讓敵我雙方都聽到了,這一片真要過了火,隻能被困在巷子裏活活燒死,仗沒法打了。
軍卒們一聽要點火,有人痛哭失聲,兵器叮當往地下掉。
但多數人還是心中懷著仇恨的怒火,準備出去拚命。
悟澈就躲在朱駒身後。他見眾人士氣未散,餘勇可鼓,便上前兩步,貼著小郡王耳邊低語道“下令突圍!我帶你潛出洛陽,回少林寺。”
朱駒聞聽精神一震,和尚的話給了他希望,連忙大聲的喊道“咱們突圍!回家,回永寧!”
此時他信口扯謊,隻是想利用眾軍做掩護,好借著混戰讓悟澈帶他出去。
這些心腹將官的下場如何朱駒是顧不上了,跑得一個是一個。
大夥本來準備同外麵的敵軍拚命死戰,聽他說突圍都愣了!衝出洛陽城這說法太扯淡,但留著打巷戰也是死。
小郡王是豁出去了,搶過身旁部屬的一口寶劍,揮舞著喊道“殺出去!”精神緊張之下拿偏了劍柄,右手掌心被劍脊割出一道寸長的傷口,血流個不停。他心緒不寧,竟然忘了疼痛,跺腳叫罵著鼓動眾人突圍。
張校尉一言不發,提起腰刀當先走向巷口,他的部屬一見紛紛跟上,充當前鋒的死士。身後眾軍見狀停止了紛爭,不少人跟著行動,開始魚貫著向外,餘者默然相隨。
悟澈心裏欽佩這些軍士的英勇,拉起朱駒的一隻手,將他攜在身旁,提起輕身功夫,黑衣飄擺,全力縱身奔往巷外。
把守巷口的士卒們正在列陣靜候,王府這邊大占優勢,眾人不免有些放鬆。眾軍人困馬乏,隻盼著戰事早些結束。
喊殺聲驟然大作,困在巷子裏的永寧兵怒潮一樣狂奔突圍,反正都是死,不若往城外衝,眾人帶著這個心思再次燃起鬥誌,以手中略顯不足的兵刃和護甲衝擊外圍的軍陣。刀槍交鳴,瀕死的慘呼聲再次響徹街頭。
伊王府的守軍默默讓開了地方,洛陽三個衛所的大軍整列布成一道防線,長槍如林排空揮舞,戳刺中耀起血光無數。
在高昌泰的示意下緩緩壓縮包圍圈,口袋縮緊,扼殺敵軍突圍的勢頭。
悟澈一路行來連遇阻隔,拚力阻擋的洛陽大軍,人影重重,遮擋了前方的去路。
和尚打出了真火,鐵掌破風連拍,麵前的一切全在他的掌力麵前崩潰,王府的士兵即使一身刀劍不入的鐵甲,也被他打得狂跌飛退,著力重的內腑盡碎。轉眼間帶著朱駒殺出二十餘丈,一襲墨黑僧衣混在夜色裏透出蕭殺之氣。
唏瀝瀝的數聲馬嘶,五六匹戰馬踩著地動如雷的蹄音踏向悟澈和朱駒,全是騎兵馬隊。和尚把奔掠的勢子一停,放下朱駒轉過身來麵向這些追騎,一名騎兵策馬上來揮舞大刀砍過。
悟澈起掌一式鶴啄按住了刀身,抖手一揮將那百來斤的人震落馬下,腳尖一點青石路麵,縱起來拍出一掌,硬將後續而至的一騎馬頭拍得血肉模糊,連同騎士一起擊斃。若大的力道如此強怖,竟讓後續幾匹馬出於本能嚇得生生停住,那種場麵說不出的可怖。
惶亂中後麵一匹馬竟然嘶叫著竄出奔向悟澈,好似受了驚嚇無法喝止。
和尚臉色微白,力挑數人掌擊奔馬的氣勢雖然無匹,卻也十分損耗真力,更拖延了他逃跑的勢頭,眼見這騎瘋馬瞬息即至,讓他靈機一動!想要奪馬闖出重圍。
奔馬眨眼間便要踏上悟澈,他將身子一側,讓過怒鬃飛揚的馬頭,一式彈腿!裂空快如電閃踢向馬上的騎士,嘭的一聲將那人踢出二丈來高,重重摔下馬來。
黑衣和尚身影一動,快中見準地勒住這匹馬的韁繩,正要帶朱駒上馬,心中突兀閃過一陣寒意。
馬腹之下,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二指微攏,三指外放,無聲無息的結成一個撚花手印。迅疾無聲地印向和尚的後背。
悟澈的黑色僧袍在內氣催動下瞬間鼓成了氣球,轟!倉促而就的護身真氣抵擋不住這未知敵手全力偷襲,那似指功又如掌力的強絕勁氣一舉轟破了護體氣功。
悟澈後背僧袍爆裂,蒼白的背脊上被印出了一道淡青的掌印,位置正是中脊大穴,督脈諸陽交匯之處。陰陽交感,內功陽火被這一掌陰勁從丹田徹底引發,直衝督脈轟然間流往全身。
焚燒經脈的痛苦讓和尚暴出一聲慘叫,急按內氣運行的法門宣泄這股在體內破壞的力量,身周散起層層血霧。借著全身毛孔的排出了入體的陰勁和體內肆虐的陽火,紮眼功夫元氣大傷。
和尚沒死,藏遁在馬腹下的那人意外之極,從馬下掠了出來,那人一身黃衣,臉龐瘦削,正是大太監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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