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有子不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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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的醫官給老孟仔細的徹查了好幾遍,又留下養傷期間戒酒戒色的囑咐便告退了。
    朱駒這次搞的兵諫是捅破天了。
    朱瞻隆現在一夜無眠,但已經準備好接見王府體係的官員,進而商量出一個穩妥的,容易讓朝廷接受的辭令,把大事化小。
    事後還要見藩台和洛陽知府李崇義這些外臣。想到這些麻煩王爺就有些咬牙切齒!
    朱瞻隆冷著臉先把世子傳召了過來。
    朱蟠聽說朱駒兵敗被擒,被押起來聽候發落了。這次兵變幹係重大,王爺必不能輕饒弟弟。正想找機會勸諫,從寬處置。
    一見麵沒等他開口,王爺便瞪了他一眼,肅容問道:“內宅都安排好了麽?”
    世子點頭回道:“才從安弟那回來,陳妃把女眷都集中在了一處,又親自披甲執弓,組織了一隊人守護,全部平安。”
    “陳繡雲?我這幹妹子看來挺能主事。”老孟恍然想起前次騎馬偶遇的側妃陳氏。
    王爺聽到內宅無事也是有些欣慰,對朱蟠說道:“你去安排下,把你的世子府騰出一間院落,讓王公公和義山住進去療傷。”
    朱世子自身武功高絕,略微一看就見到孟義山和王河身上都有不妥,他爽快的讓出府內的一處梅園留給兩人使用。
    世子府邸是在王府後側單獨劃出來的幾進院落。因為朱蟠尚未娶世子妃,除了侍女沒有女眷,適合安排外來的重要賓客。
    朱蟠本想問候下伊王的身體?又怕讓王爺想起之前那陣炮擊而大動肝火,反到壞了給朱駒求情的事,終究沒敢吐口。
    伊王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冷笑著問道:“你有事麽?”
    世子把心一橫,開口進言道:“朱駒此次被奸人蠱惑,鑄就大錯,是我這個長兄沒有教導好他!希望父王從寬考慮,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從寬?改過!”
    伊王的兩眼眯成了一條線,猛然轉身凶狠的看著朱蟠,說道:“你和那個冤孽,一個是蠢材,一個是畜生!你如果早些有世子的擔當,他有機會叛亂?”
    接下來孟校尉和王公公,加上高侯爺和王教習,四位一起坐著聽王爺村俗又惡毒的罵人,翻著花樣足足有小半晌。
    世子朱蟠臉色蒼白,狼狽不堪之處恨不能當場死了。
    朱蟠無力反駁。他最不想承擔的就是責任,隻想做個逍遙自在的書生。怎奈生於王家,這份甘於平凡簡直做夢一樣。
    王爺對朱蟠隻是遷怒,對著長子發過了火,命令內監去把小郡王帶過來,準備當眾處置。
    朱蟠鬆了一口氣,伊王沒有暗中決斷。公開訊問,還有希望保住一條命去。
    不多時朱駒被兩名侍衛押送來了。
    永寧郡王的衣著經過整理,隻是臉色非常不好。一見到在座的老孟和他大哥,就透出一股怨毒,但見到王爺還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朱蟠對弟弟很關切,但此時不好說話。
    朱瞻隆任由這個逆子跪著,長歎一聲說道:“當今天子年輕有為,但也最為猜忌,時刻盯著我們這些藩王,行錯一步我伊藩便有滅頂之災!”
    伊王貌似平靜的看著二兒子,語氣和緩的說道:“我念你們兄弟母親早逝,你這孽障又沒有繼承權,把你封在身邊的永寧縣,你卻荒淫肆意,大膽妄為。如此做個廢物也罷了,你還想取我而代之?”
    那四門將軍炮,炮轟摘星閣真是伊王前所未見的凶險,差點就給逆子活埋在樓裏。
    朱駒又驚又怕,跪在那裏身軀不住顫抖。
    王爺怒道:“你王兄也蠢得讓我失望,但他性情柔順,在諸王世子裏最為安分,能讓朝廷放心!換了你,恐怕這伊王這一係就此了結了。”
    朱駒憤怒的無法自控,梗著脖子向著父親大吼道:“你就從來沒有重視過我!王兄無論怎樣迂腐,屢次頂撞你,還是盼著他這呆子能接掌王位!還有那個蒙古女人生的賤種!讓你百般寵溺。都是你兒子,憑什麽我就不能搶我把應得的!”
    王爺的臉色已經變得陰沉至極,像是凝了一層寒冰,從沒想到朱駒膽敢觸犯他的威嚴。
    “哈哈,說我荒淫無道,造你的反又怎樣!我就是要奪得王位,讓千萬人拜伏!”暴吼過的永寧郡王神態虛弱,眼神卻還是像受傷的狼一樣,與王爺視線相持著毫不退讓。
    王爺怒急反笑,說道:“好!今天我就處置了你這逆子!”轉身奔向東牆,要取壁上掛的一把寶劍。
    內監們一見王爺要殺子,嚇的怔目結舌,誰都不敢攔。
    高侯爺搶上去阻住了伊王,急忙說道:“王爺息怒!”
    老孟幹坐著,也說道:“息怒息怒!”心裏卻盼著王爺動作快刀。
    朱蟠也是在後緊緊拉住伊王的腰帶,長跪於地勸阻:“二弟雖然罪在不赦,但以父殺子,何其慘絕,萬萬不可!”
    朱瞻隆一腳踢倒了大兒子,還待去牆上摘劍。怎奈高侯爺攔在前麵就是不動。一時爭執不下。
    孟義山在旁冷眼看著,恨不能代替王爺上去,抽出劍來把小郡王戳個痛快。
    牽扯到這父子家事,侯爺也顯得十分無奈。但不得不勸,高昌泰心裏明白,朱瞻隆要是憤而殺子,關洛非變天不可!
    隻看朝廷的錦衣衛緹騎,就得像捅了蜂窩一樣跑過來,現在的伊藩,還沒有翻臉曝光在皇上麵前,舉大事的準備。
    和侯爺爭執了兩下,朱瞻隆有些清醒了,虎毒不食子。朱駒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想到這王爺的臉色有點緩和,朱蟠搶上前跪行兩步,搶注王爺衣袍含淚道:“無論怎樣,二弟最大的錯就是生於王家,錯在他是次子,煮豆燃豆箕啊父王!”
    朱瞻隆聽後眉梢一抖,朱蟠緊接著進言:“希望您明察!不少臣僚曾為了討好我這世子,在你麵前講述永寧郡王的短處。幾次讒言下來您對二弟印象大壞,他才開始縱情聲色。今日手足相殘,也是當初心有不平的因果……”最終實在說不下去,朱蟠放聲痛哭!
    朱駒沒想到他大哥如此回護,反比自己所作所行,無一件不是圖謀手足。他與羅平海謀劃兵變除了權位之爭,便有部分是因為少年人的意氣使然,想超越兄長得到父親的認可。
    怎知誌大才疏,全軍盡墨成了黃粱一夢,心潮湧動眼中不由流下了兩行淚,進而嚎啕大哭。
    朱瞻隆看了看伏跪於地的兩個兒子,一聲長歎!他做父親實在失敗,位尊如此的王爺也是百感於心,慨歎道:&nbp;“朱駒!你既然炮轟觀星樓,本王不處置你,往後威權何在?但父子之情,疼痛連心,你讓我如何是好?”
    朱駒麵上更顯悲戚,上前抱住他大哥哽咽不止,朱蟠真情流露,眼中含淚望著弟弟。
    王爺見狀一跺腳,轉身把衣袖一甩,道:“罷了!我決意送你進白馬寺出家!”
    小郡王一聽愣了,他想到過父親可能會把他軟禁起來。也可能會殺了他,隻是沒想到竟要他去白馬寺當和尚。
    王爺背向著兒子,說道:“今朝我可以限製你,軟禁個三五載,或十多年,但本王百年之後,你大哥登位,若是再有人利用你的郡王身份,我豈能放心?”
    王爺冷笑道:“你既然喜歡勾結和尚,那就去白馬寺當和尚好了。在那廣欽老方丈坐下出家,多讀讀佛經,強似在紅塵胡作非為。”
    朱駒人都傻了,沒想到他爹這麽無情。是準備以白馬禪寺為牢囚禁他一生啊!一時間種種感覺湧上心頭,表情反而顯得平淡而麻木,望著父親嘴唇翕動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誤解了伊王,這固然是王爺的權術,但也有為兒子考慮的苦心。
    朱瞻隆圖謀九五之尊,立心之時也想過如若事敗的下場,滅九族是笑話,皇帝就是他親侄子!但這伊王一脈卻是保不住了。
    將小郡王遣入空門,或可躲避將來可能之禍,保得性命平安度過一生。
    這種作為父親的關愛之情,一向強硬的朱瞻隆不屑於流露。即便施與也是隱藏在威權和怒意裏麵,讓兒子對他更加痛恨。
    世子也驚呆了,但是想著父親畢竟給二弟留了一條出路,也就不再言語。
    王爺平靜了一下心緒,說道:“自此以後,永寧軍政事宜由王府派人監管,下屬官吏人等依舊各司其職,至於你出家之事,慎重起見定於一月後……來人!”
    王爺喚來內侍備好筆墨,親手寫下一道諭令:“孤素有向佛之心,仰慕釋尊慈悲無量。怎奈王爵累身,不入修行之門。今有二子朱駒,天性純善,至孝篤親,願替父出家不綴修行,誠懺身心罪業。為彰其誌,特賜海青袈裟,準予月後於白馬寺剃度。”